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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挑战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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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南山竟然纠正了英国皇家医学权威的实验结果!随后,12名老专家向他提出12个问题……

爱丁堡大学皇家医院麻醉科的杜鲁门教授,曾请钟南山做一项模拟实验:对呼吸衰竭的病人,在给予人工呼吸的情况下,不断提高氧气的浓度,观察肺内的分流。他让钟南山重复牛津大学雷德克里夫医院麻醉科主任科尔教授的一项研究。科尔的结论是:随着吸氧浓度越来越高,肺内的分流越来越大。

钟南山用监护中的几个人工通气病人,重复了这个实验。结果,科尔教授的结论不能通过实验得到验证,重复不出来。

他又按照杜鲁门的建议,反复做了几次,结果还是重复不出来。钟南山就觉得科尔教授的结论可能是不正确的。杜鲁门教授问钟南山:为什么觉得不正确?他就对杜鲁门解释说,他观察了氧电极。当氧气浓度增高到70%以上时,氧电极测出的数字存在误差,必须有所校正,再计算肺内的浓度分流。钟南山连续的实验结果都表明:随着氧气浓度增高,进入肺内的分流是不变或是下降的,而并不是如科尔教授所说的“吸氧浓度越高,分流也越大”。

杜鲁门对钟南山的这一实验结果非常看好,他十分赏识地对钟南山说:“好吧,你就把自己的这个发现投一篇稿吧,投到英国麻醉学会去。”

钟南山将自己此项实验的报告投到麻醉学会之后,很快就被采用了。那是1980年的8月份。

1981年的全英麻醉学术研究会议,是在剑桥大学召开的。到会的成员,是全英国麻醉医学领域的权威。这样的会议,是有学识的医生展示自己课题学术性的机会。钟南山的实验报告被放在了大会发言的第一个位置。

当时,钟南山心里非常清楚,他此次的发言,是挑战权威的,而且是阐述一个完全相反的结论,一定会有很多争议。但所幸的是,他的勇气正好契合英国人对科学客观、公正、重事实的学风。


重逢杜鲁门教授(前排中)

他首先用幻灯片展示科尔教授有关论文的主要论点;然后以自己的实验为根据,阐述不同观点,有理有据地对科尔教授的文章做出否定;最后又通过幻灯片,展示他自己对氧电极校正所描绘的曲线,进一步证明科尔教授结论的错误。

钟南山提出的理论,竟然与一向被视为权威的科尔教授的完全相反。在场的英国专家不约而同,将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讲台上这位中国医生。

钟南山将自己的实验报告讲完之后,在场的人士包括科尔教授的助手向他提出12个问题。其中11个,是钟南山事先估计到的。最后,英国的麻醉学会主席勒恩教授站起来说:“我们也做过类似的实验,我们觉得钟医生的做法是对的。”这位老专家说完之后,向坐在最前排的英国皇家麻醉学院的院士们大声问:“你们觉得怎么样?”全体与会人员举起了赞同的手,纷纷认为钟南山的实验结果“是可以接受的”。

钟南山这篇文章,在1983年的《英国麻醉学杂志》上获得了发表,全文共13页。

钟南山说:“我和杜鲁门教授好像打了一个大胜仗。那天晚上,我们在剑桥大学的小河上划船、喝啤酒,大家庆贺了一番。”

回忆这些往事,钟南山脸上泛起舒心的笑容。

2009年,钟南山应爱丁堡医学院的邀请,故地重游阔别多年的爱丁堡,见到了已经年迈的杜鲁门教授。杜鲁门紧紧地拥抱了他当年的这位学生,同时也是他的老朋友的钟南山。两位老人谈起当年这件事,真是特别开心。

