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喜正在房里罗列她未来的宏图大业,还有俩月她就要正式出师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得提前安排好。
英蒂已经消失了个把月,自从她进天门以后就没了消息,按着常理每个获胜者只能在里面呆俩天,但龚喜倒不担心英蒂会出事,她这个死党从一开始就与常人不同,定是昆仑仙境想多挽留她一会。
不过英蒂留下的这一大摊子,可真是让每个人都不安生。
评审团被英蒂直接打包带进天门后,这个控制着修仙界的集团便突然崩塌,统治阶层乱成一锅粥,各大教派争权夺利,都想竞选成为新的评审员,由此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权位上,从而无心修炼。
磐岩派更是乱,主母潘飞云这些日子一直扬言要让主教岩山石休了她,岩山石冷静下来后,便后悔当时说了过头话,回来就死皮赖脸地装傻,现在他是又要竞选评审员又要安抚妻子,内外不平,心力交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动荡之下,对徒子的约束也就弱了,龚喜趁此机会偷跑回家,本想好好计划一下将来,但很明显家里也不是一个安静之地。
屋门外来了几个陌生的女人,隔着门缝往里打探,等看清龚喜的样子后,为首的女人便开始连连赞叹。
“哎呀,真是不错啊!”
“怎么样何夫人,我就说过这闺女十里八乡都挑不出像她这样好的!”
“是啊,还练过功识过字,听说生意做的也不错,对不对王妈!”
王妈是龚喜的母亲,与女儿那壮实丰满的身材不同,她干巴巴地像块老姜,王妈陪笑道:“对,对,我家龚喜可能干了!”
女人们正说笑得开心,龚喜一把拉开屋门,沉脸看着她们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叫何夫人的是个白胖贵妇人,她抿着嘴上下打量龚喜,满意地点着头,而后用手帕掩嘴朝身旁的媒婆说:“这大腿够粗,脯子也长得好,是个生男儿的料,就她了!”
媒婆和王妈全都面露喜色,兴奋地连声说好。
“喂!你们到底在干嘛?娘,不是说过别来打扰我吗!”龚喜气得大吼,她脸蛋子本就毛细血管旺,动怒后更显得通红。
女人们以为她是害羞,用调笑的目光歼视着女孩的自尊,王妈急忙把人往正屋招呼,她知道龚喜急了会骂人,于是扭头朝龚喜使眼色威胁她莫乱来。
龚喜啪地把门关紧,坐回椅子上忍不住地咬牙愤恨,那一瞬间,她仿佛成了集市上的一块猪肉,何夫人指着她的身体称赞,这肉肥瘦相间,不错,我要了。
世俗偏见就是那把屠刀,要将自己大卸八块,分批卖与凶残的野兽。
龚喜不明白母父为什么如此着急要把她嫁掉,明明自己才是家里能给她们赚钱的人,为什么还是看不起她,非要将她送进别家才放心吗?
屋门被打开了,王妈神清气爽地走到龚喜身后,拍着她的肩膀道:“我儿苦日子到头喽~你妈我可是给你张罗到个绝好的人家,何夫人知道不?那可是乡绅的老婆,她看上你了!吼吼吼~”
“我说过我要嫁人了吗?”
看女儿那一脸死样,王妈嘲笑道:“自古以来女儿的婚姻大事,都要听从母父的安排,你不想嫁就不嫁吗?这么大岁数难道要留家里吃白食?”
“什么叫吃白食!”龚喜生气地站起身,看着母亲道:“这俩年我给你们捞了多少钱,你们不知道吗?!家里房子还是我出的大头!”
“那都是你应该的,你看看哪家小门户送闺女去修仙的,我们培育你这么久,给点钱就委屈你了?”
“何夫人准备出多少礼金定我?报个数,我把它凑齐给你们,从此以后不许再来掺和我的婚事!”
