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我一如既往地走在交织在各种脏话的大街上,好满意。
我以倒数第五的顺序走近了教室,数学老师开始报口算题,不过一会儿,校长带着校工带着教导主任及一堆无关紧要的人,大步走到讲台上。
一般校长只是从门口走一趟,如今竟明目张胆走进我们班,同学们中,多少有一点骚动。
老师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光临寒舍,有点措手不及。表情从惊异,到微笑。她把他们堵到讲台上,不让他们继续前进。他们肩搭肩,头挨头,抱成一个空心的团,密谈了一阵,主讲是校长。
坐在最前面的同学,为了听到他们密谈的内容,牺牲自己,用脚尖勾住课桌,身子伸出去,两只手撑在地上,有点像俯卧撑,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总算是谈完了。接下来的环节应该是指认,指认龙超是很简单的,他们一说个子小,老师就说:
“龙超,出来!”
龙超以酷似潘长江而闻名于世,近来因为各种丑闻(打游戏机,拿了杨都都的五十块钱)云集一身,而茶不思,饭不想,所以衰得很。
我想指认我的过程应该是比较烦琐的,因为我中等身材,相貌平庸,头发较短(我们班十个女孩九个都是短发),而且身穿着红衣服,今天是星期一,所有的人都穿着红校服。
没想到,他们换了一种简单实用的办法,校长说:
“昨天跟你一起翻栏杆的是谁?”
龙超看看校长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招了就可以减刑。他心惊胆寒地说:
“方舟。”
老师凑到他的脸前,问:
“方舟?”
“恩!”
“方舟?”
“恩!”
“真的是方舟?”
“恩!”
经过龙超和老师的对问,我茅塞顿开,明白了一个非常复杂,复杂非常的道理——我目前的身份,不是个好人!
镜头转向办公室,那里耸立着我与龙超渺小的身影,老师手搭在椅背上,办公室里有很多人,我一直在观察对面正在补作业的小男孩,当我走进来的时候,老师纷纷询问:
“哟,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犯的是哪科啊?”
听了犯罪事实以后,老师们纷纷啧啧有声:
“还是个好学生呢!”
我一听,就赶紧机灵的哭了。
龙超不会哭,所以他没有哭。
老师问我:“你怎么想到翻栏杆的?”
我说:
“他…”
老师说:“不许说他,说你自己!”
但我又情不自禁地说:
“他…”
老师说:“不许推卸责任,说你自己!”
这回我变机灵了。我刚说一个我,就赶紧说“他”老师也不好再阻止了,就让我说下去。重要强调的是他用诱惑的表情,眼神,语气,说了一句:
“宇文宇敢翻你敢翻吧?”
我不好意思说我们打扫卫生,因为我们那点功劳,实在是羞于启齿。
在老师那个方向看,诱惑我的是他,而且我哭了他没哭,再说我长得又老实,所以老师就先把我哄走了。
在离别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偷偷看了看龙超,发现他在墙角默默地滴眼泪。但是没有人注意,只有那个小男孩,陪着他默默地流泪,不过是各伤各的心,各流各的泪,各着各的急。
走出办公室,我惊奇地发现,校园里有很多戴面罩的男工,在焊铁栏杆,把原有的铁栏杆加密加高,火花四溅。
我从小就被告知,看了焊花,眼睛就要瞎掉,我记得以前也看过几次,但只是累计,也就是说,那几次,只是皮外伤。这次因为看得久,以前的累计一迸而发,瞎了。一阵。
这是为我而焊吧。
走在回班的路上,一个我不认识他,他却认识我的男生,拦着我,两只手和两只脚都叉开了,说:
“翻栏杆了吧?翻栏杆的吧?”
我仍做出平时清高的姿态,铁着脸说:
“我这是为你们造福!你们想掉也掉不下去了!”
那一周是“安全周”我们每一周都是什么周,比如“文明周”“礼貌周”“植树周”“环保周”“爱心周”“八宝粥”“蒋方舟”省略号。
校长宣布红旗班的时候,本来报的我们班,后来又加了一句:
“因为他们班有人翻栏杆,所以他们班的老师主动申请,撤消红旗班的荣誉。”班上的同学,都知情,所以都给我和龙超白眼。但是我的眼,经过了焊花以后,练成了火眼金睛,因此我遭的白眼比较少,龙超因为有一对美丽而深不见底的双眸,所以遭的白眼多,泛滥。
翻栏杆对于我的损失是:那一年的三好学生没有经过评比,我就被一票否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