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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最苍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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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终于进入寒假,回家前跟寝室里的人出去大餐。蔷薇做主选了一家火锅店,不过冬天吃火锅的人尤其多,刚进去时没有位子,于是在门口的沙发处等着,旁边有两韩国人在讨论中国的食物,以及X市哪里的餐厅比较正宗。

    毛毛不免同情,“只有一道泡菜可以吃的国家真是可怜啊思密达。”

    结果这句话被他们听到了,对方立即用生涩的汉语傲娇道:“我们韩国的泡菜是相当有名的!”

    毛毛一听如此,马上陪笑,“呵呵,你们是第一次来中国吧思密达?要不要我介绍一家比这家更物美价廉的火锅店给你们啊思密达?”

    朝阳跟蔷薇憋着笑,估计那两韩国人除了思密达其余都没听懂。

    意外的是那两人竟然听懂了,“在哪里?”

    毛毛站起来热情指路,“出了门左拐,经过三红绿灯左拐,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再走过三红绿灯就到了,一点路而已,完全不用叫车的思密达!”

    对方斟酌片刻,竟然真的起身走了。

    蔷薇朝阳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这路线怎么有点——”

    安宁叹气,“绕一圈,就是在这边了。”差别只是前后门。

    只有毛毛笑得春风得意,“等他们回来,咱们应该也吃完了。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敢嚣张,嚯嚯,我真是爱国啊思密达!”

    当天除了毛毛其他三人都吃得比平常快许多。下午安宁回家,莫庭过来接她,一见到人便问了:“不舒服?”

    阿喵捂着肚子,不能说是吃撑了,“胃有点疼。”手上的行李箱已经被对方接手,“我车上有药,上去的时候吃一粒。”

    安宁惊讶于徐老大的周全,不由脱口问出:“你不会连整个医药箱都随身带着吧?”

    徐莫庭看她,“以后确实需要。”

    这边毛毛和蔷薇拖着大包小包出来(朝阳留校奋发图强,说是要图到年三十才回家==!),对着徐莫庭就是谄笑,无第二表情,“不好意思啊妹夫,搭你们的顺风车。”

    安宁已经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毛毛跟蔷薇要去火车站,每逢节假日打的都很难打,所以,呃,就麻烦徐老大顺便载过去了。

    徐莫庭帮她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毛毛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问安宁,“阿喵,你们同居了吗?”

    安宁一惊,“胡说!”

    毛毛被她反吓了一跳,委屈道:“没有就没有嘛,那么凶。”

    莫庭走回来,“安宁,别欺负人。”

    “……”

    那天在车上安宁吞了两粒斯达舒之后,连头都疼了。

    “妹夫啊,我第一次看到阿喵的时候她也欺负我来着——”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毛毛开始爆自己的辛酸史,“我考上X大我容易吗?!我怀着美好的憧憬和健康的心态过来,结果还没进寝室门呢,阿喵就上来问我,进得来吗?”

    进得来吗……

    “我有那么胖吗我!?”

    安宁好无辜,她当时只是看新来的室友手上拎那么多东西纯粹想要帮忙而已,压根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

    正开车的徐莫庭轻咳一声,挺公正地说:“是有些过分了。”

    安宁无语望苍穹,口中默念,“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莫庭笑着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安宁,帮我换张碟吧?”

    安宁纠结归纠结,倒还是挺听话地打开储物格,里面有四五张碟片,刚想问你想听什么?但想想自己干嘛老听从他的指挥,于是非常有主张地放了一张英文光碟进去。

    一放英文歌蔷薇就不免感伤了,“突然想起来我的六级还没过呢。”

    毛毛也是心有戚戚,“真不明白我们是理科生干嘛还非要求过六级。哎,回忆起我CET4头一次抄安宁答案,出来才发现竟然是分AB卷的。”

    “……我记得我好像有暗示你不能全盘照抄的。”

    毛毛瞥她,“你当时睡着了好不好!做完就趴着睡了,只朝我摆了摆手,我以为是‘可以抄了啊’的意思。”

    安宁觉得再这么扯下去,她们寝室什么丢脸的事都全盘托出了。

    毛毛这时笑问了:“妹夫,我们讲的你听着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徐莫庭微笑,“不会,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的……安宁这一刻可以无比肯定,徐老大喜欢她……为难。

    到了车站,徐莫庭帮两女生拿下行李,蔷薇毛毛接过时感激了一遍又一遍。

    安宁问:“要不要送你们进去?”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妹夫。”毛毛。

    “明年见啊妹夫。”蔷薇。

    “……”安宁。

    果然是戏如人生啊。

    当车轮再次向前平缓滑出,莫庭从后视镜看她,“去哪里?”

