人们虽然不断走出会场,但人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临时调换的会场就在交通宾馆旁边的物资公司院内。
这时,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闪着顶灯,响着警报冲进院子,车上下来的第一个人正是鲁晓亮。贾士贞迎了上去,说:“鲁局长,你看!”
鲁晓亮接过贾士贞手里的纸条,一边看一边往台阶走去。
鲁晓亮说:“防暴队马上到了,不管真假,宁愿视其有,不可视其无。”
另一辆警车到了,鲁晓亮把手一挥,大声说:“快,大家跟上来。”
一个年轻警察跑步来到鲁晓亮面前,鲁晓亮把纸条交给他。
“宋队长,先从主席台上查,要快,千万注意安全!”鲁晓亮说。
宋队长一挥手,一群警察跑步进了会议室。
贾士贞边走边说:“鲁局长,你怎么看这事?”
“贾部长,这事不稀奇,美国的世贸中心都有人敢撞。”鲁晓亮说,“正说明这些人害怕改革!”
“我在想,”贾士贞说,“从冲我而来的那场车祸,到末臾几位县领导的翻车,以及末臾选票被调包,现在又要炸选举会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贾部长,我知道你和常书记是为什么!”鲁晓亮说,“你们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可一味地宽容……我不知道这几件事到底有没有联系,不过,假如今天真的发生了爆炸事件,影响就大了,是我这个公安局长失职。”
到了会议室门口,鲁晓亮停住了。对贾士贞:“贾部长,你在这里等我。”说着,鲁晓亮大步进了会议室。
贾士贞若无其事地进了会议室,只见台上台下忙碌起来,鲁晓亮飞也似地跳上主席台。
贾士贞焦急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取出手机。
“喂,是韦副部长吗?我是老贾,你现在怎么样了?”
挂了电话,贾士贞跑到主席台,说:“鲁局长,时间马上到了,我要去会场,有什么情况立即打我的手机。”
会场上,卫炳乾对着话筒,大声说:“请大家静一静……”
贾士贞进了会场,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会场上人们还在交头接耳,卫炳乾还在大声维持秩序,台下渐渐安静下来,贾士贞刚走到主席台下,手机响了,一看手机,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喂,鲁局长吗?”
“贾部长,你在哪里?”
“我在会场上,马上就出来了。你说吧,怎么回事。”
“搜查到了,在会议室左面墙下面角灯的盒子里,发现四个绑在一起的雷管,就是农村用来炸鱼的那种,但体积很小。”
“好,我马上过来!”
贾士贞大步跑出会场,当他一口气跑到交通宾馆时,鲁晓亮和宋队长已经来到院子里,旁边有两个警察蹲在地上。
鲁晓亮迎上来,指指地上的雷管说:“就是那东西,已经除掉引绳,马上送去进一步检查。”
“鲁局长,情况复杂了,你们必须马上破案,我现在就去向常书记汇报。”
夜已经降临了,市委常委会议室灯光通明,忙了一天的西臾市委领导们显得有几分疲惫。
尽管太阳还是公平地照耀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西臾这片八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和任何地方一样分享着太阳的光辉,但是,西臾市六百多万人民又经历了极不平凡的一天——和一年前的那场改革一样,人们又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在这里体现了政治的文明,在这里民主得到了真正的尝试。
市委常委们都已经默默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周围,常友连最后一个走进常委会议室,在正中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这时卫炳乾从常友连开始,给每个领导分发材料。常友连拿着材料,看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地移动着,他说:“今天大家忙了一天,实在是不该再开这样一个会议。但是,大家知道,对于我们西臾市来说,今天是不平常的一天,上下午各有五个部门召开了选举大会,让群众选举了他们心目中最信得过的领导。和过去相比,在干部的选拔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质的飞跃。平心而论,我觉得这样选拔领导干部符合民意,深得人心。”常友连看看常委们,“今天,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却发生了一件让我感到耻辱的事,一场大的事故差点发生在我们身边,我想这已经不仅仅是对改革的态度问题,而是极大的犯罪。”常友连的眉毛拧成疙瘩,停了停继续道,“如果不是公安局的同志及时赶到,及时搜查,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常委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常书记,或许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常友连接着说:“我觉得很奇怪,兰克彪居然胆大包天,大白天跑到人家里去干那种事,中午又有人要炸交通局的选举会场!好吧,这事等到公安局查出结果再说。”
“今天晚上本来不准备开常委会的,大家都知道,贾振兴先生一行今天中午来到西臾,将要正式签约在西臾投资的事。可是没有办法,这个兰克彪闹出了这么大事。”
贾士贞看着手里十个部门选举情况,听着常书记刚才的一番话。兰克彪在今天下午的选举当中落选了,这是必然的结果。至于兰克彪这个人,贾士贞到西臾市委组织部不久,就听到了关于他的不少故事。当年是谁把兰克彪提拔起来当凹臾县委副书记的?他没有去研究,但后来兰克彪任县委书记时,居然和县政府招待所一个女服务员半夜开着车到野外去鬼混,被一个乡党委书记跟踪,还拍了照片,这事闹得全县上下沸沸扬扬,市纪委调查最后不了了之。但是显而易见,县委书记不能再干了。市委常委为他的安排问题,引起了一场争论,有人说,县委书记都是安排副市级的,怎么能当交通局长呢,最差也得安排市政府秘书长,日后怎么说人大政协也好有个副职的余地。可最后还是去了市交通局当局长。
在上次那四十八名县处级干部公选时,贾士贞也曾经和常书记议论过,想把交通局长的位置拿出来公选。当时常友连说,如果把交通局长的位置拿出来,那么就要把兰克彪安排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否则,他又没什么问题,又没到年龄,引起连锁反应怎么办?贾士贞只好作罢了。
“看来,兰克彪这个人啊,上次那件事是让他蒙混过关了。”常友连说,“他尽搞这些名堂,轿车里、中午到人家家里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又闹出个炸会场的事……”
常友连愤愤地把材料放到一边,继续说:“新一轮的干部制度改革,先期的十个部门进行得还是比较顺利的,应该说绝大部分单位的选举工作是成功的。大家都希望通过这样选举的办法来产生自己的领导,将来能够真正为群众办事。但是,有两个局的局长最终没有选举成功,工商局的三位候选人中,第一轮淘汰了黄东平,第二轮中,洪正中获得了164票,约占48.4%,仅差1.6%就过半数。水利局两轮选举下来,程中华获得248票,占42.5%,差7.5%。关于下一步的工作问题,常委最近还要专门安排时间讨论,大家还要认真总结经验,现在要讨论的是工商局和农林局已经没有合法的局长了,工作怎么办?”
