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停一会儿?我有事儿和你商量。”正午的大太阳照进宽敞的办公室,尽管空调开的很大,杨凡仍然热得烦躁。再看他大哥杨牧坐在高大的办公桌后面,电脑上敲啊敲,接着讲电话,现在又埋头写个没完没了,完全不打算答理自己,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你进来半天了,自己不说话,怪谁啊?”杨牧的声音非常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自信和庄严。
“嗯…这个事儿是真的不好说。”杨凡心里琢磨了很多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那你慢慢想。等我开完会再说吧!”杨牧起身收拾东西,按着通话键对秘书说“我十分钟后到三十楼会议室。”
“我还没说完,你去哪儿啊?”杨凡一着急,差点儿跳起来“你就知道开你的破会,家里出了大事了!”“有大事你早痛快说了,吞吞吐吐的,你大嫂又耍什么把戏呢?”“我告诉你吧!”
杨凡皱着眉,一付豁出去的模样:“冬冬他,怀孕了!”杨凡在心里估计着大哥暴跳如雷的杀伤力,对方却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钟,却“扑嗤”笑了。
“你把今天当愚人节过了是不是?那你自个儿好好玩吧!我不奉陪了。”说完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
“谁有心情拿这个开玩笑?冬冬和陈教授签了合约,自愿做男性生育项目研究的实验品!”如同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杨牧强壮的背影停在门前,许久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沉沉地传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杨凡说出去,觉得仿佛卸下了千斤的担子。这个秘密他独自背了好久,冬冬恳求他不要高诉老大,他却一直犹豫,这么大的事儿,家里一向老大做主。
直到今天,他得知那个实验其实潜在着很多危险,冬冬的体质根本撑不过去的时候,他决定跟杨牧坦白了。这样重大的责任,也只有老大敢承担。
“我早知道医学院有这个项目,年初的时候听说他们找到了愿意合作的人,因为我不是那个组的,所以不了解具体细节。我知道是冬冬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受精卵移植进体内的人造子宫,医学上讲,他已经怀孕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四月份。”“那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嗯。”杨牧忽然一甩手,手中的文件飞了出去,击中了饮水机,竟然把庞大的机器给打翻了。杨凡的心里格蹬一下收紧,恐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你怎么才和我说?啊?都四个月了还跟我说干什么?”杨牧咆哮着,整张脸都因为暴怒而涨红着。“冬冬一直央求我别和你说。
你知道他从小到大,谁跟他说过不字啊?”“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啊?你不如就一直帮他隐瞒下去多好?到时候把孩子抱过来,跟我说,你做大伯了。那叫惊喜啊!”“老大,你别生气。那个实验是很危险的,冬冬的体质不能接受全身麻醉,也就是说,他将来不能剖腹产,项目里的人工产道要借由‘后面’。你最了解,冬冬的‘后面’连做那个的时候都会受伤。这个计划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我做不了主,我不知道怎么阻止他。才来找你商量啊!”杨牧听了,心惊胆战,却又万分沮丧,他慢慢挪到沙发上,沉重地坐下去“你说他现在怎么这么任性?怎么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还不是你的责任?”杨凡脱口而出。“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任性是你这些年给宠的,他现在偏执也是你忽然结婚给逼的。所以,他就是你的责任了,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杨牧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脑子从刚才的愤怒和惊吓中迅速冷静下来。转眼间,事情就整理清楚了。
“这个孩子是不能留的,对吗?”他不带任何感情地问杨凡。冬和从7-11走出来,手里拎了一大桶牛奶。四五点钟的太阳还是很大,他穿的米白色的卡其布长裤有些热。过了马路,慢悠悠走到楼下的他,忽然停住脚步。
楼前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陆虎,阳光下骄傲地闪着光。那个靠在车上抽烟的男人,大概从很远处就盯着自己,如今目光交碰,冬和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揣摩着:“他知道了吗?二哥应该不会说。”
无论如何,脸上装着什么也没有,走过去,低眉敛目,小声地叫了声:“哥。”杨牧老远就看见他,穿着白衬衣,浅色的裤子,走路低头的习惯也没有改。他的心里慕然一动。他曾经和这个孩子那么亲密,如今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却那么陌生和冷淡。