    安宁哀怨抬头:“回家。”

    徐莫庭眼里是明显的笑意,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深蓝色的会员卡递过来,“拿着它。”

    安宁接过,卡的设计很简单,只在上面标注了XX俱乐部白金卡,“干嘛的?”

    “约会。”

    安宁不解。徐莫庭慢慢道:“我们不能一个寒假不见面是吧?”

    呃,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他的这句话有语病吧,什么叫“不能”?

    而徐莫庭已经将车停稳在旁边停车道上。他转头看住她,那目光比往常肆意了一些,让安宁不由心跳加快,“怎么停下来了?”

    他笑了笑,“不想走了。”

    耍赖?!安宁瞪着他,在这片刻的失神(其实是对峙)之际,对方靠过来碰了碰她的唇,很轻易的李某人被秒杀了。

    “很抱歉我的安全感比较不足,所以,你得说点什么让我安心。”

    被送回家的一路上,安宁一直在想她刚才混混沌沌地回了什么?不过不管说了什么,过年都是得回G市的。

    好像,有点依依不舍啊……

    抵达楼下的时候,她在车上坐了一会儿,“那——我上去了。”

    徐莫庭叹了一声,安宁不清楚是不是有一丝无奈划过他英俊的脸庞。

    “去的那一天见一面。”

    乖乖点头。

    是出于自私也好怎么都好,徐莫庭在这一环节上不想出错,不过有些事情,还真是让他难以忍受。

    安宁这边犹豫地问:“你要不要上去,见下我妈妈?”

    莫庭目光轻微闪烁,笑了:“不了,下一次吧,正式一点。”

    安宁并没发现就在前一刻自己轻巧地安抚了对方的不良情绪。

    车子开出大门的时候,安宁将那张卡从衣袋里重新拿出来看了看,然后认真地收进了皮夹里。

    李妈妈敲敲女儿房间的门走进来。

    “怎么一到家就趴床上了。”坐上床沿,边说边将女儿的长头发撸到耳侧,“晚上跟你大姨二姨她们吃饭,恩?”

    安宁自然地翻身抱住妈妈的腰,“妈妈妈妈。”

    “怎么了丫头?”李妈妈笑着捏她脸蛋,“还撒娇了。你先休息会儿,回头吃晚饭碰到你表姐,两人又有得说了。”

    当晚,X市一家有名的饭店里。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以慢动作镜头奔过来,“表妹!”

    “表姐……”

    “态度太冷淡了!”

    “半年不见毕竟生疏。”

    “咱俩不是经常暗度陈仓嘛。”等了一会儿,“怎么不说了?”

    “……表姐,你的胸部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

    大姨摇头笑道:“别闹了,都几岁的人了。赶紧去点菜,完了有什么话饭桌上说。”

    两姐妹相视一笑,点菜去也。吃饭的时候,长辈们惯例地询问起两人的学习工作及交男朋友情况。

    表姐说了,“这年代恋爱这东西,恋也少了爱也虚了,就剩日实在了。”(说明:日,即H,哎……)

    刚开始几位长辈都没整明白,直到二姨嗤一声笑出来,随即立刻严肃批评道:“一小姑娘怎么不学好呢?!”

    安宁想她的人生真是无不处处有亮点。

    “宁宁呢?交男朋友了吗?如果没有,大姨给介绍一个?处处看,啊,不好咱可以撤。”

    李妈妈笑着开口:“宁宁有了!”

    “……”妈,你这口气咋那么像……怀上了!

    于是安宁被盘问了男方是什么身份,哪里人,学什么的,工作情况,家庭背景……

    安宁回答:“是同一所学校的,本市人,学外交的,在工作了,不怎么清楚……”

    大姨说:“下次带来给我们看一看?如果不好咱即时换!”

    “恩。”有点心虚啊。

    表姐:“我说娘哟,你怎么越来越像老鸨了?”