贾士贞看着手里的资料,说:“我看了一下材料,这次通过选举产生的机关局级领导情况,确实值得我们常委重视:十个部门中,只有两个原局长当选了局长,除了卫生局唐玉熙没报名之外,有七名局长落选。这说明了靠领导权力选干部和群众选干部的差距。而这十个部门原有副局长五十二名,这次下达选举名额为三十名。原五十二名副局长报名参加竞选的有二十一名,最后竞选上的只有八名,占原有副局长人数15.3%,占参加竞选的二十一人的38.09%。而当选的大部分同志都是第一线的实干家,文化层次较高,有实践工作经验,在自己的工作中赢得了群众的信任。可见我们过去的选拔干部的方法不改革不行了。”贾士贞看看常友连,接着说,“关于工商局和农林局的问题,我反复想过,洪正中同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作为一个系统之外的副区长,能够获得339人中的164票,占48.4%,非常不容易。但是毕竟未过半数,所以,我建议让他出任党组副书记,一方面让他熟悉业务工作,一方面让群众进一步了解他,待半年之后,再和霍启龙重新进行一次选举。”
姚雨生点点头,说:“贾部长这个办法好,但我又想到,万一半年后仍出现两人都不过半数票,或者霍启龙当选了,那洪正中怎么办?”
大家顿时冷了场,相互看看。常友连看看贾士贞,欲言又止。
贾士贞说:“真的是那样,只能按照原副区长平职调到其他县区去工作,或者还留在北山区。他毕竟年轻,只有三十三岁,而且在此期间,他还可以去竞选其他岗位,还是有可能竞选上的。”
常友连说:“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是一个部门总得有一个一把手,不仅重要工作需要拍板的人,就是平时工作,也必须有一个统揽全局的领导呀!他这个党组副书记能起到一把手的作用吗?”
“是啊!”贾士贞说,“我正要说这个事。”洪正中的情况自然不能代替局长和党组书记,因此,我想,一个权宜的办法,只有请市政府分管副秘书长代行局长职权,也就是半年吧!”
贾士贞的意见获得多数常委的支持。接下来讨论农林局的问题。
贾士贞详细汇报了农林局的情况,农林局的情况较为复杂,不仅三名局长候选人在第一轮选举中都没有超过半数,而且弃权另投他人的选票高达一百一十多张;在第二轮选举中两名候选人也都只获得30%的选票。显然是群众对农林系统这三个候选都不满意。如果说人们对原局长单礼阳不满意的话,那么另外两个都不是农林系统的人。高群山是凹臾县副县长,北京农业大学毕业,在乡里干过农技员、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前几年参选副县长时,领导本意只是让他作为陪衬,落选了再说,可他居然以高票当选,另一位当了多年的副县长却落选了;另一位候选人刘明生,是市农校党委书记兼校长,享受副县处级待遇已经四年,西北农业大学研究生,在前面一轮民主推荐时,获得农校76%的群众的支持。这两个人在公共基础知识测试、答辩累计分数都获得高分,可为什么没有当选呢?这不仅是贾士贞没有想到的,连常委们也感到意外。
最后,常书记说:“组织部正派人调查其中的原因。目前的解决办法,可否在三位副局长当中推选一名同志主持工作?”说到这里,常友连一敲桌子,“有办法了,省农林厅不是要派一名处长下来带职吗,可以由他主持全面工作,缓冲一段时间再作研究。”
回到宿舍,贾士贞正准备洗澡,有人敲门了,他没有立即去开门,只是大声问:“谁?”
外面没有回答,贾士贞也就没有开门。自从上次出了事之后,也许是他心有余悸吧,一个人在宿舍时总有些胆胆怯怯的。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贾士贞接通了电话。
“喂,贾部长吗,我是水利局的周森林,请你开开门。”
贾士贞一边抓着手机一边开了门,只见周森林满脸兴奋地进了屋。
“贾部长,非常感谢你,给我这样一次机会!”
