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晰昏昏沉沉的躺着,四周一片黑暗,隐约有人动作的声音,但是很轻,等于没有。
远处有人列队经过的脚步声,闻着气味,听着回声,她勉强分辨这里应该是监狱地牢之类。
还真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她轻轻哼了一声,虚弱的就像呻吟,四肢百骸麻木的好像没有,头晕得不行,但她不想再昏倒。
总有种奇妙的感觉,再晕,就醒不过来了。
她清晰的感觉到周围有人注意着自己,三个人,没有恶意。
很好,暂时没危险,她勉强的微笑,那表情怎么看着怎么抽搐。
西西索索,一个人小心的戳了戳她。
明晰一动不动。
“你,你还好吗?”一个小女孩瑟瑟的声音,“姐姐?你被他们审讯了吗?”
“芬妮!别多嘴!”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来,口气严厉。
芬妮沉默了一会,倔强道:“这个姐姐这么虚弱,肯定受了很多苦吧,妈妈,她肯定什么都没说,否则怎么会这样?”
“你这孩子!叫你别多嘴!”中年女人说着,却也靠了过来,把明晰托起来靠在墙上,明晰感到身后软软的,似乎是稻草,她很想道谢,但最后只能化为无力的张张嘴。
“真的,虚弱成这样了……芬妮,给她倒点水。”
“嗯!”
很快,一个带着怪味的碗凑到明晰嘴边,中年女人的声音略微温柔了点:“来,张嘴。”
明晰嘴巴抽搐了一下,无力。
“张嘴的力气都没了么?”女人喃喃,她用手夹着明晰的嘴,让她的嘴略微张开点,然后小心翼翼的倒了点水进来。
这水有着奇怪的口感,似乎有点粘稠,还有着放了长久的臭味,明晰胃里一阵翻腾,但终究喝了下去。
“照这情况,可能连饭都无法吃下去。”女人似乎有点发愁。
听到这话,明晰更忧愁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仅有无力呼吸活活闷死的危险,还有无力嚼食物活活饿死的危险。
又想流眼泪了,明晰心里爆粗口,他妈的!
“芬妮过来帮帮妈妈,看看这姐姐伤在哪里,这么虚弱,不知道遭受了什么。”
明晰感到身上一阵发凉,她的功夫服很奇怪,好在这女人智商不错,只是嘟哝了一阵子就研究出了脱法,然后一阵沉默。
“妈妈,这姐姐的皮肤好好啊。”
“小丫头看什么呢!”女人的语气里有笑意也有疑惑,“一点伤也没有……莫非……这群混蛋!”她忽然愤怒起来,“孩子,他们是不是对你用了精神魔法?”
明晰当然无法回答,她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群败类!恶魔!混蛋!光明神诅咒的地狱恶鬼!”女人咒骂起来,愤怒无比,“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看你的样子,一定是非常厉害的魔法,可恶,他们就不怕把你弄成傻子吗?神啊!惩罚那些丧尽天良的凡森特人吧!”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明晰甚至感到手上有一点热热的液体。
她心里一动,有点想哭,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为她流眼泪……
“不管你听不听的到,孩子,我叫阿斯提娜,你可以叫我提娜阿姨……这段日子,就让我照顾你吧。”
明晰心里感动之余,不由有些奇怪,明明牢房中还有一个人,还一直注意着自己,却为什么不出声呢?
结果,到了晚上时,她明白了。
晚饭是每人半个劣质面包和一碗清汤,提娜阿姨先和芬妮吃了饭,然后开始帮明晰,提娜是个很有办法的女人,她和芬妮一起把面包揉成沫沫,和清汤泡在一起,一点点的灌进明晰嘴里,小芬妮则懂事的给明晰顺着胸腔,方便下咽。
明晰一边努力的吞咽,一边仔细注意着另一个人的动静,那人一动不动,只是注意力总是放在她身上。
没多久,又是一声牢门打开的声音,狱卒的声音传来:“面包,肉饼,奶油蘑菇汤。”
浓香四溢,明晰听到芬妮吞口水的声音,提娜喂食的动作停了一下,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剩下那人终于动了,那人缓慢的走到房门边,端起盘子又走到角落,紧接着传来咀嚼的声音。
明晰也想吞口水了。
浓香满溢在牢房中,那人吃的很急,吃完后,再没声息。
现在明晰除了借着现在的情况猜测,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
一个被狱友冷落被狱卒优待的犯人,是什么样的角色也呼之欲出了,明晰微微苦笑,如果这对母女知道了自己扮演的角色,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看自己现在凄惨的模样,恐怕会仰天大笑老天有眼吧。
真纠结!
好不容易胃填了一点点,提娜很是细心的把明晰搬到马桶小解以后,几人就睡了。
明晰维持着浑浑噩噩的半昏迷状态,在日夜不分的牢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母女俩对话不多,剩下那人也成天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明晰无聊的想死,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有意识的植物人或者是一个附身在尸体身上的灵魂时,牢房门被打开了。
她以为是来找她的,这么多天了,足够谎言戳破了吧。
谁知狱卒喊:“特蕾西,出来!”
紧接着就听到角落处传来走动的声音。
特蕾西,就是剩下的人吧,听脚步虚浮无力但是行止有度,应该是个年轻女子,而且很注意形象的人。
牢门再次关上,特蕾西没有戴脚镣,这又是个优待。
见人走远,提娜开始教育芬妮:“孩子,你长大了,千万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特蕾西姐姐真的背叛了我们吗?”