    大姨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我这不全是为了你们——”

    表姐:“打住!您这套无私奉献全为下一代的理论我都能背了。”

    于是,两母女惯例地要吵上一回合。

    安宁想她家表姐还是很仗义的。

    然后当晚出饭店不久,说要再叙叙旧相携去散步的两姐妹,表姐一掌拍在表妹肩上:“好啊,背着我偷人!从实招来。”

    ==!

    安宁淡定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表姐深深觉得她家表妹的段数似乎被磨练地更高了——

    附赠婚后一小剧场之养猫守则一页——

    安宁在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咪,一直勤勤恳恳喂它吃猫粮。安宁每一餐都喂它很多,第一次养宠物所以尺度尚未把握。而小家伙的食量实在不大,于是经常性地就会把余粮叼到自己的窝里藏起来(大概是以备不时之需)。某天,安宁打扫卫生的时候也给它的小窝打扫了一遍,顺道把里面所有的存货都清理了,大扫除嘛。结果当天小家伙进去就不停地翻箱倒柜,最终迷惘地瞪着安宁。婆婆过来见它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说:“这小东西怎么就跟让人盗了号似的……”

    “……”自从安宁进徐家大门之后,就觉得吧自己冷笑话的段数真是低啊低。

    晚上跟莫庭说到这事,最后又强调了一下猫咪依然在郁郁寡欢中,寻求对策,徐老大比较聪明么。此时正刷牙的人含糊了一句,“水土不服吧。”

    水土不服?那应该是本土猫啊==!

    当床上的姑娘陷入迷惘之时,对方已经上床,然后……恩恩,养猫嘛,一步步来,要细心要谨慎,要有爱心,太爱的时候……你要让她只在意你一人。

    51、

    当晚散步途中,表姐的盘问不外乎——“有没有照片有没有照片?!拿出来让我瞧瞧!”

    安宁摇头外加小小蔑视了一下,“你就只会在意外表么。”

    表姐笑了,“难不成还去关注内在美啊?!”

    呃,徐老大的内在啊……

    “究竟长啥样的,你好歹口述下也成啊。”表姐没啥耐心,“不会长得很寒碜吧?”

    安宁瞪她,“你才寒碜呢!”

    “我92,63,94那可是国际标准哪!”表姐怒了。安宁觉得再这么聊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之是我喜欢的类型。”

    表姐盯住她,须臾,“完了,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你发春了。”

    安宁:“……”

    扳回一城的表姐心情愉悦,嘴里不由哼道,“天上的星星……”忘词了,抬头,“参北斗啊!”

    ……

    安宁好想回家。

    最终是阿喵低头一路,表姐也没问到外貌,算是平局。

    刚进家门手机就响起,一看上面显示的名字,跟客厅里在看电视的妈妈笑笑便跑房间了。

    “晚饭吃了么?”低低的声音,很好听。安宁抱着手机平躺在床上,“恩,跟妈妈和阿姨她们出去吃的。”

    “明天见一面,可以吗?”

    “啊?这么快?”这完全是下意识的,毕竟今天下午才分开的嘛,不过问出来之后安宁就觉得疑似触礁了,果然对方淡淡道:“看来我所托非人了。”

    所托非人?安宁黑线,徐老大你的说辞还真是……

    “明天早上我要陪妈妈去超级市场买东西,下午才有空。”

    “那就下午吧。”对方这时笑了,“安宁,我在看你的email。”

    啊?啊!

    记得末考完之后的两天无所事事,于是她在寝室里拿了许久没用的手绘板涂涂抹抹,速成了七八张人物图(徐莫庭本尊),非常有成就感地存进了自己的邮箱里,打算回家的时候再稍作修改……问题是她有发出去吗??

    “你盗我邮箱?!”

    徐莫庭此时此境也不免无声了一下,“我想应该是你发给我的。”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头脑短路了,存草稿跟发送还是分得清楚的毛毛……动过她的电脑。

    安宁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安宁知道她发出去,呃,不对,是毛某人“代发”出去的邮件标题是:彼其之子,美无度(那个男子啊,美的没有限度),她可能会真的直接就抹脖子了。

    “我……随便画画的。”

    “恩。”

    “你别当真。”

    徐老大叹气。“明天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接你?”

    “自己出来。”

    停了一会儿,徐莫庭悠悠道:“安宁,你是在消极抵抗吗?”