他很快掐了烟,打开车门“上车。”冬和透过打开的车门看见里面开车的,是二哥杨凡。他知道了,原来,他还是知道了。他刚才装作无所谓的脸上,莫名地,慌张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颤音:“我晚上还有事情,我,我不去。”
他边说边退,转身就要跑。杨牧一步窜上去,手臂拦腰横住冬和的腰身,另一只手小心地护住冬和的头,把整个人塞进车后座。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你让我下车!我要下车!”他试着去开车门的时候,车飞快地启动了。车门窗“扑扑”地都自动上了锁。
“别浪费力气了。”身边的杨牧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冬和不再挣扎,强做镇定地说。
“好,好,很好。”杨牧直视着冬和的眼睛,多漂亮的一双眼睛,以前总是装满了微笑和羞涩,如今却象头受惊的小鹿,慌张又倔强。
“既然你不和我商量,我也就不用和你商量了。这个孩子不能留。”“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的孩子,我自己决定要不要留。”“凭我是你大哥,凭你是我养大的,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是死是活我高兴,你让我下车。”
“不可能。”杨牧不再说话。车里的气压低到极点。冬和的心扑扑跳得很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只能反复在心里说:“宝宝别怕,爸爸会保护你,别怕,别怕,爸爸和宝宝都不害怕。”
他等着车停,等着逃跑的机会。车子停在杨凡诊所的后门。这是一座日占时盖的洋楼,从后门的防火梯可以直接进入到二楼杨凡的办公室,而那间办公室连接着一间小型的手术室。
现在是下班时间,诊所已经关门了,一个人也没有。车子还没停,杨牧就箍紧了冬和的腰,车门一打开,他把冬和抗在肩膀上,快速地从防火梯进入办公室。
冬和忽然一个头晕,已经给甩上肩膀,再想挣扎,却惹来一阵难受的腹痛。他意识到孩子给压到了,于是不敢移动。杨凡锁上了所有的门窗,引导着他们走进手术室。
杨牧小心放下冬和:“我说过你的孩子不能留,这个手术,你老不老实做?”冬和的大眼睛里,被愤怒填满了。他冷冷地盯着杨牧,沉默了一会儿,咬牙切齿说:“你,无,耻。”
“好,我承认了。你现在可以老实手术了吗?”冬和忽然象发了疯一样,他挣扎着站起来,挥手推开杨牧,就往外跑。
杨牧拦腰抱起他,因为他反抗得太厉害,几乎算是把他扔在手术床上。冬和放声尖叫:“你们放开我!你们放我走!放我走!你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杨凡看着这一切,心绞着痛,觉得自己在谋杀,他不能帮着去压冬冬,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一边试图安抚:“冬冬你乖,很快就好的。你,你不能要这个孩子,太危险了。”
杨牧已经用事先准备的纱布绑上了冬和的双手。冬和,拼命地扭动身躯,踢着还自由的腿,他缩着腰,想坐起来,可是办不到。
杨牧捉住一条腿,绑在高架上,冬和意识到,另一条腿躲着,闪着,他看起来柔弱,此刻已经是背水一战,整张手术床都要给他挣散架了。杨牧终于捉到另一条腿,三下五除二地绑上。
“腰要不要绑?”他回头问那已经发呆的杨凡。杨凡摇头。拿着器具走到床边:“冬冬,对不起,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冬和不再挣扎,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放弃。他的额头一层冷汗,脸色苍白,眼神绝望而混乱。
“为什么?为了我好,就不用考虑我的意见?你们知道我有多爱这个孩子吗?我多么期待他的到来?我想找个人,可以无条件爱我,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选择放弃我,也不行吗?”
眼泪瞬间漫上黝黑的眼睛,他咬着嘴唇,吸着气,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杨牧没有说话,低头开始解冬和的裤子。杨凡心里难过着,也不敢说什么。老大今天看来是铁了心要拿掉这个孩子了。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裤子给退到脚踝,冷空气侵上双腿。恐惧瞬间占据了冬和的心“别,别这样,求求你。哥,哥,你放了孩子吧!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求你了,求。二哥,二哥,你救我,别,别伤害他。你们听,听我说,别,别这样,”
冬和已经语无伦次“怎么办?孩子我们该怎么办?求,求你们,走开,走开,别碰我,别碰我的孩子!哥,哥,哥…”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哥”不知所措,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汹涌地留下来。他仍旧哭着,哽咽着,央求着。杨牧却坚定地退下冬和的内裤,顺手从旁边拿了个枕头塞在他的腰下面。“再垫一个吧!”杨凡说。
“你要恨就恨我吧!”杨牧又垫了一个枕头。这样,冬和的臀部就抬到必要的高度。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手术灯亮起来,雪白的手术床单盖在冬和的身上,杨凡在他的左臂上找到一条静脉,扎上针,吊着水,然后坐在他两腿之间,开始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