虽是谈笑风生,但是钟南山坦言,在爱丁堡的日子,每一天、每件事,从艰难的工作到拮据的生活,无不充满了艰辛。就在他于1980年7月份做实验最艰难的时候,有一位叫凯弗利的年轻医生,是慢性阻塞性肺病的杰出的研究者。钟南山请求过好多次,希望向他请教一下,让他帮忙为自己出主意,但这位教授都是说没空。后来,钟南山以本来就不富裕的经济能力请他喝了啤酒,希望凯弗利教授讲解一下。这位凯弗利教授碍于情面,才不得不出场。但是,他讲得很快,三五分钟就讲完了,钟南山根本就无法听懂。

每一个在爱丁堡皇家医院进修的学生,都需要作一次阶段性的报告,叫啤酒会,就是到会的专家边听学生的报告边饮啤酒,而每一个进修的学生都会轮到一次发言的机会。1980年9月份,就轮到钟南山了,他发言的题目是《一氧化碳对血液氧气运输的影响》。在这个发言里,他对弗兰里教授对血氧运输的数学推导,做了一个整体的分析,并且将弗兰里教授的数学推导结合自己的实验结果进行了阐述。在这样一个看似轻松的啤酒会上,实际非常紧张,发言者的理论一定要科学、严密。

钟南山讲完了,他的报告赢得了呼吸系、麻醉科、内分泌科专家的赞赏,人们热情洋溢地祝贺他的成功。

这时,凯弗利教授主动走过来找钟南山握手:“钟医生,你讲得非常好,也干得很好!”

从那以后,凯弗利对钟南山的态度再也不是冷冰冰的了。

凯弗利对钟南山改变了态度,这让钟南山非常高兴。那天晚上直到很晚,人们早都散尽了,钟南山还一个人坐在爱丁堡皇家医院的长凳子上。那种兴奋使他有一种陶醉的感觉:“他们认可我的工作了,认可我的能力了!”

继1980年9月钟南山的研究报告在全英医学研究会议上宣读,并且获得肯定之后,10月,他又应邀到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参加欧洲免疫学会议。在那里,他结识了伦敦大学附属圣·巴弗勒姆医院的胸科主任戴维教授。戴维先生非常热情地请他前去圣·巴弗勒姆医院合作,并且商定共同进行哮喘疾病介质的研究,这使钟南山非常欣喜。

转眼到了1981年的4月,爱丁堡的阳光充满了离别之前的璀璨。再过两天,钟南山就要提前结束在爱丁堡的研究工作,应邀前去伦敦大学的圣·巴弗勒姆医院进修。

弗兰里教授到美国出席学术会议去了,钟南山只能向他的夫人和孩子告别。晚上,钟南山按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弗兰里教授家。门一打开,房间里高朋满座,苏格兰民歌的音乐在回响。钟南山见到弗兰里的夫人艾丽丝,连忙道歉:“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正在聚会,我见一下你就告辞。”艾丽丝笑着,赶忙拉住钟南山的手说:“不,这是为你准备的派对,快进来!”只见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和香槟酒,大厅里已是座无虚席,呼吸科、麻醉科和放射科的医生、护士们全来了。这是艾丽丝夫人专门为送别钟南山而设的酒会!艾丽丝夫人高高地举起酒杯说:“来吧,让我们在和钟医生握别之前,一起开心地喝一杯!”


接受弗兰里教授的夫人艾丽丝赠送的礼品

人们是那样亲切、友好,脸上挂满了欢快的笑容。钟南山一时感动不已,他向大家鞠躬:“领情了!我这个中国的医生,希望大家有机会到我们中国。”钟南山提高了嗓音:“去了解真实的中国!”他再次鞠躬:“谢谢啦!”

他沐浴在温暖中,每一双道别的手都满含热情。人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钟南山,这令他始料不及。他能用什么送给大家呢?他急得一时手足无措。瑟特罗教授看出了钟南山的心思,就说:“让我们为钟医生的成功干杯!”

觥筹交错之中,心脏科主任米修斯、计算机室主任布拉什给钟南山送上美丽的苏格兰挂毯,呼吸系副主任瑟特罗送给钟南山的妻子一条手链,艾丽丝夫人则为钟南山的子女准备了书籍、玩具……16个月的朝夕相处即将结束,酒会上充满了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


与同寝室的留学生情谊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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