    被扼杀萌芽之后立即作出最积极的反应,“你那么忙作为你的女朋友当然要独立嘛。”

    女朋友,虽然好像很久以前就是了,可这一刻从她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感觉又有些不同,徐莫庭很受用,相当受用。

    “安宁。”低柔的声音从对面话筒中传来,被点名的人心律不由跳快了一拍。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他也好似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微妙的气流在彼此间流转,安宁觉得这样对心脏实在不好,于是速战速决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见拜拜!”

    非常干脆地收了线,李妈妈笑眯眯靠在门边,“电话打好了?”

    安宁坐起来,“妈妈偷听。”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李妈妈撇清罪状,人已经走到床边,手捧住女儿的脸,“吾家有女初长成。”

    安宁刚想回抱过去接下一句诗,李妈妈已经自行道出:“何时让我抱外孙?”

    妈妈唷~你这也跳地太快了。

    无从接起,倒头便睡。

    隔天陪母亲大人逛超市采购,临近过年里面挂满了降价的牌子,安宁突然想到一个经典的段子,某某商品原价20现价19.99。说与妈妈听,李妈妈“恩”了一声,安宁想,果然妈妈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如此之淡定。走出数米,李妈妈突然停住脚步“噗”地一声笑出来,“这降了不是跟没降一样嘛!”

    咳!她家妈妈一如既往的有爱啊。

    刚走出日用品区,安宁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走过来的人正是周锦程,身边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锦程自然也看到了她,也有点意外,走近的时候他跟安宁妈妈打了招呼,李妈妈对周锦程说不上好感坏感,但毕竟是相识的,“周先生陪女朋友逛超市?”

    周锦程点头,浅笑道:“宁宁学校放假了吧?”

    “……恩。”

    安宁看到对面的女人对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回以一笑。

    “这是我外甥女。”周锦程对女友温和介绍,又转头向李妈妈说了一下女友的名字。

    安宁觉得这种介绍其实没什么必要的吧?

    对方朝李妈妈微笑,“您好。”

    周锦程这时又将视线放到安宁脸上,像是不经意问道:“宁宁今年也是要回G市拜年的吧?我过两天倒是也要回一趟,可以跟我一道过去,你爸爸也放心一点。”

    “呃,不用了。”虽然不大客气,但有些地方安宁并不想拐弯抹角,“谢谢,但是不用了。”

    李妈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孩子,周先生,晚点我会送她过去,多谢你好意了。”

    既然如此,周锦程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客套了两句,便道了再见。

    比起以前,现在的周锦程似乎已经恢复该有的立场身分,像一位正真的“长辈”。

    等他们走远,安宁想到一点,“妈妈要送我过去?”怎么也不会舍得让母亲大人开三小时的车送她过去的。

    李妈妈答:“送你去车站嘛。”

    安宁一愣,笑着抱住母亲大人的手臂,“妈妈真好!我帮你推车吧?”——

    分割——

    下午安宁去赴约,路程不算长,徐莫庭指名的地点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了,刚进大门,有两名女生正被服务员拦着,“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是会员制的——”

    “什么啊。”女学生有些恼,被人拦截这种事毕竟不光彩,“又不是皇家俱乐部……”

    服务员苦笑,谦和地作解释:“真的很抱歉,我们的规定就是如此。”

    ……

    当另一名服务生过来“服务”安宁时,安宁立即拿出包包里的卡递上去。

    对方一笑:“李小姐是吗?请跟我来。”

    从那两名女生旁边经过,感觉到有目光扫过来,安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想的是,怎么这年代连腐败都要设门槛了?

    被领着上了楼,二楼是茶座,环境相当清雅幽静。

    安宁是早到的,选了一个半开间的隐蔽卡座,摘下浅色围巾,“先给我一杯温水,谢谢。”

    等的时候瞄到旁边的木架上陈列着许多书籍,连史记都有,拿来翻看,一翻翻到牧野之战,战略上的以少胜多,历史性的兴周灭商。安宁一直觉得这场战役商朝败阵很大原因不是战略上的失策,而是人员的组成,殷军(商朝的军队)史称是七十万大军,可大半是奴隶和战俘,而战俘和奴隶这种朝不保夕的存在,策反是尤其容易的——呃,这么说来,所谓的“以少胜多”又值得推敲了。

    安宁喜欢历史,最主要的就是它有很多地方可以研磨,但又是固定的,不会再变更的。

    电梯的开门声让她抬起头,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徐莫庭,安宁表情稍稍一顿,显然是没想他身边有其他的人,徐莫庭也是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她,眼眸一闪又恢复平静。等衣装革履的人们拐进另一条过道里,安宁继续低头看血拼。

    几分钟后,徐莫庭走了回来,目光一直未离开那道优美的身影。当感觉身边坐了人,安宁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笑了一下,“早来了?”

