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颂衍与梁俞哲在同个酒吧,又先接到梁俞哲莫名其妙的那通电话,这一切都让喻忻尔产生不太好的预感。
在应酬下半段的她始终心不在焉,好在很快结束,她立刻打车前往酒吧。
这里没有包间,陆颂衍就在最中央的卡座,她过去坐在他身边,视线仍在场内搜索。
“不打个招呼?”陆颂衍倏然出声,将她的每个表情尽收眼底。
喻忻尔才反应过来,拘谨向其他人做自我介绍。
这是陆颂衍初次带她接触他的朋友,他们倒也主动将她归结为是他的玩伴,就算是惊讶也只是说一声:“终于知道找个伴了?”
喻忻尔在这不是很舒服,再加上本就喝了酒,昏沉得要命。
没想着跟陆颂衍说什么,她终于在角落处找到梁俞哲,他明显不知道她的存在,当下正跟他身边的女人玩猜拳,两人靠得很近,时不时伴随接吻,是旁若无人的亲昵。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喻忻尔没见过,但也不重要。
因为陆颂衍还在她身边,看着她。
漫不经心在她耳廓旁道:“熟人。”
知道他在点什么,喻忻尔有些难堪,略低下头。
陆颂衍点了支烟,继续说:“羡慕的话,我们也试试?”
烟味呛到喻忻尔喉咙有点痛,喻忻尔才明白陆颂衍为什么将她叫过来。
怒气在胸腔中燃烧,她推着他的胸膛,“你把我当什么了?”
“从刚来就一直盯着那边,不是羡慕,难不成是因为那个人?”陆颂衍平静到可怖,保持慵懒靠在沙发,烟雾坚持从指缝间飘散。
“看他与他女朋友如此亲密,好受么?”
陆颂衍知道她跟梁俞哲的关系好,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过梁俞哲。
每次都是看似随意,他没有表现出他的态度,喻忻尔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你在说什么?他是我认识的人,所以多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吗?”喻忻尔声线里带着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陆颂衍继续问,“经常联系?”
“不算经常,晚上恰好有交流。”喻忻尔实话实说,烦躁到拿起陆颂衍的酒杯将他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陆颂衍饶有兴致追问:“哦?聊了什么?”
想起那通电话,喻忻尔愈加不安,在与陆颂衍的接触中自然而然多了层隔阂。
她眼神回避:“没什么。”
陆颂衍了然,随着她关注角落里那对男女的动态。
还会笑着跟她聊:“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还是要继续在这里偷窥。”
喻忻尔手握拳,越来越难以在这里呆下去。
“你故意的?”她忍不住问,尾音带着颤抖。
陆颂衍没否认,修长的手转动把玩空洋酒杯,表现惯有的从容。
在这里呆不下去,喻忻尔抓住自己的包,表现出鲜有的急切:“我今天很累,你不走的话我先走了。”
她没想等陆颂衍,先一步站起身,未曾想那侧梁俞哲的目光恰好朝这边投来,与她习惯性的眼神相碰。
她的动作稍有停顿,注意到梁俞哲的表情里有不浅的惊讶。
他明显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的陆颂衍,着急些许,刚准备过来找她。
手忽而被拽住,喻忻尔感觉自己正被股很重的力道拉着向外走。
不知道吕颂贤有没有看见梁俞哲的动作,过程与她说了句什么话,但被淹没在酒吧喧噪的音响中,她没在意。
梁俞哲跟过来,而她已经上了车,身边没了难闻的烟酒味,只有还算舒服的枷罗木香。
车启动,梁俞哲刚好出现在酒吧门口,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手机振动,她死死握着,回头睨着越来越小的身影。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酒精更不为她留冷静的空间。
在这一刻,她讨厌极了陆颂衍。
震动声止,她再看不见人,回头时陆颂衍意味深长的视线仍为自己停留。
心情沉入谷底,只听男声提醒:
“你应该知道,我最恨背叛。”
这段关系,到底什么时候轮得上“背叛”这个词。
互不干涉,以钱换情,以情换钱,这才是喻忻尔的初衷。
但就在这个前提下,她领教过陆颂衍的控制欲。这已然远超这个范围,以最强硬的方式逼迫着她。
于是她开始后退,开始思考这段关系应该持续到什么时候。
却得到他的一句:“无权结束。”
他到底把她当成是什么,她摸不准。
越是束缚住她,她就越是要挣扎。
喻忻尔熬了一个晚上,总算等来与梁俞哲见面的时间点。
她提前到达,焦灼在餐厅内等待,所想的都是跟陆颂衍有关的事情,自然没想到这里就是陆家的地盘,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监控。
梁俞哲姗姗来迟,习惯性带了点零食给她,谈到正事时心情复杂。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梁俞哲此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猜测,直到昨晚才确定,更让他担心喻忻尔。
喻忻尔心里藏着事,也无法再那么坦然地让他放心。
“马上半年。”她答,连她也不确定具体哪天算是开始。
梁俞哲沉默片刻:“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就联系上了?”
