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中国呼吸医学历史的发端上,有过对猪的肺功能、心脏,尤其是整个呼吸系统生理和病理的研究,结果证实:其特征与人类极为相似。那就是钟南山与他的呼吸科团队,从这一发现所进行的探索,使钟南山和他的团队开始了在呼吸医学领域的攀登。
20世纪70年代初,中国的呼吸疾病研究水平非常落后,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全国没有一家像样的研究机构。
1971年,周恩来总理向全国征调治疗呼吸疾病的专家,因为毛泽东主席得了呼吸系统疾病。但是,当时的中国竟然没有这样的专家,而且很多大医院尚没有专业的呼吸科。于是,周总理号召全国医疗系统进行慢性支气管炎群防群治研究。
钟南山,是从那个时候,迈出了他医学生涯辉煌的第一步。
中央的指示来了,让谁去搞这个工作呢?当时医院没有人愿意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搞慢支炎研究是没有出息的。人们普遍认为这没有什么好做的,也没有什么好搞的。
民间有一句俗话:治咳不治喘,治喘不露脸。意思是说,气管炎迁延难愈,也没有医院能治好。
广州市第四人民医院革委会积极响应上级的号召,让医院组织这么一个科室。当时,主要由老教授侯恕负责治疗来医院看气管炎的病人。医院革委会主任孙平要求另外多派一个人去,但派谁谁都不想去。后来,就指定让钟南山去,理由是他刚刚提出过要求:想到内科门诊去学习学习。
钟南山的确做梦都想进内科去学习,但是没想过要去慢性支气管炎防治小组呀!谁知“机会”是这样来的,钟南山也不愿意去。
医院下达了命令,钟南山是党员,必须服从分配。到那儿以后有一段时间,他的情绪不是很好。但钟南山从来都有这么一种信念,就是:既然把他弄到这里来了,他就在这里培养兴趣,他是不会认输的。
钟南山以挑战的姿态去面对阻力,好像挑战正是上天赐予的机会,让他去战胜!
谁能料想,这,就成了钟南山一辈子的工作。尽管,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初衷。
一切都是从头开始。钟南山探究的触角伸向了多种与治疗呼吸系统疾病有关的领域。随着政治气候变暖,他也终于有机会对中医的疗法和理论,开始产生浓厚的兴趣。
自从来到慢支炎小组,钟南山仔细观察到,每个病人咯出来的痰都是不一样的,有黄的、绿的,还有泡沫状的、黏稠的……他时常下意识地蹲在地上,认真观察病人吐出的痰液。
基于大学刚毕业时,搞过一个生物物理的专业,做过一些生化实验,他就对病人咯出来的痰液进行了一个生物化学的分解,看看里面的成分。经过实验,确实发现了同样是慢支炎,其分泌物却有不同的成分。根据不同的情况,钟南山就考虑是不是要用不同的治疗方法。那时,他们跟中医科也有联络,学习到一些中医讲究的对五脏六腑的综合调理办法。
在学习中医的过程中,钟南山了解了中医对呼吸系统疾病治疗的方法,对此他能讲出一番大道理。尤其可贵的是,这些道理,他都在工作中运用过。
一个是对虚实寒热的分析,另一个是对脏腑的分析。慢支炎涉及三个脏器:肺、脾、肾。进一步说,就是肺、脾虚,肺气不足。肺、脾、肾虚有三种不同表现,是不同的类型,所以,应该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法。
当时,钟南山采用了中医的治疗方法,并和西医的局部性状治疗结合起来进行,认真地向小组里的老医生侯恕学习。钟南山在侯恕研究的基础上,采用一种叫“紫花杜鹃”的草药来配合进行中西医治疗。这样的治疗方法真的不错,显著的有效率达到0%以上。
就在侯恕、余真、钟南山他们三人醉心于呼吸系统疾病,特别是慢性支气管炎的防治与研究时,1976年10月18日,党中央公布了粉碎“四人帮”的喜讯。一时间,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人民群众和人民解放军各部队先后举行了盛大集会与游行,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的重大胜利。
1977年,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传统医学代表团来中国参观,到了广州以后,就开始了解中国的传统医学,最后来到了钟南山所在的慢支炎小组。
对于慢性支气管炎的中西医结合治疗,钟南山他们很有心得,所以抓住了这个仔细汇报的机会。讲完之后,专家的评价非常高,广东省卫生厅也高看第四人民医院一眼:医院虽不大,却卧虎藏龙,有些货真价实的玩意儿。
这是命运给了钟南山一个机会。在当初,对这样的机会,谁能看出来呢?在别人眼里,在很多人看来,那可能是遭受挫折的先兆,而绝非什么幸运!
钟南山一生的事业,自此真正有了根基。
于是,广东省卫生厅建议钟南山他们成立一个研究所。那时,他们所在的单位本来只是一个科,叫作新医科,所谓的中西医结合。
钟南山回到广州创业,可谓曙光初现。一切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他所期待的价值,他为自己感到由衷的自豪!