    安宁脸上是“幽怨”的表情,“你有公事忙,干吗还叫我出来啊?”

    “不算公事。”徐莫庭平常道:“我爸也在里面,等会见一下吧?”

    “啊?”这下是真的懵了。

    ……

    “我还没有准备好。”

    莫庭上下打量了某人一下,“已经很好了。”

    “……”

    安宁心情真是百转千回,怎么喝个茶成见家长了。

    当天安宁被带进某包厢,唯一的感触是那哪是见家长啊?简直是见家族嘛。

    叔叔伯伯,然后,徐莫庭爸爸,安宁不得不承认自己小小惊讶了一下,她在电视上看到过,呃,要不要上去表示一下对对方政策的支持呢?

    然还没等她发表什么,这位和煦大度的徐家大家长已经笑着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小姑娘,久仰了。”

    “……”这原本是她想说的。

    安宁偏头看站在她身边的人,徐莫庭根本不救场的!

    “安宁是吧,坐啊。”徐父指了指位子。

    连名字都知道了?好吧,自我介绍也不用了。

    安宁谨慎地落座。

    然后,在几位长辈和蔼的巡礼询问下,她镇定地一一作答,与其说是镇定,还不如说是——她已经出离紧张。而安宁秀雅的外貌和温润的性情谈吐貌似都挺讨长辈喜欢的,所以总体来说,见家长算圆满的,甚至最后一位长辈还说了,“等明年毕了业就结婚吧,后一年是壬辰,生孩子也好。”

    安宁囧,原来她结婚(假如)就是为了后年是龙年,生孩子好?

    假期头一天,精彩的被陷害的一天。

    52、

    从包厢里出来,安宁快怨死了,“你怎么都不帮我?!”

    前十分钟就在说完龙年生孩子之后,几位叔伯随口说到一个家族里的亲戚,常年驻留国外,这次回来是媳妇要生二胎什么的,安宁在感慨原来大人物平时喝茶聊天也是很平民的同时,因受身边的朋友毒害实在太深,完全没经大脑地就蹦出来一句,“常年在外国,怎么会有第二胎呢?”

    ……

    全场寂静,三秒钟后,包厢里响起雷鸣般的笑声。

    安宁当时真的是切肤体会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而旁边的人又是不动如山的见死不救,恨啊,而且,她敢发誓他也笑了!

    最终是徐莫庭咳了一声,对长辈说还要带她出去走走,才得以获得解放。

    莫庭轻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虚伪真虚伪,安宁懒得理他了。

    徐莫庭这一边,他一贯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但感情上毕竟是生手,这么一步步走过来也不是不紧张的,至少也是担心她会拒绝,很多地方很多时候他都担心。他已经绊过一跤,那种滋味不想再试一次。这一回,他会谨慎得多,只是,偶尔也会有点焦急。

    “接下来去哪里?”出了大门,安宁问。

    “随便逛逛吧。”他已经拉住她的手。

    虽然她也经常会陪朋友或者妈妈出来逛街,但是,徐莫庭耶?逛街?感觉有点奇怪啊。

    “怎么了?不愿意?”某人淡定地加罪名。

    “我哪敢啊。”哀怨。

    “没关系,等一下累了我可以背你。”徐莫庭适当的安慰一下。

    安宁非常坚决,“才不要。”大街上人来人往,趴徐老大背上一定会引来不少人关注的。

    在路过一条街道时,安宁突然想起网上看到过的一段有趣对话,遂提问身边的人,“你知道我们市最安全的是哪条街吗?”

    “你左手边的这条。”

    跟标准答案永远相去甚远。好吧,的确是她左手边的这一条,仅仅几百来米就驻扎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在此处犯法,足不出户便可享受一条龙服务。

    莫庭这时咳笑了一声,“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安宁无力摆手,不用这么勉强的。

    炫烂的街灯、热闹的人群,今年冬天比往年来得冷,却也多了一些暖心的东西。

    两人走到广场时,徐莫庭接了通电话,听了两句后递给安宁,后者疑惑。

    “张齐。”

    安宁不解地接过,对方一上来就是:“嫂子,硫酸要用什么洗啊?!”