“嗯。”
他指的是他在酒吧喝醉那天,那是喻忻尔与陆颂衍的初次见面,在那之后不久他们也就进行了他们的第一次。
“我告诉过你的,别跟他有往来。”梁俞哲叹气,欲言又止。
喻忻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其实对我很好,比我想象中更儒雅。”
“你有没有想过,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梁俞哲打断她的话。
喻忻尔一愣:“什么?”
在接触陆颂衍之前,她对他的刻板印象就是跋扈傲慢游戏人间的公子哥,但在接触后才看到他的温柔,他早看出她贪他的钱,却还是纵容她接近,分明他们在身份上不对等,但他还是愿意低下身段哄她,这样的他是无可挑剔的。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期待,所以当她发现他的控制欲的时候,瞬间慌了。
——到底怎样才是真实的他。
梁俞哲出声:“就因为观察到你需要帮忙,所以主动上前自荐,这是以他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喻忻尔死死蹙眉,心里有了猜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她早应该想到的,陆颂衍就不是擅长见义勇为的人,在撞见正求助服务生的她的当时,以他的性格多半会直接绕过她离开,又怎会上前自荐。
她一个与他差距悬殊的人几次三番找各种理由接近他,他又怎么愿意受她利用,要么爱玩,要么就是企图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梁俞哲看着她:“我就是担心这个。”
“什么事?”喻忻尔追问。
“他在调查我,我也在调查他。”梁俞哲坦白,“我们怀疑,他不是表面那么正派。”
“……不可能。”喻忻尔迟疑,陆颂衍是个亲自解决了王懦灰色产业链的人,倘若他也沾上这些事,又何来的底气。
“只是猜测,我们也不确定。”梁俞哲接着道,“他多次阻挠我们的行动,甚至进行过很多小动作。”
“你们在做什么?”喻忻尔脑袋越来越疼。
梁俞哲没将事情说全,只挑了些重点。
起因是他在国外学习留学时认识的一位前辈在某日突然死亡,法医鉴定是自杀。
可那位长辈性格乐观积极,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有自杀倾向,于是梁俞哲暗自顺着他身边人调查,果真发现有位可疑人。
他本意只是为了调查前辈的死因,未曾想越查越有更多东西浮现,但在这个过程中经常阻挠他的人就是陆颂衍。
梁俞哲不知道陆颂衍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出于谨慎,他才不希望喻忻尔接近他,对他们来说,陆颂衍都是过于骇人的存在。
他还隐瞒了些事,喻忻尔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能了解他的意思——
早在她与陆颂衍初次相遇之前,陆颂衍就在调查梁俞哲,兴许因为如此,他那日才会主动帮助跟梁俞哲在一起的她,他们之间才会有交集。
喻忻尔忽然有些窒息。
她基本能确定一点,那就是陆颂衍企图将她拉下水,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身处于巨大的漩涡之中。
“他很危险,我怕后果你我都承担不住。”梁俞哲谨慎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离开他,越快越好。”
“他不是我能说断就断的。”喻忻尔头脑混乱不堪,手撑在桌上抓着头发。
她倒是想走,在见到梁俞哲之前就有这个想法。
但她没有把握,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全身而退。
“你欠他什么,我替你还。”梁俞哲继续说,“只要你想,我会帮你。”
陆颂衍得知喻忻尔与梁俞哲再次见面的这个消息时并无意外。
屏幕上是两人面对面聊天的监控,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能清楚看见他们偶有的肢体接触。
戴安在一侧站着,手握一份资料,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来。
“喻小姐与梁俞哲认识至今约有五年,期间梁俞哲换过数任女友,唯独与喻小姐保持朋友关系,但并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交往过。”
“梁俞哲对喻小姐的照顾无微不至,他因为打架在看守所待过几日,听说是有人对喻小姐不敬才会导致他们大打出手。”
“除此之外,梁俞哲在一场采访中说过理想型,符合喻小姐的特征。”戴安将资料本合上,最后还有一句话,“此前他们经常结伴出入各种场合,认识彼此的交友圈,这种关系似乎超过普通朋友。”
这份关系比陆颂衍想象中更加亲密。
关系好了那么多年,又在进行当下这段感情时与她分开,他对她的保护当真细致。
陆颂衍转动钢笔,睨着屏幕上兀自有说有笑的人。
想起那年那个五岁的男孩,也是这么看着他的母亲与别的男人亲热。
男孩哭着求母亲别走,但女人背影决绝,连头也不回。
那个背影成了男孩多年来最厌恶的画面,至此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
人啊,被抛弃一次已经足够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