王妈见龚喜动真格了,连忙安抚她道:“唉,这是钱的事嘛!闺女,我是你亲妈,怀胎十月花了半条命才生下来你,我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咱们女人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安稳,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你说是不是龚喜。”
“不是,女人又不是笼养的鸡鸭,什么托付终身,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不需要男人来圈养!”
“那你就准备一辈子都这样无依无靠地光着,凡事都得自个抛头露面,别人儿孙满堂有个知冷知热的伴,你连个家都没有。”
龚喜疑惑道:“我咋没家了?这不是我家啊?”
“这是你哥的家!现在房子也盖好了,来说媒的人一天多于一天,等你嫂子过了门,这家就易主了,到时候你以为自己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龚喜哽住,委屈涌上心头,有一个自己的家确实是每个女人心中的渴望,可以不大,可以不富,但它是自己漂泊流浪的港湾,是舔舐伤口的洞穴,是劳累后的缓息地,是人生中的灯塔,但母父却将这个家全部送与了男儿。
王妈也感到不快,含泪抱怨道:“女人大了就没有家了,就说我娘家,每次回去都要大包小包地拎着礼物,有啥活都要抢着干,就这你舅妈还看我不顺眼。唉~龚喜,这就是女人的命啊,不嫁人你去哪啊,没人给你撑腰的。”
“既然这样,那你更应该向着我,护着我啊!你也知道我嫁人后必然会里外不是人,那就把我留在你身边不是更好吗?”
王妈愣了一下,立马变脸道:“说啥疯话,那你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他才是老龚家的根,我不顾他顾你啊?!”
“就知道你偏心!反正我不会听你们摆布的,出去出去!”龚喜把王妈轰出屋,趴床上哭了一会儿。
唉~这破家越呆越憋屈,不如回磐岩派睡通铺来得爽快,想到这里,龚喜直接收拾好行李,大半夜地离开了家门。
磐岩派离得有些远,龚喜赶太阳升起才看到磐岩派的大门,在一片橘红色的晨曦中,她远远地发现前路有个熟悉的身影。
“英蒂!英蒂!......”她欣喜若狂地冲过去,果然是消失一个多月的英蒂。
俩人抱一起大笑,郁结在心口的不快瞬间消散,龚喜总觉得英蒂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只要跟她在一起,世上所有的烦恼都不成问题,这也是龚喜为啥会死心塌地跟着英蒂的主要原因。
英蒂刚到磐岩派时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毛丫头,她的性格过于嚣张,不讲卫生还总抢别人的饭,派里没人喜欢她。
龚喜也看不惯她,于是带领众人给英蒂使绊子,像是往她水壶里倒尿,饭里掺沙子,被窝里泼凉水,这种霸凌的事情龚喜可没少干,毕竟她当时在同龄人当中个子最高,性子也讨主母喜欢,属于个小头目。
与那些唯唯诺诺缩头挨打的受害者不同,英蒂对霸凌从来零容忍,就算对面人数众多她也不犯怵,拎起凳子就是一顿猛拼,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怕,打起人来又毒又狠,像个疯子一般。
龚喜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地上跟英蒂求饶。
“你功夫不错,以后就当我的跟班吧!”英蒂对着比自己还高大的师姐命令。
好女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了再说,不然又是一顿揍。龚喜后来就一直跟着英蒂混了,开始肯定会不服,但慢慢地她俩之间找到个平衡点,就是都喜欢欺负男修,这种莫名的癖好让她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扯远了,继续说英蒂从仙境回来的事情。
英蒂回来并没有去磐岩派管事处报道,而是先回自己的破屋,把姐们儿几个招来显摆了一番。
“看这把大黑剑,是不是挺结实!我拿它劈柴都没问题。”英蒂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开心得仿佛一个拿到糖的小孩。
“这叫万浊剑。”花稻纠正道。
大家都以为她要讲自己的训剑经历时,英蒂又从腰间拽下来个荷包道:“这玩意最好,啥东西都能装,像个无底洞,我本来装了好多稀奇玩意的,但到了人间后全变成了灰,可惜了。”
啊——龚喜三人惊得高呼:“这是坤乾袋!”