    ==!“你被人泼硫酸了?”

    张齐黑线之后含糊道:“不小心泼到了一朋友,只是手上而已。”

    安宁想了想,“有没有碳酸氢钠?就是小苏打。不要用水冲,用干净的毛巾擦掉,然后涂小苏打。如果严重,最好去一趟医院。”

    “谢了,嫂子!”对方挂断之后,安宁把手机还给徐莫庭。在接上他投过来的视线时,不由心又是一跳,“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莫庭一低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很不错。”

    安宁想不带这样撩拨人心的。

    幸好表姐的短信即时救场,其实根本也算不上救场。

    “耳闻你在约会,本人刚好也在市中心的肯德基里小饮果汁,要不要过来联络联络感情?”

    估计是听她家妈妈说的。安宁很直接地回:“不要。”

    表姐也干脆,马上电话过来了,“你当做-爱哪,不要?赶紧过来,饮料都点好了!”

    安宁不由嘀咕,那你之前还问?看身边的人,而徐莫庭的直觉向来是敏锐到令人泪奔的。

    “需要我见客吗?”

    泪奔!说的她都成皮条客了?

    “我表姐说话有点口无遮拦。”如果要过去,可要事先打好招呼,免得等会出什么岔子。

    “不用担心,我一向爱屋及乌。”

    “……”

    好吧,当事人都如此“大度”了,她再穷磨蹭实在没必要,最终回了表姐,“就过来。”只希望表姐别太过火,她得瑟起来比毛毛和蔷薇还要让人无力招架,不过,徐老大这种人……她是不是担心错对象了?

    那天见到表姐,完全出乎安宁的设想。

    徐莫庭本来就是淡然自若的人,但表姐竟然也一本正经的。

    “让你们这么大老远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莫庭微微一笑,泰然道:“没事,安宁的亲人自然是要见一下的。”

    表姐很认真地问:“你们算是正式在谈恋爱吧?我们家宁宁各方面都是相当出色的,只是有时候有点迷糊,思想有些出格。”

    “不会。”

    意思是还挺喜欢的?

    “那就好,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我家宁宁了。”

    “应该的。”

    安宁真是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正琢磨着表姐什么时候改性了,一条短信进来,“啊啊啊啊!帅啊!!!你哪里搞来的极品?!那唇,那眼睛,那气韵!至爱福玻斯啊!!”

    安宁差点把果汁喷出来,原来,一切都是假像啊假象,被骗了!

    表姐这时朝表妹眨眨眼,“宁宁怎么都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了……

    结果就是一个诚挚托付,一个从容许诺,皮条客究竟是谁啊?

    是夜,徐莫庭开车送她们回去,先绕了远路送表姐到家,后者下车时礼貌地说:“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吃顿饭?”

    “可以。”徐莫庭对女友的朋友亲人一向极好说话。

    “那行,路上小心。”然后对自家表妹道:“宁宁,到了家给我个电话。”

    “恩。”可以预见等会儿少不了一番闹腾。

    终于,又恢复到两人,安宁想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说一下,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早死早超生,“后天我可能就要去我爸那里了。”

    对方“恩”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安宁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放松下来笑道:“那我们明年见了。”

    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徐莫庭才问道,“明年你打算考博是吗?”

    安宁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件事情老早就是排在她的议程之内,继续在这边读书,留在X市的理由就多一条。

    “恩。”说起来他英文应该很厉害,“你要帮我补课吗?”

    “那倒没有。”

    安宁瞪眼,徐莫庭慢慢说:“不过我可以牺牲一下。”

    “恩?”

    “X大升博一张国家级证书可以加10分。”

    安宁更加糊涂了。

    徐老大云淡风轻继续补充,“结婚证应该算是国家级证书。”

    “……”

    这、这算是求婚吗?

    喂!

    安宁脸上一烫,义正言辞道:“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才不走后门!其实,这也不能算后门吧?

    “是么?”徐莫庭一点也不勉强,“那算了。”

    安宁不由怀疑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莫非真如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是,她压根没什么大事要做啊。

    安宁不厚道地猜测,“你是不是也要考博?所以想找一个——”

    对方悠悠打断她,“这种话说出来,你不怕天打雷劈?”