“森林同志啊!说实在的,西臾新一轮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开始前,我就想到你了。”贾士贞说,“我真的希望你在竞争中能够胜出,不然你们,特别是你父亲对我的误会更多了。当我看到你在每次竞争中都取得了好成绩,我真的从心底里祝贺你呀!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领底气足,腰杆也硬。”
“贾部长,我父亲说了,请你对他过去的过激语言多理解。”
“他是老领导,我们年轻容易莽撞,何况我这人头脑简单,还要请他多包涵啊。”
常友连和贾士贞陪着贾振兴一行吃完了早餐,刚出了餐厅,常友连突然走到贾士贞身边,刚说了一句话,只见一个中年女人大大方方地走到贾振兴身边。
贾振兴放慢了脚步,朝中年女人微微一笑,显然不是陌生人,贾士贞向贾振兴点点头,继续和常友连边说边往前走。
吃早饭时,贾振兴说他们这次来西臾带来五千万美元,准备在西臾投资建一个生态农业园和养殖业的有机田园。计划用两天时间商谈合作的具体事项,双方达成共识后,即签订协议。这对于西臾市委、市政府来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
按照常友连的意见,商谈合作协议的具体条款主要由邵明和分管市长以及主管的农业、财政、发改委等部门负责。常友连表示自己也会直接参与的,而贾士贞主要工作还是抓好干部制度改革。两人商定后,贾士贞正准备向贾振兴打个招呼,这时手机响了,一接电话,原来是鲁晓亮,说昨天交通宾馆的案子已经破了,要和宋队长过来汇报。
常友连上前和贾振兴握手时,贾士贞看了一眼那个中年女人,这时贾振兴笑笑说:“这位是我远房叔叔家的女儿,叫贾英月,在你们……英月,叫什么部门?”
“市工商联。”贾英月说。
“哦,说起来你应该知道的,她爱人是你们市交通局局长兰克彪。”贾振兴说。
在这一瞬间,贾士贞愣住了,目光落在贾英月身上半天,贾士贞此刻的头脑里一片茫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难题突然间摆到面前来了,他立即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显然,贾英月是来向贾振兴搬救兵,为丈夫求情的。而贾振兴不是张志云,也不是肖志民。他是拥有多少亿美元的美籍华人,他主动找上门来在西臾投资,这样的外商,不仅对西臾发展经济十分重要,就是省委、省政府也是会十分重视的。即使贾先生不主动出面说情,市委、市政府也得考虑相互关系的呀!
贾士贞若无其事地朝贾英月笑笑,又看着贾振兴说:“这么说来我们都是本家啰,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是啊,是啊!”贾振兴握着贾士贞的手说。
“贾先生,今天我和常书记有点事,但是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来陪你的。”贾士贞握着贾振兴的手说。
在回来的路上,贾士贞感到身上突然间有一种巨大的压力,刚才的细节也许常书记并没有注意,贾士贞不知道,如果常书记知道了这个情况,他会怎么处理。
贾士贞没有回组织部,直接来到常书记办公室,鲁晓亮和宋队长已经等在常书记办公室门口了。
大家进了屋,常友连说:“说说情况吧!”
鲁晓亮向两人递香烟,常友连接了,贾士贞则摆摆手,说:“案子破了?”
鲁晓亮点点头,觉得贾士贞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看常书记,说:“我先说说情况,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宋明补充。”
“从搜查到的雷管看,是农村用来炸鱼的,但当我们进一步检查雷管时,才发现雷管里的炸药已经被人换了,换成土和灰,也就是说,完全成了假的,根本不可能炸的。”鲁晓亮说到这里停下来了。
常友连睁大双眼看着鲁晓亮:“这么说来,完全是场虚惊!”
“可是当时谁知道那东西是假的!”鲁晓亮说,“放雷管的是交通局下面运管所的两个青年,其中一个曾经是市交通局办公室工作人员,因为工资问题和兰克彪吵了两回,后来被调到运管所,对兰克彪怀着仇恨。他知道那天上午八点钟要在交通宾馆大会议室召开选举大会,于是叫上一个同伙,头一天夜里混到会议室,一人望风,一人将雷管放在左面墙壁的角灯盒子里,引线连接在电线开关上,只要一关灯,雷管就会爆炸。据那个青年交待,他们并不知道雷管里的炸药被换了。”
“那么雷管是从哪儿弄来的呢?”贾士贞问。
“他们说是从郊区农村买来的,我们按照他们说的地点,立即去调查了,也证明雷管确实是买来的。”
“那么又是谁得到这样的秘密,给霍启龙纸条的人又是谁?”贾士贞问。
“这两个问题还在调查之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送纸条的人并不知道雷管里的炸药被换了。”鲁晓亮说。
“老鲁啊!这些问题都要尽快弄清楚。”常友连说,“还有,你想过没有,西臾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多事情,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什么原因?都必须尽快弄情楚。我觉得西臾的治安形势应该高度重视了,否则不仅影响改革,而且影响经济发展。昨天美国华商贾先生已来西臾,这两天正在商谈投资的细节,万一……”
“常书记,你放心,我们已经作了全面部署,你担心的那些问题,我相信会尽快有一个明确的说法的。”
鲁晓亮走了。贾士贞站了起来,却没有走的意思,犹豫了片刻,说:“常书记,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常友连看着贾士贞,“看来这事还蛮重要!怪不得我感觉到你的情绪有些不对头!”
