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茫散去,墨筱才彻底明白了敌我不分的含义。傅箐、司空青、涅渊包括她自己都中招了。
南木林给的东西倒是实在,效用也如他所说的立竿见影。墨筱稍稍吸入一点,便觉得手脚开始发软跌坐在地。只是不知,南木林若知道他给墨筱的珍品软经散被墨筱如此糟蹋的用了,会不会给气晕过去。
傅箐等人也都中了招。只因墨筱将东西撒的突然,三人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一时间竟然谁也没躲开去。
墨筱歪坐在地上,只觉双腿发软站立不能。抖着手勉强从怀里摸出了塞着蓝布的瓷瓶。打开瓷瓶闻了闻,还好不是她想象中的恶臭,而是一种类似于中药的苦涩味道。
“还行,不算太笨知道留了一手。”司空青见墨筱吸了解药欣慰道,“你现在有没有力气把东西扔过来。”
墨筱估计了一下,摇了摇头。南木林说过,这解药嗅过后也要半盏茶才能恢复,她的位置离司空青等人较远,扔是扔不过去了。墨筱试着将瓶子放在地上朝司空青滚去,却因地势凹凸不平,瓶子滚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没有修习过内力,就是弱些。”司空青摇头叹息,他们三人有内力护着,虽也手脚无力,状态却比墨筱好上太多,“现在只能等着你恢复了。”
傅箐坐在一旁看此情景静默不语。
“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司空青不解的看向傅箐,“我昊天与你雾霭山庄一向无冤无仇呀。”
“呵。”傅箐冷笑一声并不言语,从腰间摸出一把玉箫送到唇边缓缓地吹奏起来。箫音不大,却悠然绵长。
司空青见状更加不解,倒是墨筱听得到箫声脑海中灵光一闪,惊呼道:“啊,‘音丝夺魄’!你是魔教的人!”
听到墨筱的呼声,司空青脸色也变了。傅箐闻言,停了箫声轻轻一笑道:“想不到你竟还能认出这‘招魂’,时至今日我也不必隐瞒了,在下——皇甫沁。”
“皇甫沁?你和昔年魔教教主皇甫慕是何关系?你们雾霭山庄怎会与魔教勾结?”司空青急急问道。
皇甫沁却不理会他,将玉箫置于唇边又吹奏了起来。
“墨筱,她是想把她的的手下招来,你可千万要在她的人赶来之前恢复啊!”司空青急道。
墨筱也很急,但她急的显然和司空青不同。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涅渊身上。皇甫沁萧音刚响之时,涅渊便痛苦的的抱住了脑袋,此时额间更是冷汗涔涔。
“涅渊!涅渊你怎么了?皇甫沁,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快停下,快停下!”墨筱疾呼道。
此刻涅渊整个人已蜷缩在地,眸间尽是茫然的水色,这箫声竟像是直接刺入他的心底,要把那隐藏最深的部分生生挖出。他的瞳孔开始涣散,神智开始模糊,过往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飞速划过,这箫声对他很重要,他从心底里意识到这一点,却怎么也抓不住那重要的关键。他口中开始呢喃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话语,软绵无力的四肢似是被本能操控,无力却坚定的带着他朝那箫声爬去。
皇甫沁听到墨筱的呼声本也是一惊,唇边的箫声也弱了下来,待她看清涅渊的举动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吹出的箫音渐急,音点沉重仿佛在催促什么。
涅渊挣扎的更加厉害,他头发已经散乱,脸上也沾了泥土灰尘,衣服上糅杂着褶皱与树叶。他离皇甫沁的距离并不算远,却爬的异常艰难。无力的手脚每一下都带着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隐约能听到耳畔有熟悉的呼唤。可他无法去感知也无法去分辨,回忆一幕幕强烈的冲击着他。他只知道这个箫声里包含着他的过去,是他曾经生存的唯一意义。