“哦,还有呢!”英蒂从荷包里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全是传说中的仙器。
三人惊得跳起来,要知道常人能驯服一件仙器都是厉害得不行的强者,她倒好,直接把场包圆了。
“你是进货去了啊英蒂!”龚喜看着满地宝物,实在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英蒂对大家的表情很满意,一挥手道:“哈哈哈,看看有喜欢的吗,一人一件送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动作。
“干什么,不想要啊?”英蒂奇怪地问。
花稻扭曲着脸解释说:“英蒂,这些可是仙器!是修仙界人人都想要的绝世珍宝,你怎么能随便送给我们呢,咱们关系再好也不能拿仙器来分享啊!”
英蒂见她们畏手畏脚的,便无所谓道:“仙器又怎样?还不是给人使的,而且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不给你们给谁?”
“来龚喜,你先挑,看看喜欢哪个?这个球,还是那个圈?”
受到邀请的龚喜又激动又紧张,她先是看看花稻和阿鸾的脸色,见俩人一脸懵圈也没啥反应,便一咬牙指着地上那片牛皮似地宝贝道:“盛灵地图!英蒂,我以后经商免不了走南闯北,这地图上会记载各种宝贝或者灵气充裕的地方,对我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英蒂直接将盛灵地图递给了她,龚喜笑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吸溜一口打开地图查看,结果上面啥都没有,光突突的仿佛真的是张牛皮。
“对了英蒂,仙器认主,就算给我们也用不了啊!”龚喜遗憾地摇头说。
“哦,这个好办。”英蒂在地上扒拉了两下,找到块烂木头,她把木头放盛灵地图下炙烤,果然没一会龚喜就看到了图案。
“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仙境里的神器全都相生相克,利用这一点来威胁,为了保命它们自然会臣服于你,不然我怎么可能把它们全带回来!”
好吧,她早该想到的,暴力果真是三界万物的通用语言。
英蒂又示意花稻去选,有龚喜的范例在先,她也不客气了,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摄魂钟,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铜钟,听说敲响时会把人的灵魂收集在钟里封印,属于攻击型武器。
“阿鸾,该你啦!”
缩在一旁的阿鸾怯生生地摆手道:“不,我就不了英蒂,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怎么了?她俩都选了,你客气啥!”英蒂早就发觉阿鸾不对劲了,往常她总是四人里最活泼的,今天来了后却一直低着头缩在人后。
英蒂看向龚喜和花稻,这俩人也一脸冷漠,没有劝说推脱的阿鸾。
“英蒂你别总是傻啦吧唧地对她好,这家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花稻忍不住地骂道。
被指责的阿鸾更加委屈了,她含着泪无辜地抬头看了一眼英蒂,紧握着双手不停地小声说:“对不起英蒂,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你们快说啊!”英蒂真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龚喜冷哼道:“英蒂你有啥好处都是第一个先想到我们,可阿鸾她却在你决赛时,偷跑去给那个尤人选手带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居然比自己相处多年的好姐妹都重要,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不是~我没想到英蒂后面会遇到那么多危险,我以为按英蒂的实力进天门稳稳妥妥,所以才去帮助鹫月的.....”阿鸾哽咽着解释:“鹫月不是毫不相干的人,她和我一样是尤人,所以.....”
花稻轻蔑地打断她嘲笑:“所以你就能抛下自己的朋友选择同类?怪不得都说尤人是些骨贱肉轻的叛徒,深交不得!”
“花稻!”
“花稻!”
英蒂和龚喜惊呼,她们其实一直在淡化阿鸾尤人身份的事实,因为她们从来不认同尤人就是天生奴隶的观点,花稻这话就是在往阿鸾心头上扎刀。
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簌簌而下,阿鸾微张着嘴,双唇颤抖却讲不出一句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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