“刚才我们从餐厅出来,就在你和贾先生握手时,你没看到一个中年女人?”
常友连摇摇头,说:“没注意,刚吃完饭,出来进去的人多着呢!怎么啦?”
贾士贞满脸严肃,说:“常书记,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谁?”常友连莫明其妙地看着贾士贞,“管她是谁呢!你是什么意思?”
“常书记,”贾士贞更加严肃起来,“她叫贾英月。”
“噢,原来和你是本家,你怕什么?”
“不,不是和我,而是和贾振兴先生!”
“什么?”常友连突然微微一笑,“你不也姓贾吗?”
贾士贞叹了口气:“她可是兰克彪的老婆,而且……”
“你……你这人……”常友连笑了笑,“士贞啊,你可把我弄糊涂了,他们……”
“刚才你没看到贾先生热情地把她介绍给我吗?”贾士贞说,“贾英月是贾振兴先生的侄女,不过好像并不是亲侄女,而是远房的。”
常友连一愣,半天没说话。
贾士贞说:“不过从贾先生当时的表情看,兰克彪发生的事好像他并不知道。”
常友连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慢慢地抽出一支,一边点一边向窗口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常友连回过头,看着贾士贞,说:“士贞啊,假如贾先生真的帮助兰克彪说情了,或者说,他并不直接出面,而是……”常友连犹豫起来,“士贞,这事可要慎重啊!”
“所以,常书记,刚才鲁局长在汇报案子时,我还一直在想着这事,上次贾先生来西臾时,也没听说他有这样一个关系!”贾士贞说。
“士贞,我想啊,咱们也不能太死心眼了,有些话是不该我这个市委书记说的……”常友连说,“当前,在西臾,在西臾市委、市政府面前,什么是头等大事,我想一是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给我们创造了经济效益,像贾先生的投资,不仅是来之不易的,还具有相当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二是经济建设,当然这个经济建设除了改革经济体制,还需要外资的注入,这一点我们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要保证的。”
贾士贞默默地点点头,他完全理解常书记话中的深刻含义和良苦用心。
“所以,士贞,交通宾馆搜查到雷管的事,我的意见是就到此为止吧!何况又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说不定是个别人搞的恶作剧!不要自己给自己的脸上抹黑,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常友连认真地看着贾士贞。
贾士贞点点头,走到常友连对面,伸手拿起常友连面前的香烟,自己却没抽,递一支给常友连。
“我找时间给省里有关领导通个电话,认真汇报一下西臾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
贾振兴决定首批在西臾投资八千万美元,建设有机田园。从粮食到蔬菜,再到养殖业,产品除了蔬菜之外,还有粮食、生猪,以及鸡鸭等等,主要出口欧美。经过两天的商谈,协议的细则基本敲定,贾振兴表示,资金他会绝对保证的,而且他不会像有些外商向当地政府提出条件,或者要当地政府提供大部分贷款,他说那还叫什么投资,那是让当地政府和人民用自己的血汗钱供他们发财。
常友连向省委书记谭玉明汇报了这事,谭玉明感到有些吃惊,他甚至怀疑常友连说的话是不是可靠。于是当时在电话里表示,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明天一早就和省里相关部门的领导到西臾来。省长曹靖正在香港参加招商大会,听到谭玉明告诉他的这个好消息,激动得连夜召开会议。谭玉明还让常友连转告贾士贞,他来西臾除了见见贾振兴先生,还要和贾士贞好好谈谈。西臾的干部人事改革遇到了许多困难,省委要加以鼓励和肯定。
常友连接完了谭玉明的电话,兴奋得一夜没睡好。省委书记要到西臾来,而且没有任何准备时间,虽然谭玉明再三强调,他的此行是临时决定的,一切如常,不得作任何准备,更不准搞什么超标准的接待,不要让人家贾先生说中国官员讲排场,弄虚作假。但他还是在十一点时找来了邵明和公安局局长鲁晓亮。布置完了之后,常友连给贾士贞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谭书记来西臾可能会在适当时候找他谈话。
据说,谭玉明从不搞高规格的接待风,常常带着秘书轻装便行,群众反映省城交通难的问题,于是有一天早上,他七点四十分带着秘书乘公交车,在路上整整堵两个小时;还有几次下乡不用自己的轿车,用一辆县里普通桑塔纳,只带着市委一位秘书长和秘书,却没有通知市委、县委,在农村转了三天。谭书记的这种作风搞得基层干部胆战心惊的,不敢弄虚作假,害怕真的给省委书记碰上了,挨批评是小事,丢了乌纱帽才是大事。
谭玉明上午十点钟到达西臾,且不去细说他如何和贾振兴一行会面的,直到晚上八点钟,才让秘书通知贾士贞到宾馆。贾士贞一进屋,只见会议室内除了谭玉明、省委秘书长,还有常友连、邵明,姚雨生和夏季。
贾士贞进门时,谭玉明居然站了起来,主动伸出手,说:“士贞啊!来来来!”
贾士贞握着谭玉明的手说:“谭书记,您好啊!”
谭玉明说:“士贞啊!咱们这是第几次见面?我想想……哟,还真的数不清了!”
贾士贞笑笑,说:“谭书记,单独见面三次,其中包括那次找我谈话,会议上见面有十多次。”贾士贞当然没有把谭书记还没上任时他陪同钱部长去M省见他的那次计算在内,但不知谭书记此刻还记得那件事吗?
