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欢的手还不能开车,陈峰执意送她去,她没推辞。到了rs公司的楼下,她先进去,暗中盯着陈峰的车离开,然后又从后门自己打车去了惠生。
她在路上买了很多孩子喜欢的东西,到了孤儿院一一发出去,最后抱着笙笙去活动室里玩。
一段时间没见,笙笙头发长了一点。她身材和裴欢一样,总比其他孩子瘦。裴欢心疼她,问了她最近的情况,给她换上新买的绒衣,梳好头发,坐在地上陪她画画。孩子特别喜欢粘着裴欢,一看到她来了很高兴,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就不放开,贴着她说:“裴阿姨,今天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裴欢的手还不是很灵活,她就勉强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个房子的轮廓,指着它问笙笙:“明天等我把房子租好,就接笙笙去住,以后都和我住在一起了,好不好”
笙笙想了好久,小声问她说:“那如果裴阿姨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还要回到这里丽丽就是,她又被送回来了……很伤心。”
裴欢愣住了,她低下头抱紧她,小孩子刚才吃了布丁和糖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水果糖味道,纯良无害,让她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她贴紧笙笙的小脸说:“不会,绝对不会。”
笙笙不想那么多,立刻答应,高兴得不得了,她乖乖地趴在小桌子上把裴欢画出来的房子涂上颜色,又画了两个小人,一大一小,手牵在一起。
两个人的脸一模一样。
不过是小孩子的简笔画,没有那么多花样,但她们确实一模一样。裴欢看着画上人,辛酸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母女连心,这是她拿自己命去赌,豁出一切生下来的女儿。
裴欢拿起这张歪歪扭扭的画,捂着嘴哭出来,她不能让任何人听见,心里自责又难受,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全都不能说,即使说了笙笙现在也不能理解,她只能忍。
如今,裴欢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笙笙接回身边,等她慢慢长大再告诉她实情,如果将来笙笙不能原谅自己,她也认了。
笙笙看出她在哭,用小手挡着她的眼睛,有点害怕地问:“我是不是惹裴阿姨生气了”
“没有,笙笙很乖。”裴欢擦干眼泪冲她笑。
孩子探头往四周看,然后又扑到她怀里说:“我想叫你一声妈妈,可以吗不会让别人听到……护工阿姨说,不许我们随便叫人的……不礼貌。”她低着头,有点委屈,“可是我想让你做我妈妈,就一次……好不好”
裴欢使劲点头,明明想控制眼泪,却根本忍不住。她抱紧她说:“可以,以后笙笙都可以叫我妈妈。”
笙笙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一连叫了好几声,裴欢的眼泪蹭在她的小脸上,让笙笙不知所措。
她轻轻亲吻孩子的脸颊,笑中带泪,“笙笙,我就是你妈妈。”
笙笙点头,她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但是她高兴,她懂事地拿纸来给裴欢擦眼睛,还使劲冲她笑,让裴欢跟着她学,要大大地咧开嘴,要和她一样才对。
裴欢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她静静地看着笙笙画画,心里无比平静,她被一场噩梦折磨了六年,困守着过去的记忆,只留下这个孩子作为余生全部的意义。
世上从没有脆弱的女人,只有伟大的母亲,人之初,爱之深,为了笙笙,她受什么苦都值了。
当年她没有能力,现在她要保护她的孩子,从今往后,她将为此努力生活。
裴欢一直陪着孩子吃了午饭,她教笙笙和其他小盆友唱歌,给他们读书,笙笙一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院长在门边看着,莫名有些难受,等到裴欢即将离开的时候,院长和她到走廊上说话。
“裴小姐真的很喜欢笙笙,我们都同意您把她接走。”院长叹了口气看了看屋里天真无辜的孩子们,“她和其他孩子还不一样,她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不清楚她的家族遗传史……影响治疗进展,这样的情况,很难找到领养人。”
裴欢感谢院长,又和她说:“我明天就来接她走,今天回去安排一下房子的事情。”
“蒋先生不和您一起来吗”
“不了,他比较忙。”
“哦……他这几天还打电话来问了好几次,降温之后天气冷,他怕笙笙身体不好容易生病,让我们多注意。”
裴欢盯着窗外叹气,摇头不再提这件事。她恳请她们今天能将手续盖章都办好,她明天一早就过来。
院长让她放心,裴欢进去和孩子们暂时告别,亲亲笙笙的额头,告诉她明天早点起来,等她过来有惊喜。
笙笙声音糯糯的,笑着和她小声说:“妈妈,再见。”
她伸出手和她拉钩。
一出惠生,裴欢就打电话给敬姐,问她房子的事情。敬姐之前提过,她父母留下的一间公寓没有人住,一直空着想租出去。裴欢请她去打扫一下,明天她就过去。
敬姐自从上次咖啡厅事故之后一直不敢给裴欢打电话,今天听见她什么事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那房子你随便住,就是地方远,在郊区呢,所以不好租……哦,打扫的事好说。对了,你怎么了你不是回家了吗”
裴欢告诉她明天见了再说,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准备先回兰坊。如今什么都安排好,她的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决定今晚就问出姐姐的下落。
裴欢心里不伤感也不难过,这么多年她所有的棱角都被时间磨平了,曾经付出那么惨烈的代价爱过恨过,如今已经没有力气歇斯底里。
爱情这场局,同样的故事,说了千百年,不是天下有情人最后都能在一起。她从少女时期就疯了一样迷恋华绍亭,他的眼,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他给过她的世界,她从来没能忘记。
可惜纵情过火,他们难以为继。
人间事,大多事与愿违。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到车,隋远就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裴欢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以为是华绍亭的病有事,匆匆忙忙接起来,却听见隋远用极低的声音问她:“听我说,你是不是跑去了什么……惠什么孤儿院陈峰去找华先生汇报,他们查出你和蒋维成藏了一个孩子,后来的话我出去了没听见,不过他很生气,要让陈峰去找你。”
隋远明显在背着人的地方,他说得快而急,也来不及细问她,“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孩子,但是华先生又和当年一样……你别急,先找地方避一避,有什么话等你们俩都冷静下来再说。”
和当年一样……华绍亭绝对不能知道她有孩子,他不可能容忍。
裴欢蓦然回身看向惠生,院子里两栋矮楼,隐隐传出钢琴的声音,孩子们该开始上音乐课了。她转身快步往回走,最后几乎跑起来,“隋远,谢谢。”
“我真不想看他脾气上来你们又后悔六年,尤其他最受不了你和蒋维成的事……千万小心。”
裴欢迅速关闭手机,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焦急。她跑得心都要跳出胸口,推开惠生的大门就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