墨筱看着涅渊,惊惧的忘记了呼喊。这样的涅渊让她陌生、让她恐惧,更让她觉得下一秒就要失去他。涅渊的手臂已磨出了血痕,可他还在向皇甫沁爬着,那种坚定让墨筱心惊。
忽而,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鸣叫,箫音断了。却是司空青积攒了力气,从身边摸了颗石子袭向皇甫沁,断了她的箫音。
墨筱却无暇顾忌这些,她只是死死的盯着涅渊。箫声停后,涅渊停止了爬动,而是原地拼命地颤抖着。
“喂!别傻愣着呀,你快试试能不能动了!”司空青冲墨筱吼道。
墨筱这才回过神动了动手脚,比之前好一些却依旧无力。她已顾不了那么多,挣扎着试图站起,好不容易才颤抖着站立,腿一软又跌倒在地。她咬着牙再次站起,这一次她没有再跌倒,也不顾司空青在一旁喊些什么,颤巍巍的朝涅渊走去。
涅渊此刻已停止了颤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涅渊?”墨筱慢慢的蹲在他身边,试探性的将手抚上了他的背。
忽然涅渊手一挥将墨筱的手打向一旁,本就腿脚发软的墨筱一下子地倒在地,她错愕的看着涅渊,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涅渊却无暇注意身边的情景,他的目光他的全部注意都牢牢的锁在了不远处,持萧浅笑的女子身上。
他记起来了,他全部都记起来了。幼时的懵懂相护,少时的传武授艺,那刑罚后的伤药、挨饿后的茄条都曾是他生命里仅有的温暖。他记起了六年前的雪天,他被她认定;他也同样记起了五年前的傍晚,他被彻底遗弃……
扰乱心扉的痛向他袭来,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是个奴隶,生而命带不祥的奴隶。他不怕命里的磨难,不怕折辱折磨;这些年他唯一恐惧的便是被人遗弃。恐惧的根源来自于眼前的女子。
眼前这个女子曾经高傲而坚定的说道:“我需要你伴在我身侧。”这个人曾经给了他过往生命中一切值得记忆和回忆的温暖。然而最终,这个女子以最冷酷无情的姿态将他彻底舍弃。
他不敢有恨,无法生怨。只是从此坠入了黑暗,迷失了记忆。
“阿五,你回来了!”看着涅渊表情的变幻,皇甫沁的笑意更深,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从容而坚定的说道。
涅渊同样静静的看着皇甫沁,他怎么能忘记,眼前这个傲然的女子曾是他认定的唯一的主人。
涅渊缓慢起身,恢复记忆的痛楚冲淡了软经散的药性,疼痛的折磨让他找回了对肢体的控制权。他走到皇甫沁身边轻轻跪下,以最温顺而虔诚的姿态弯曲了脊背,轻轻道:“阿五,见过主人。”
皇甫沁眼中带着眷恋,缓缓道:“回来就好。”
司空青见此情景,早已惊得无法言语,他看向一旁的墨筱,却见墨筱脸色煞白的跪坐在原地,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缕魂魄,再无生气。
“杀了她!”皇甫沁淡淡开口,好似下达最平常的命令。递出随身的宝剑,剑鞘的尖处分毫不差的指向墨筱。
涅渊接过皇甫沁手中的剑,转过身定定地看向墨筱。
墨筱看着涅渊,只觉手脚一片冰凉。这个不久前还喊着自己“筱筱”的男子,已唤了他人为主人。这个曾经数次对自己拼死相护,前一刻还羞涩的说着“喜欢”的男子,此刻手持着一柄宝剑听从着另一个女人的命令缓缓走向自己。
“涅渊,你会杀了我吗?”墨筱声音飘忽好似幽魂。此时此刻,心底的悲凉绝望远胜恐惧。自嘲的的笑了,她怎么可以忘记,这个说过“这一世只是涅渊”的男子如今已变成了他人。
“涅渊,你会杀了我的。对吗?”墨筱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说一句~晚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