“来,士贞,坐!”谭玉明指指身边的椅子,说,“这个位置是留给你的,老常,你没意见吧!”
常友连说:“谭书记如此关心我们的组织部长,我高兴!”
“士贞同志不仅为我们西臾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做出了贡献,也为我们的经济建设带来效益,应该说是有功之臣啊!”谭玉明兴奋起来了。
“谭书记,您过奖了,那是常书记领导的好,是市委常委、政府各位领导的支持!”
“那当然!所以,友连书记啊,省委不仅要嘉奖士贞,同时要嘉奖你,嘉奖西臾市委全体领导成员。”
贾士贞完全没有想到谭书记会在这样场合接见他,他甚至曾经想过,谭书记单独找他谈话说不定还会指出他工作的缺点,但不管怎么说,他昨天夜里没睡好,不知道谭书记此次到西臾来单独安排见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今天晚上不是开会。”谭玉明说,“本来我只是准备抽个时间见见士贞同志的,后来考虑还是请西臾市几位领导一起参加,所以我和龚秘书长说了,他也认为这样的形式好。”
谭玉明看看大家,最后把目光落在贾士贞身上:“士贞同志到西臾任市委组织部长,还不到两年,而且其间又去美国学习了将近半年,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干了一件大事,不仅给西臾这块土地增添了活力,更主要的是解放了西臾许多干部们的生产力。不仅如此,他的影响力放射到全省、全国,居然飞过太平洋、大西洋,让北美、欧洲人刮目相看了!大家知道,改革开放这些年,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单位、地区、部门,都在挖空心思去招商引资,我们省曹省长带着一批厅局和市领导去香港招商,可是不知能有多大成效。”谭玉明越发兴奋了,“大家知道美国的贾振兴先生为什么不去北京、上海、苏州投资,偏偏到西臾来?那是士贞的灵魂把他勾来的,这是什么力量?是感染力、号召力!”
“当然,改革没有缺点错误、没有困难阻力,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谭玉明喝了口水,继续说,“小平同志为什么伟大,为什么被誉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大家还记得他说过的那句话吗,叫‘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发展才是硬道理’。没有小平同志对中国的设计,没有这样的英明决策,中国的经济能有今天?有人指责西臾去年的那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有问题,那么我要问,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什么角度去指责的呢?当然,对一件事,有不同看法,甚至有争论,那都没有关系,只有通过争论,才能分清正确和错误。我实事求是地说,去年士贞的那场改革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省里就有人积极主张让他到中央党校学习一年。当然,一个领导干部去中央党校学习是好事,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就不一样了,无非是想让他把市委组织部长的位置让出来,无非是想让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走回头路。但是省委在讨论时统一了思想,统一了认识。”
谭玉明越说越严肃,在场的人个个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室内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响声,服务员轻轻推开门,秘书向她摆摆手。
“前段时间听说你们准备对一县一区公选党政一把手,后来停了,是否是因为那场车祸?”谭玉明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几个县级领导干部出了车祸,甚至死了四位领导。这确实是让人痛心的事,可是我们的个别领导违反规定,公车私驾,又酒后开车,难道要把这个问题的罪名加到改革头上?”谭玉明摇摇头。
这次见面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贾士贞已经记不清了。谭书记的到来确实让他感到意外,但贾士贞并没有因为省委书记的肯定和赞扬而飘飘然起来,他甚至觉得下一步的路更加艰难。不过他更加坚定了信心,要沿着自己给自己设定的道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在市级机关进一步推进选举领导人工作的同时,贾士贞连连接到一封又一封群众来信,反映在机关选举中拉帮结派、拉选票的现象。其中就有反映水利局周森林利用原地委副书记父亲的后台拉选票,而当选为市水利局副局长。
当然,对于这样的人民来信,贾士贞反复看了又看,这真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可在一次汇报工作时,常友连递给贾士贞一封信,贾士贞一看,同样是反映周森林靠父亲的势力,当上水利局副局长。贾士贞没有说话,看完了信,又把信退回给常书记。
贾士贞想,按照周效梁的性格,凭他以前对待儿子提拔问题上的过激表现,他完全相信,周效梁一定能干出那些事来的。然而证据在哪儿?更何况在去年那次公开选拔县处级领导干部时,周森林获得第二名,如果按照那次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计划,前三名的同志都将进入县处级领导干部的人才库,作为后备干部来选用。现在,周森林当选为市水利局副局长,他觉得也是顺理成章的。至于拉选票的问题,在美国总统的选举中,谁不是公开四处演讲,为自己拉选票。贾士贞只能暂时把这些问题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就在市级机关的选举工作如火如荼深入展开时,市委决定同时在平臾县川坝乡直选乡长试点。
在这关键时刻,贾士贞接到周光的电话,说后天晚上赴美国高级领导干部培训班的同学聚会,还邀请了一位老师参加。周光说这是他们回国后的第一次聚会,任何人都不得缺席。
接完电话,贾士贞的心里真的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激动。周光回国后不久就提拔为省发改委主任,谁都清楚省发改委主任下一步必定是副省长。想到那些同学,必然想起在美国那不平常的几个月,他不由想到了华祖莹。从时间看,华祖莹毕业应该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她现在干什么,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