“她不是背叛了我们,她背叛的是她的祖国,只是为了一点饭菜和一些可笑的优待,为此她送掉了这么多祖国战士的性命,你要记住,这样的人,死后是会下地狱的!”
“嗯……”芬妮似懂非懂点头。
“你应该学习她,虽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这个姐姐被折磨成这样了都没说,证明她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明晰苦笑,她招供的速度绝对超过世界纪录,而且还是主动投敌,提娜知道了估计会掐死自己。
不过想想自己提供的都是边都没有的假消息,她也就没有那么良心不安了。
过了不久,特蕾西回来了,这次她一改平日的沉默不言,而是直接走到明晰身边笑道:“苏珊,你可真厉害,骗了我们这么久!”
明晰一动不动。
“现在你可是功劳比我还大的人了呢,伟大的民族捍卫者,你的情郎还在暴风要塞,你不担心吗?”
“特蕾西,你什么意思?!”提娜疑惑。
“我什么意思?阿斯提娜,你知道你尽心伺候的是个什么人吗?昨天前去圣塔西谈判的使团队伍遭到凡森特的偷袭,就是这女人提供的消息,而且,她还是主动提供!为的就是她那埋伏在暴风要塞的情郎!”
“什么?!”提娜张口结舌。
“宰相重伤,亚雷·卡尔松失去下落,虽然他们还是逃了,但是损失惨重!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哼哼,苏珊,你好样的!”
啪!
明晰脸上火辣辣的痛,她麻木的身体终于有了些微的感觉,但却欣喜不起来,全然的悲哀。
为什么?
事情发展竟然和自己的谎话一样呢?
这个世界,也太爱开玩笑了吧。
紧接着宰相会谈判,亚雷失踪,暴风要塞不再应战,成了个任人蹂躏的包子,而关于查宁的消息,也完全没有错误。
敢情,自己是实实在在提供了一份完美情报啊!
这卖国者的名头,是想摘都摘不掉了。
太,太太,太太太悲摧了。
明晰情感复杂的她承受不住,于是再次泪流满面。
“苏珊!”狱卒的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开房门。
提娜絮絮叨叨,声音有些哽咽:“没想到,呜,没想到……”
知道明晰被拖到很远,提娜还在那儿“没想到”,每一个字都把她砸到谷底。
特鲁伊并没有出来,迎接明晰的是一个满脸微笑的牧师,那牧师的样子让明晰一阵恶寒,总感觉他很像某人。
“苏珊小姐,请坐。”
明晰没法动,旁边的人把她提到椅子上。
“我是特鲁伊的副官赫尔伯,首先我要遗憾的告诉您,您提供的情报并没有对整个局势带来决定性的变化,当然,我们的失算也是原因之一。”赫尔伯非常坦诚,“但我同时该要告诉您,某方面讲,您获得了我们大多数人的信任。”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明晰,摆明了那个少数人就有他一份。
“我们决定立刻用营中最好的医疗小队对您进行诊治,希望您能更快获得宝贵的健康,同时我们还会让您亲爱的同乡,一个心思细腻立场坚定的女子,啊,想必您认识她,特蕾西来服侍您,我确信你们会很有共同语言。”
明晰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沉默,心情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的情报很乌龙,但忍不住愧疚,忍不住难受,忍不住担心,担心某个失踪的家伙,担心暴风要塞……
这个冷漠的世界给了自己什么让自己竟然对这儿有了归属感?果然人是群居动物无论什么样的社会什么样的人情世故都能让自己渐渐依赖吗?那该多悲哀,明明自己在这儿活的这么痛苦,可是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竟然会愧疚……
愧疚可不是个廉价的东西,它能让自己彻夜难眠食不知味一直在自责中消沉堕落。
明晰周身的低气压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到,知道她不能说话的赫尔伯只能通过观察她的每一丝变化来判断。
她在说出情报的时候那么急切那么顺畅想也不想,可是当知道她情报带来的后果时却这样的伤心低沉,其实,她还是爱着自己的祖国的吧,只是,某个代号为九的男人用一个更致命的东西控制了她的心。
想到这儿他微微冷笑,人人都该为自己的头脑发热付出代价不是吗?
“带下去吧。”他没心情再说什么,挥挥手颇为疲倦。
牢房旁边是几个比较好的营帐,但是都是给身份比较高贵或者是投敌的叛国者住的,明晰就被抬进了其中一个,特蕾西已经穿着干净的等在里面,低眉顺眼样子无比恭敬。
放下明晰,卫兵就走了,守在窗外。
隐约感到特蕾西走到床边,明晰一点也不觉得这床舒服,相反她感到一股凉意,一种不好的预感……
特蕾西蛇一样冰凉腻滑的手在明晰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然后缓缓向下,在她的脖子上摩挲许久,狠狠的掐住。
明晰丝毫没有反抗,她没力气反抗,特蕾西的动作只是让她在本来就气闷的时候加重了窒息感而已。
她睁了睁眼,无力的闭上。
隐约看到特蕾西的脸,年轻,甚至很美丽,虽然因为牢狱生活而略显憔悴,却姿容不减,此时,相当的狰狞。
她咬着牙狠狠的说:“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