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不疼了是不是?话这么多?”冬和睁大了眼睛,连忙闭嘴。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说话?难怪我病了那么久,他也没来看过我,嗯,他大概是不喜欢我的,也许是因为觉得男人生孩子,太给他丢脸了吧?对的,他对小永的态度也不好。
冬和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结论。到了医院,楼上楼下拍片子,看医生,折腾了好半天。最后,打了止疼的针,杨牧到药房去拿药的时候,冬和接到丁燃的电话:“你儿子醒了,哭着要找你,你跟他说说话吧!”然后听见丁燃把电话放在宝宝的耳边,说“你爸爸在那头呢,听听,是爸爸。”
冬和对着手机说:“宝宝,是爸爸,你要乖,不许哭,爸爸很快就回去啦!”听见爸爸的声音,宝宝显然很兴奋“咿咿呀呀”地叫个没完。“怎么样?照了片子了吗?”
“嗯,说是脚踝的软骨组织受了伤。”“严重吗?用不用打石膏?”“医生说不用,应该没有大问题的。”“软骨组织没有血液供应,估计会愈合得很慢。还疼得厉害吗?”
“打了止疼的针,好多了,哥去拿药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冬和,”丁燃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你对杨牧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也说不清楚,怎么我和他之间发生过我应该记得的事情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嗯,路上小心,回来再说吧!”刚合上手机,杨牧就回来了“刚才你跟丁燃说话呢?”
“嗯,宝宝醒了。你联系上二哥了吗?”“他和高祖闻今天开会,所以都没开机,你想先回去,还是等他们下班?”冬和想一想“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去吧!丁燃搞不定宝宝。”
冬和发现虽然杨牧对自己若即若离,不咸不淡的,但是其实很细心,很温柔。背自己去停车场,有几个台阶,他都下得很小心,很慢,就怕颠到自己脚上的伤。
上车的时候,他的手还习惯地护在自己的头顶,防止自己撞到。身边的每个人对自己都很体贴细心,冬和一直心存感激。
可是杨牧做的这些,却在冬和的心里,激荡出一片柔软温和。他贴在杨牧的后背上,鼻子贴着他的衣服,嗅着他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性的味道,心灵的角落,也有一种久违的香气,正悄悄地弥漫开来。
***冬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以看见后院的海滩上,杨牧背着双手跟杨凡在谈话,高祖闻则站在不远的一边,感觉是在磨拳擦掌。
他的眼睛无聊地扫过电视上的新闻联播,落在小永幼稚的睡脸上。今天白天哭得太多太累,体力透支,所以早早地吃了奶,就困得迷糊了。
这才7点多,躺在冬和的身边,仰面朝天,睡的如同一只晒肚皮的青蛙。小永很容易冒汗,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冬和顺手在他额头抹了一把,果然是湿的。
冬和连忙用手边的指巾,一下下轻柔地擦拭着。小永睡梦中伸手抓了冬和的拇指,拉到自己的脸边,再不放开。冬和苦笑了一下,这个小磨人精啊,睡着了也不让爸爸好过。三姐小心的脚步声停在冬和身后:“三少爷,晚饭准备好了。”
“噢,”冬和回头对三姐笑了一下“谢谢三姐,今天你早点回家,我们自己收拾就好了。”“杨先生嘱咐你吃完饭要吃药别忘了。”三姐临走前不忘提醒冬和。“他才来一天,就连三姐都听他的了。”
冬和心里想。他当然不知道三姐还是杨牧给他找的工人。丁燃正好从楼上走下来,坐在冬和对面,顺手拎了个椅子放在冬和面前:“把脚抬起来,总那么垂着,会肿得厉害。”说着小心抬起冬和受伤的右脚,轻轻搁在椅子上。
“丁燃,你和我大哥熟吗?我以前和你提过他的事情吗?”冬和的眼睛没有离开窗外的身影。
“没有,你没跟我提过。我和他的联系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他帮我赢了那场官司。”“噢,是的,”冬和这才看着丁燃,有些脸红“我已经问过你了是吧?”
丁燃微笑着点点头“你对你大哥很感兴趣啊!”冬和自己好象想到什么,暗暗笑了,低声说:“他,他挺特别的。”“怎么特别?”丁燃问道。
“嗯,”冬和微微闭着眼睛,扬着下巴思考着“很难说呢!就是感觉很矛盾,他明明不太喜欢我,很严肃,总黑着脸,可是,我还是禁不住想,”冬和的脸红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想亲近他。”
丁燃似乎有些惊讶,冬和竟然能如此坦白,心里百感交集。“冬和,喜欢上你大哥了?一见钟情?”
“不是---”冬和拉长声音否定,却被丁燃打断。“是也没关系的。冬和不应该压抑自己的感情,有喜欢的人要努力争取。”
“我没说我喜欢他呀!”“冬和,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丁燃几乎叹着气说“你的脑子忘了他,心里却一直给他留着一个角落,所以他一出现,你就感受到他了。”冬和的眼睛睁得很大“你说什么?我和我哥…”
“我可什么都没说。”丁燃看着冬和的眼睛,那里头清澈透明“杨牧不是真的冷漠,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吧?冬和,你问问自己的心,你想要得是什么,也许能帮助你找回记忆。”
冬和仔细品位着丁燃的话,在内心深处反复衡量着,询问着,试着去开启被尘封的角落。“丁燃,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这么说?”