那个时候实在太苦了。钟南山记得,最先是抢救了一个呼吸衰竭的病人。他们买不起国外的呼吸机,国产呼吸机只有天津和鞍山的。那时的国产呼吸机很容易坏,有时候只用了一个钟头就停了,不能再用了,就得用手来操作。晚上,钟南山和侯恕、余真三个人轮流值班,他成了修理呼吸机的好手。晚上有时候,他干脆把刚刚派上用场的呼吸机的盖子打开。
“看它有没有问题可以处理。”这句话成了钟南山的口头语。其实,他要表达的原意是,看它有没有问题,可以满足自己要寻找问题来处理的好奇心。或者说,他正等待着可以钻研的机会出现。
下乡考察。右二为钟南山
晚上病人睡觉的时候,呼吸机为病人送气,送气的声音很均匀,就说明机器是在正常运转。突然间声音一变,钟南山就“嘭”的一下跳起来,赶快去修理。他们就是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抢救病人的。有一个患重症肌无力的病人,经过钟南山他们7天7夜的抢救,最后终于恢复了健康。当时,钟南山他们的一个想法,就是不能总安于这种平平稳稳、只能看看普通病人的现状。
如此的医疗条件下,钟南山竟然整天想出奇出新。
钟南山想,仅仅治疗慢支炎,面就太窄了。应该拓展到对肺气肿、呼吸衰竭、肺心病的治疗,这样可以学到更多东西。他知道自己的知识面太窄,因为他的临床知识太少了。后来在工作中,他遇到了很多病人。不论是呼吸科的,还是内科的,钟南山都很注意去研究病理。
为了使研究和诊疗能够拓宽领域,而不仅是支气管这一个局部,钟南山他们在研究有什么动物和人的结构相似时,发现猪的心脏和人的心脏最接近,猪的肺和人的肺也类似,猪也会得肺心病后,就想办法买来了一只很大、很标准的猪,然后自己做实验,研究肺心病的生理变化。
买一头猪要花200多块钱,钟南山他们自己凑了一些钱,公家又给了一些。
对于猪的研究成果,缔造了呼研所作为一个医学研究机构的雏形,对以后的医学研究起到了非常大的指导作用,使一个小小的慢支炎小组,有了国内最先进的科研水平,而且有了国内最新的医学发现。
最初,是做缺氧后观察心脏及肺血管功能与血液中活性介质变化的研究。先给猪麻醉,然后再插管。这些技术性的工作,钟南山他们都通过这头大猪,慢慢地掌握了!
钟南山认为,这种研究拓宽了以前只是单纯地治疗慢性支气管炎的视界,它面向了整个呼吸系统的研究。当然,那个时候的研究水平不高,还不敢谈要达到世界水平,只能说是追赶和超过国内的最高水平。钟南山、侯恕和余真,他们晚上要值班,白天要看病,怎么办呢?只能是仔细分工,一查完房,逮着空就去做猪的实验。
对猪的实验是他们科研上台阶的一个里程碑。别人很少做,钟南山却一直坚持着做。
钟南山说,关键是通过猪的这个实验,他们发现了在不同的缺氧程度上肺动脉的规律,他们把这个规律找出来了。另外在缺氧的情况下,观察一些介质的变化,像组织胺,还有前列腺素等。组织胺是身体内的一种化学传导物质,可以影响许多细胞的反应,包括过敏、发炎反应,胃酸分泌等,也可以影响脑部神经传导,造成肺血管高压等效果。组织胺存在于肥大的细胞内,也存在于肺、肝及胃的黏膜组织里面。它在气道炎症的调节上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用猪进行动物实验
研究成果是相当出色的。在4年后召开的全国呼吸疾病会议上,钟南山研究小组的成果获得专家们的高度评价。此后,多篇研究成果的报告,分别刊登在国家级的专业杂志上。
1978年3月,中国知识分子迎来了科学的春天。全国科学大会在党的支持和科技工作者们的努力下,于北京隆重开幕。钟南山作为广东省的代表参加了这次历史盛会。他与侯恕合写的论文《中西医结合分型诊断和治疗慢性气管炎》,被评为全国科学大会成果奖。
这次大会是对自1956年首次颁发面向全国的科学奖金后,22年科学成果的总结(共有7600余项获奖成果,另有860个先进集体和1200名先进个人),因尚未建立评审机制,所有获奖不分等级。后来,习惯地将其命名为“全国科学大会成果奖”。
这届大会,汇聚了当时几乎所有在世的科技工作者。由于大家都是“十年生死两茫茫”,因而很多科学家与老朋友相见时,都是抱头痛哭。会上,科技工作者们都痛陈了“四人帮”的劣行,阐述了科学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重要意义。大家对未来祖国科技事业的发展和进步,都豪情满怀地表达了自己的信心。
会议期间,钟南山捧读了著名作家徐迟写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他完全被书中主人公时刻拼搏、刻苦钻研、无私奉献和坚强不屈的精神深深地打动。当时,书中的主人公、那位摘取了数学领域皇冠的科学家陈景润,就坐在这次全国科学大会的代表席中!
这次大会,让钟南山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陈景润瘦削但精神矍铄的形象,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