这样想了一会儿,贾士贞还是决定,无论如何回省城一趟。除了特殊的同学友情,也想看看那位老师,贾士贞本想问问这位老师是谁,可周光那样激动,他也随着周光的激动而兴奋不已,最后也没有问。周光的电话勾起了贾士贞对那段特殊经历的许多回忆。
这些日子,贾士贞无论怎么忙,每天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总要想起妻子和女儿。上次回到省城,居然不知道妻子去了哪里,周一兰似乎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其实,贾士贞已经不是当初刚当上市委组织部长的他了,他成熟、冷静得多了。如果回家的话,双休日还是能抽出时间的,可是他觉得他和玲玲之间再也找不回过去那种感觉,那种亲密无间的情感了。至于玲玲那次一拳打了他,而且偏偏伤到他的命根子上,几个月过去了,尽管他的心里还会像过去那样冲动,但他的生殖器再也没有勃起过。难道自己从此就失去了男人的作用了?对于这件事,他从没怪过玲玲。他是男人,是一个有知识、有道德、有修养的男人,玲玲并非主观要置他于死地,用法律的语言来说,最多只能算是一种“过失”而已。
上次,他出了车祸,是玲玲把他从死神那里唤了回来的。如果不是玲玲的坚持,不是玲玲日夜的呼唤,说不定他真的早已被化为灰烬了。当他死而复生之后,夫妻之间本应该更加情深似海,相濡以沫的,然而他们之间不仅沟通越来越少了,两人之间的鸿沟也越来越深了。这样想着想着,贾士贞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眼角滚动着痛苦的泪水。
贾士贞这次回到省城,距离上次参加省委组织部的会议,算起来已经快两个半月。当时没有见到玲玲,在这段时间里,玲玲从没给他打过电话,他偶尔打了电话,两人也很少沟通。他不知道妻子和女儿现在的生活状况。每每想到家庭、妻子,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到省城时,还不到五点,贾士贞决定先回家看看。
回到家里,虽然家里一切依旧,但却显得十分寂寞而冷清。厨房里像好久没有动过,看看水池,也不像早晨刚用过。回到客厅里,茶几上已经积满了灰尘,贾士贞心情有些沉重,犹豫了片刻,拨了玲玲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又给周一兰打了电话。
“喂,一兰吗,我是贾士贞!”
“噢,士贞啊,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晚上有个活动。”贾士贞说,“一兰,你知道玲玲她们去哪儿了吗?”
“这样吧!”周一兰说,“你晚上活动结束后我们见个面再说。”
周一兰挂了电话,贾士贞更加心事重重,怀着依恋的心情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刚出了家门,手机响了,一接电话,是周光,周光告诉他今晚的活动改在宏门大酒店。
一说到宏门大酒店,那些让他刻骨铭心的许许多多往事一起涌上心头。他在那里认识了华祖莹,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以至后来发生了那场“鸿门宴”,华祖莹不顾一切地把他救了出来。
他不知道周光为什么把他们聚会的地点改在宏门大酒店,是周光得知他过去的隐私,还是无意中的巧合?不管怎么说,贾士贞现在的心情有些异样。轿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他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华祖莹的身影了。
到了宏门大酒店,这里一切都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当轿车停在大门口时,贾士贞推开车门的那一刻,似乎看到华祖莹站在大厅里,正微笑着向他走来。
进了大厅,贾士贞竭力寻找当年的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正在这时,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女子走上前来,微笑着说:“请问您是贾士贞部长吗?”
贾士贞点点头。
“贾部长,请您到四楼第二会议室。”
“是发改委周光主任安排的吗?”
“是,周主任还没到。”
上了四楼,出了电梯左拐,就是第二会议室。一进门,只见几位同学谈笑风生,贾士贞大步走上前,激动地紧紧握着大家的手。
这时,那位穿制服的女子来到贾士贞面前,说:“贾部长,请您来一下,有一个人要见您。”
贾士贞奇怪地说:“见我,谁?”
“请您随我来!”
贾士贞跟在这个女子后面,到了三楼。眼前的场景似乎都那么熟悉,前面那间就是华祖莹当年的办公室。正当贾士贞的目光停留在这间房子的大门上时,那女子在门口停了下来。这时,贾士贞已经停在她的身后。那女子轻轻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开门,她就推开门。贾士贞站在门外,往里面看去,只见室内还是当年那样的摆式,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就在女子转过脸的一刹那,贾士贞的心脏狂跳起来,“啊,是她?!”
那个穿制服的年轻女子朝贾士贞笑笑,迅速地退了出去。
贾士贞一个箭步进了屋,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也大步迎了上来。贾士贞伸出双手,当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时,贾士贞有些语无伦次了:“祖莹,怎么……怎么是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三楼的一间大餐厅里,三张大圆桌却没有一个人坐下来。周光激动地拍拍手,说:“请各位入席,大家按照名单入座!”
华祖莹在周光右边坐了下来,本来贾士贞的位置在周光的左面,不知谁把他的位置调到华祖莹右面了。
贾士贞一直在不停地和同学们握着手,按着周光的提示,大家都找到自己的座位。二十八个同学,居然全部到齐了。想到周光在电话里说,还有一位老师,可是到现在这位老师还没有出现,贾士贞有些莫名其妙了。
服务员斟好了酒,周光端着酒杯,走到中间,大声说:“各位同学,首先感谢大家能够从百忙中来参加咱们回国后的第一次聚会,我想各位和我一样,心情是无比的激动的。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在美国的特别老师华祖莹小姐,并为欢迎华小姐而干杯!”