    “……”说归说,干嘛还诅咒她啊。

    车子在她家小区大门口的道上停了下来,徐莫庭转头注视她,安宁也下意识偏过头来。他笑了笑,伸出右臂揽住她的脖子,在她颈侧吻了下去,然后张嘴咬了她。

    他的心像起航后便未靠过岸的锚,再次遇到她之后,他才意识到他以前有多么孤独,他要的岸一直在这里,他的自私已渗透进血液,他一定要她,别人都不行。

    此时她的气息笼罩住他,让他有片刻的沉迷,相识至今,点滴支离的回忆拼凑成段,而几年前的一幕让他知道他暗恋的女生可以转身便将他遗忘——

    “徐莫庭,今天放了学要不要去唱K?”

    “不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等两名女生走开,前座的林文鑫转身过来,“人家女孩子鼓足勇气来约你,干嘛那么冷漠啊?”

    徐莫庭翻了页手上的书本,意兴索然,“快末考了,还是多看点书吧。”

    “我说老大,以你的能力就算不看书照样能进年级前三的,干嘛非得整那么辛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去玩了。”

    莫庭只淡淡道:“这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不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的。”

    徐莫庭的同桌这时从试卷中抬起头来附和:“老大这话在理,中肯!”

    林文鑫撇嘴,“你可知道咱们年级理科班的榜首吗?据说一半时间是在看闲书的。”

    徐莫庭听到这一句,眼眸中微微一闪烁,有几分沉潜的眷恋,听着旁边的同学又聊了几句,他放下书,刚要起身就跟从后门进来的一名女生差点相撞。

    “不好意思。”她退后一步,腼腆地笑了笑,“我找你们班班长,呃,你们的班主任让他去一下办公室。”

    莫庭往后望了一眼,回头平淡道:“他不在。”

    旁边一男生举手,“同学,我们班长去厕所了,他回来我帮你转达吧。”

    “谢谢。”转身走的时候想到什么又回过来对徐莫庭道了声“谢谢”。

    朦胧中,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蛰伏已久的思念,他再度俯首吻了上去。

    安宁感觉嘴唇轻微的痛感,相信全世界的情侣中,她算是最悲壮的了。

    “安宁,不要转身就忘了我。”

    53、

    她的忘记,只是因为不记,不在意。

    所以他觉得恼,觉得难受。

    可偏偏自己就是喜欢了,这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能丝丝入微地扣进你的心口处,将体内稚嫩纯真的情愫一点一点勾引出来。

    “刚才那女生就是理科班的榜首?”

    “说起来她妈妈在我们学校教语文的,她怎么不念文?估不准就跟咱们一个班了,太可惜了!”

    “呵,那我们不就多了一个强劲对手。”

    徐莫庭已经转身出去,原本走过来想说说话的女生一下子就没了热情,“哎,看书吧,聊别人干嘛。”摆摆手走回位子上,回头再望一眼那道背影,那种不张扬的卓然总是让人本能地去追逐。

    徐莫庭品学兼优绝顶聪明,不仅是女生倾心的对象,也是男生的崇拜人物。张璃清还记得第一次在高一新生演讲台上看见他时,他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运动装,柔软飘逸的黑发在一堆染发烫发的男生中显得格外清洁出尘,他拿着稿子的手指白皙修长,他口齿清晰有度,却也掺入了一些无法调和的强势沉毅。

    他是女生宿卧谈会的焦点人物,不少女生在聊到他时总是原形毕露地红了脸。

    可有时多一份念想并非好事,徐莫庭是不切实际的憧憬,他的出类拔萃让爱慕他的人不敢多靠近,而且他也是冷淡的,对人总是有那么些距离。

    听说,他是外交官的儿子,他爸爸经常出现在报纸电视上;他妈妈是教育局的领导;他从小便拿全国级的奖项;校长视他为得意门生;他是学校篮球社的主力;他参加的比赛都能获奖……这样的人是高攀不起的,这年纪也已经知道什么是相配,所以只偷偷注意着,偶尔说上几句话,也算心满意足了。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徐莫庭跟班级里的同学打了场球,发泄过后心境平和许多。

    莫庭走到场外一棵香樟树下拿起饮料喝了几口,林文鑫过来倚在旁边抗议:“老大,今天手下不留情啊!”