“我以前就说过,做朋友对我就挺好。你跟我无话不谈,我就觉得很荣幸了。”“谢谢你,丁燃,真的。”冬和觉得暖流从体内瞬间穿过,自己多么幸运!“嗯,我以前告诉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呵呵。”
夏天的白天格外长,太阳还是明晃晃地照在海面上。冬和的眼睛仍然离不开那个挺拔的身影,认真说话时不怒而威的庄严。即使严肃的时候,一举一动里也渗透着护着自己的温柔…渐渐地,下午的一幕一幕又重演。
冬和的心里,泛滥着久违的温柔,你怎么,不看我的眼睛?哥,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把药给我停了,马上就停!”
杨牧沉默了良久,狠狠把烟掐灭,说得坚定,却没有怒气。杨凡那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他以为老大知道,肯定会撕了自己呢!看来高祖闻也白锻炼了,老大这次压根没想动粗。
“药停了,就能马上恢复记忆吗?”杨牧继续问。杨凡摇摇头“慢慢来,也许能恢复,不好说。”
“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你怎么也想不开呢?”杨牧不忍责备杨凡。“我也没想瞒他一世,我只是想给他个缓冲的机会,当时那种情况,他生无可恋。现在不一样,冬冬和小永的感情特别好,生活安定下来,他再难过,也能挺下去。
而且,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等他什么都想起来,恨我还来不及呢!”“那你是想他记起以前还是忘了一切呢?”杨凡反问杨牧。杨牧果然沉默,半晌也未说一句话。
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直望着远方,终于语重心长地说:“我想冬冬要么面对现实,做他自己想要的选择。要么永远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
他如果想起从前,就不会再选择我,如果想不起来,他的生活,也不需要我。所以,我,总是多余的。”
杨凡的心给这一番话狠敲了一下,却听见杨牧继续说“发生就是发生了,不管他忘了还是想起来,在我和他心里都是一根刺。再说,现在丁燃和他不是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当时帮丁燃打官司就是在给冬冬铺后路。可是你自己不也说要冬冬自己选择吗?ABC项还要由你定,还是自由吗?你是不是觉得冬冬选了除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会是快乐的呢?”
“不是吗?”“不是!”杨凡肯定地说“冬冬的心里还是有你,只是记不起来了。再说,你和冬冬在一起有心理压力,那丁燃呢?他给冬冬带来的,比你那些更要人命啊!你又让他怎么面对冬冬呢?”
“他是他,胡茵是胡茵,不是一回事。”“一样的,丁燃对冬冬的愧疚比你的来得还深重。至少他还能守在冬冬身边,做朋友也甘心,你怎么变得这么懦弱呢?”
“啊呀呀,我受不了了!”高祖闻跳出来“我在一边听得都烦死了!杨牧你在澳洲吃什么米啊?怎么变得这么婆妈?杨凡还警告我说你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让我别得罪你,让我看,你有什么好怕的?磨磨唧唧不干脆,说那么多干嘛?你不就欠冬和的吗?你有种的话,就大胆面对他们父子,补偿他一辈子!躲到海角天涯,做缩头乌龟,算什么好汉啊?”
杨牧侧目看着高祖闻,狭长双目透露着威胁的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杨凡说:“你就捡了这么个收破烂的嘴?”
“你才是破烂呢!”高祖闻扯着脖子喊。杨凡连忙拉着他的胳膊,高祖闻却不理他,说:“你别怕他,我好歹也锻炼了一个多月,”高祖闻秀了秀他的而头肌“和他单打独斗都能平手,何况我们还二对一呢!”
“你那么确定杨凡能帮你啊?”杨牧慢慢踱到高祖闻的身边,高祖闻立刻象斗架的公鸡,毛都倒竖起来,不料,杨牧只是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刚才说的话有道理,可是人说话要经大脑,要讲措辞,而且一定要记住,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所以要三思。”
正说着,另外一只手毫无预警,又快又准又狠地,直捣在高祖闻的肚子上。高祖闻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中拳,嚎叫着蹲下身子,手捧着肚子,噪音如同杀猪。
杨牧舒展了一下手掌,淡然地对跪在地上的高祖闻说:“敢叫我缩头乌龟,这一下是轻的。要不是看在杨凡的面子,今天就不这么简单了。还有,你以前欺负冬冬的那些,我一点点都要找回来。”说完,向屋子走去。杨凡居高临下,对着高祖闻说:“我跟你说了,你别惹老大生气,怎么就不听?就你这小样儿,明的暗的,你都斗不过他,还惩什么英雄?”
“靠,你大哥是混黑社会的吗?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不行,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高祖闻耍赖。
“你少在这儿装蒜了。我知道我大哥那一下是吓唬你的,根本没用力。他要是认真,还能给你留说话的气儿?走啦走啦,冬冬等我们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