华祖莹站起来,端着酒杯,满脸桃花样的鲜红。
“谢谢,谢谢各位领导!”华祖莹激动地举着酒杯,“周主任,各位领导,大家这样对待我,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想当年,我不过只是这里的一个打工妹,怎敢担当‘老师’的称谓啊!”
这时,大家纷纷离开座位,来到华祖莹面前,争先恐后地和她碰杯。
在热烈的气氛中,唯有贾士贞没有和华祖莹碰杯。直到学员们相互敬酒的高潮中,贾士贞才得着空隙,右手端着杯子,低声说:“祖莹,我也该敬你一杯了。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在这里相识,你还记得你换给我的那杯矿泉水吗?你还记得那场莫名其妙的‘鸿门宴’吗?还有……”
华祖莹深情地看着贾士贞,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打断了贾士贞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来,士贞部长,咱们今天高兴,都把这杯酒喝了!”华祖莹说着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贾士贞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贾士贞觉得心中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华祖莹说。刚才华祖莹约他单独在她原来的办公室见面,实在太让他意外了,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直到现在还像做梦一般。
周光已经喝得满脸红润,他仍然极度兴奋,这时,他又端着酒杯,离开座位,走到中间,大声说:“请各位静一静……”
大家渐渐地安静下来,目光投向周光。只见周光把华祖莹拉过来,大声说:“各位,我们一行二十八人,能够有机会去美国度过五个月同窗学习的岁月,这是一种特别的缘分,也是人生最值得怀念的日子。我们这批同学都是人到中年的人了,美国的学习生活,对我们今后的人生、工作,将留下深刻的记忆。而我们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有一位最真诚、最尽责的老师,那就是华祖莹老师。现在,华祖莹老师已经顺利地完成了美国一流大学MBA的学业,今天,我们借这个机会热烈欢迎华祖莹的归来!”
贾士贞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光,又看看华祖莹,只见华祖莹不停地向大家挥着手。
“我现在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周光看看华祖莹,大声说,“省发改委将录用华祖莹同志为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省政府和省有关部门已经批准省发改委的请求。华祖莹同志放弃美国十二万美元年薪的工作,回到莫由来发展家乡的经济建设,为留学生做出了榜样。来,请大家举杯,祝贺华祖莹同志成为我们省级机关一名公务员!”
周光的话音一落,大家纷纷涌上前来向华祖莹敬酒,表示祝贺。
贾士贞默默地坐着,看着大家激动兴奋地向华祖莹敬酒,心中暗暗地为她高兴,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今天的聚会地点也许是华祖莹的建议。
当年华祖莹在这里奋斗过。那时,她虽然大学毕业,却只不过是餐厅的领班,一个中文系大学毕业生,不是学经济的,只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凭着酒店领班的经历能够被美国一流大学的MBA录取,这实在是一个奇迹!而今天,当她完成了MBA的学业后,居然被录用为省级机关副处级公务员,这又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场聚会一直延续到晚上十点多钟,人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在酒精的刺激下,大家越发兴奋和激动。贾士贞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但他的心情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一方面为华祖莹归来而激动,另一方面又为工作的压力、夫妻感情的变化而苦恼。他也说不清为了什么,自从那次王学西的“鸿门宴”之后,本来下决心不再多喝酒,然而,今天,他不自觉地一杯一杯地喝下去了。华祖莹悄悄地提醒他,但不知为何,好像自己也在借酒消愁。大家散去之后,华祖莹看看贾士贞说:“你也回去吧,不早了!”
“你住哪里?”贾士贞说,“我送你。”
“周主任安排我住在莫由宾馆。”
贾士贞说:“走,我送你过去。”说着就要打电话。
华祖莹按住他的手,说:“还是打出租车吧!这么晚了叫驾驶员不妥当。”
两人上了出租车,却一句话也不讲,华祖莹不时地瞥一眼身边的贾士贞。
贾士贞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便说:“一兰,今天美国班同学聚会,太迟了,改日吧!”
周一兰在电话犹豫着,过了一会儿,说:“士贞啊,你不能再不重视了,难道你……”周一兰没有把话说完,匆匆关了手机。
贾士贞竭力让自己坦然些,甚至希望把那些烦恼和不愉快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
进了房间,这是两张单人床的标准间,干净而整洁。莫由宾馆虽然挂牌四星级,但其标准可谓五星级。华祖莹一边给贾士贞倒水,一边说:“士贞部长,你别见外,我之所以事先没给你打招呼,主要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再者,听说你现在正在进行新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忙得不可开交!”
“回来好,回来好啊!”贾士贞说。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理想,我当初出国就是带着几分偶然。”华祖莹说,“尽管当初我也说过,希望你有机会到国外去看看,但真的没有想到,能在我读书期间遇到你们这批官员!我特别相信命运,也许是我的命中该遇上贵人相助吧!”
贾士贞笑笑:“你还真的相信命运啊!”
华祖莹点点头:“相信,我特相信,能够遇上你,又因为你而遇上周主任,正是因为你们二位,才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所以,您和周主任都是我人生中的贵人!”