    徐莫庭一笑,也没说什么。有活跃的女孩子这时在外围喊了一声,“徐莫庭我爱你!”直把林同学口中的水呛了出来,“要死了!”回望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喊的,三三两两你推我搡。

    徐莫庭对此已经习惯,他并不是自恋的人,只是有些东西他缺乏热情,他的热情……只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压抑。心高气傲的少年在半年前第一次经历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他在隔天清晨醒来发现腿间的湿濡时,恼红了耳脸。

    莫庭咬了下唇,将手上的饮料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道:“我先走了。”

    “喂,老大,你回家了啊?”有男生投了一个球喊过来。

    徐莫庭走出球场,朝身后挥了下手,往教室走去,原是打算拿了钥匙和包就回家,他不喜欢身上有汗水味,却在楼梯上碰到了她,不由停下了步子,她低头在包里找什么,在经过他时似乎被人影吓了一跳,脚下踏空一步,莫庭第一时间扶住了她,随即立刻松开手。

    安宁惊魂未定,茫然地抬头,“谢谢。”

    “不客气。”

    安宁并没有多停留一秒,终于摸到包里在震动的手机,边跑边接通,“我就来了我就来了。”

    徐莫庭握了握手心,嘴角微微苦笑。

    青春期,总是有很多的变动,很多的烦恼,即便是他徐莫庭也不例外。他是老师眼中的资优生,是同学的榜样,是一些女生迷恋的对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有多么没把握。他需要结果,需要胜利,不可否认,人一旦动念,真是可怕的经历,他甚至还像懵懂的少年写了情书。

    高中时期追求女生,对他的性格来讲本就已经唐突了,而对方回报的是无视和难堪。

    他从小受的教育,本身对自己的要求,即使有些地方不能做到完全洒脱,却又比一般人骄傲。既然……被拒绝了,那么,又何必再死缠烂打。苦情剧里的情节他不想上演,上天有意给他时间空间去淡忘,在高考之后便出国就学。

    后来的几年,他过得很忙碌。

    徐莫庭伸手抚过被他咬出了一道齿印的颈侧,轻轻巧巧道:“安宁,你以前走路经常一心二用的,我一直担心你会摔跤。”

    “恩?”

    “说起来我还救过你一次。”

    安宁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咬了她之后还来讨便宜?然而手被他抓着又走不了,幽怨地瞪他,“你到底想怎样?”

    “报一下恩吧。”他说地好温柔。

    安宁想砍一刀也是砍,砍两刀也是砍,“怎么报?”

    “以身相许。”

    那是一刀毙命吧?安宁气死了,脸也有点红,“我要上去了,我妈一定在等我了!”

    某人落荒而逃,不过她也知道是对方愿意放手,下了车快走了两步,又回头,神情有点英勇,“徐莫庭,我会想念你的。”

    此时,路过小区的几位阿姨认出了正勇敢表达爱慕之情的姑娘,“宁宁啊?”

    “……”

    所以说,不能感情用事。

    安宁这一晚严重睡眠不足,除了主观因素,最主要是,半夜两点多,表姐电话过来,“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你怎么到现在也不打给我啊?!”

    “……”

    被表姐闹到了将近三点,隔天安宁十点多才爬起来,一出房间就看到周锦程在客厅里,也不觉得意外,走到妈妈旁边接过温水,“谢谢妈。”

    李妈妈轻声道:“提早一天过去吧,妈妈没关系,他来接你,也算是有诚意。”

    安宁微微纠结起眉头,“不是说明天吗?”

    “傻丫头,不差一天的,而且你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

    周锦程已经站起身,“如果宁宁决议明天再走,我可以推迟一天。”

    本来这件事就与你无关,又何须你多事?安宁想这样讲,却还是忍了下来,伤人的事情她毕竟是不愿意做的。

    妈妈帮着收拾了行李,安宁再三强调,“我二十天之后就回来!”

    “知道了。”李妈妈也是多少不舍,抱了抱女儿,“妈妈等你回来。”

    在门口跟母亲道了别,安宁默默走在前头,周锦程并不与之并行,而是在一米远的地方走着。

    前面的女孩子不紧不慢也是不情不愿。

    他一向擅长发掘深层次的东西,也大概因为关注过头,难免受到影响,酿成出一些连自己也辨不清的东西,抹了把脸,走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我来吧。”

    抓着行李袋的指关节本能地紧了紧,“不用了。”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多年前他强制带她离开。

    安宁甩了甩头,阻止不愉快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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