“中国需要人才,需要更多关心经济、关心政治的留学生。”贾士贞说,“周光这个人是一名优秀的高级领导干部,你能够有机会在他身边工作,也是难得的,这个人不久的将来就要进入部省级领导干部的行列。”
华祖莹走到窗前,轻轻拉了拉窗帘。天空繁星点点,地上灯火辉煌,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将留下她人生的足迹。
“祖莹,虽然我的改革也逐步被领导接受,群众更是拍手欢迎,但是毕竟冲击了人们传统的观念,也大大地冲击了一些人的既得利益,所以……”贾士贞目不转睛地看着华祖莹,“有些人并不甘心,甚至想置我于死地。”
“我多少听到一点儿,而且从网上对你的争议也可窥见一斑。”华祖莹说,“士贞部长,干脆要求换个岗位……”
贾士贞摇摇头:“那不是我贾某人的性格,如果将来……”
华祖莹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天一亮,贾士贞匆匆来到乌城办事处,见到了周一兰。
“士贞啊!”周一兰语重心长地说,“这段时间玲玲和我接触比较多,可以说,她什么事也没有瞒着我,包括你们两人的私生活。”
贾士贞看看周一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一遍又一遍劝玲玲,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玲玲是个好女人,你千万不要怪她。”周一兰说,“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好男人,世间没有比你再好的男人了,可是两人之间竟然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哎……”
贾士贞看着周一兰,问:“玲玲到哪里去了?”
“她也觉得对不住你,没有像人家老婆那样,做一个贤妻良母式的妻子,可她是一个职业女性,省级机关一个处级干部!”周一兰说,“她作为一个女人有什么办法?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在丈夫的大树下面乘阴凉,可她……”
贾士贞低着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一兰的一番话,心里升起许许多多对妻子的愧疚。
“当然,她觉得最对不起你的是把你给伤了……”周一兰的眼睛有些湿润,“士贞,你千万别误解我的话。你如今都这样了,男人嘛,没有那点精神,没了那种要求,还是男人吗?我是尝过这种苦头的女人……”
贾士贞早已忘记了周一兰的身世。谁知在这一刻,让她想起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周一兰的痛苦伴随她到今天,她当初嫁的男人就是一个失去性功能的人。而他第一次知道她的身世时,他从心底同情她的不幸命运。可是现在,这种灾难降临到自己的家庭,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了!
“不过,士贞,你的情况不一样,玲玲希望你抓紧时间治疗。她说她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一定能治好的。”周一兰说,“玲玲还说,无论将来你们两人怎么样,她已经不在乎了,但她觉得这事是她造成了,我看出她内心的痛苦和愧疚……”
贾士贞尴尬地低着头,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热,像挨了耳光一样,火辣辣的,甚至在心中埋怨玲玲不该把夫妻之间的隐私告诉周一兰。周一兰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身上。
在回西臾的路上,贾士贞忽然想到,早上和周一兰讲了那么多的话,却最终还不知道玲玲的近况,是他自己没有主动问,还是周一兰有意回避他?
轿车行驶在莫由大桥上。贾士贞从车窗里望着江水浩浩东去,心情越发沉重起来。无论怎么说,他都惦念着妻子,惦念着女儿。
西臾市市级机关不断深入进行选举产生新的领导班子,不管怎么说,经过十个部门的试点,让市委领导们感到欣慰,他们的试验成功了。尽管在选举过程中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通过群众自己选举领导人的做法,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拥护和支持。
谭书记来过西臾之后,加大了贾振兴在西臾投资的信心。特别是谭玉明表态说党的十七大提出生态文明,近几年来中央更加重视食品安全问题,省委、省政府将制订出更多的优惠政策,扶持西臾的有机粮食、蔬菜、养殖业的发展。
令人奇怪的是,贾振兴在西臾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向市委任何领导提起兰克彪和他的亲戚关系。兰克彪的交通局长落选了,而他和小孙老婆的事也摆了下来。市纪委书记张亚新打过两次电话要向常友连汇报对兰克彪的处理意见,常友连只说先摆一摆吧!为这事,小孙不仅经常去市纪委找张亚新,还专门来找过常友连。小孙说他虽然离了婚,可他咽不下这口气。与此同时,机关里传出小道消息,说兰克彪的老婆是贾振兴的亲侄女,贾振兴作为一个条件向西臾市委领导提出来,如果市委要处理兰克彪,贾振兴将撤资走人。所以常友连和贾士贞无奈之下,只好放了兰克彪一码,并且还要提拔兰克彪。
常友连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骂娘,他担心这个谣言一旦传到贾振兴那里,贾振兴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几日,贾士贞为兰克彪的事也感到头痛,他是恨铁不成钢。鲁晓亮私下也找过贾士贞,说交通宾馆那天放雷管的事还有深层次的问题。贾士贞没让鲁晓亮说得太明白,他也同意常书记的意见,这事没有造成恶劣后果,就算没有人报案,也不会发生严重后果。
韦旭渐渐变得沉默起来,有时一天也不见人。这天,贾士贞一个人坐在轿车里,小苗告诉贾士贞一个消息,说韦副部长把轿车还给市交通局了,贾士贞不以为然地“喔”了一声。其实当初他得知韦旭借用了交通局的轿车后,也曾想过,何必去认真呢!而且在兰克彪出事那天,韦旭第一时间出现在事发现场,这也绝不是简单的看热闹。
星期一早上上班后,组织部几位部长召开碰头会,商量近期工作。可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韦旭的影子,接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消息,说韦旭要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