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下午坐飞机去了天津,他们打算在天津看完项目后,回北京拿些东西,然后再回成都老家。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却也有了共识,这时候避开原立江比较好,顾青裴一点也不想留在北京触他霉头,甚至连办理离职的事,都想拖一段时间再说。
他们到了天津,合作方负责接待,俩人吃了顿专门吹牛喝酒的晚饭,才回了酒店。
就像俩人都期待的那样,他们在酒店套房里抵死缠绵,用力宣泄着这些天来的思念,足足做了大半夜,才疲累地相拥入眠。
第二天,俩人依然早早爬了起来,跟着合作方去看那个商品楼的项目。看完项目,顾青裴就夸原炀有眼光,显然他对这个项目挺满意。
原炀特别高兴,他难得被顾青裴夸奖,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顾青裴也很高兴,第一是这个项目确实前景很好,第二是原炀跟他的这将进一年里,进步很大,原炀从一个自负、我行我素、对经商完全不感兴趣、甚至是充满不屑的太子党,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脑袋里有正事、有考量、有目标的男人。
原炀其实非常聪明,而且记忆力和精力惊人得好,是个可造之材,如果说以前顾青裴培养原炀,是碍于原立江的嘱托,现在则是把原炀当成了自己的人,在用心栽培,期望俩人有一天能够携手驰骋商场。心中有了期望,顾青裴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他开始勾画他和原炀在这个项目上的成功,没错,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成功。
只要能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站稳脚,他就不用那么惧怕原立江,而且他相信原立江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狠手,他们的项目应该也是安全的。他和原炀分不了,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哪怕再艰难,既然原炀一次都没有放弃过他,他也不想辜负他的小狼狗。
俩人在当晚从天津回了北京。
回到顾青裴家的时候,他们心里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感慨。明明几天前刚刚从这里离开,可再次回来,心境都发生了变化。
顾青裴想起冰箱里还有那天他给原炀做的螃蟹,冻了这么多天,早已经不新鲜,可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多希望原炀能留下来吃一口。顾青裴甩了甩脑袋,有些想笑。
俩人晚饭还没吃,冰箱里没菜了,原炀出门买菜去了。顾青裴在家收拾屋子。这是,顾青裴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张霞打来的,“喂,小张。”
“顾、顾总。”张霞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慌乱。
“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是真心敬重您,恐怕没人敢告诉您,可是我觉得……”
顾青裴皱了皱眉头,阻止了她的语无伦次,并笑着安抚她,“小张,你一个孕妇可不许这么激动啊,慢慢来,好好说,怎么了?”
张霞吸了吸鼻子,“顾总,您自己去公司的邮箱看看吧。”
“看什么?”
“看……”张霞说不下去了。
顾青裴挂上电话后,满腹疑惑地打开了电脑。他登陆公司邮箱,发现了一封群发邮件,文件名字就叫“顾青裴”,顾青裴心脏微微一颤,不明所以地打开了。
里面是几张照片。光线昏暗暧昧,背景一看就是酒店的客房,顾青裴在那几张不甚清晰的照片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了。他不会忘了这家酒店。那是在杭州的一晚,他和原炀水火不容的时候,俩人一起出差,原炀就是在这家酒店,指使一个M//B给他下//药,然后……
邮件里仅有四五张照片,不算露骨,至少原炀的脸和身体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而照片也仅从他腰部以上的部分截取。可仅仅是这几张照片,也足够让人看清这是一组床照,而且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分明是个男性。他对着镜子看了三十几年的自己的脸,就这么又熟悉又陌生地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脸上遍布红晕、满脸细汗、眼神迷茫、尽显醉态,外人看到这些照片,肯定以为他喝醉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下了药。
顾青裴脑子嗡嗡直响,目光一再失去焦距,然后再集中到那几张刺伤他双眸的照片上,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反反复复,让他头疼欲裂。
他终于明白张霞的声音为何又慌张又尴尬,因为全公司的每一个人,在这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晚上,突然收到了这份爆炸式的礼物,看到了他们的总裁和一个男人赤//裸纠缠、深陷情//欲的照片。顾青裴简直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做噩梦。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不落人后,极要面子,上学的时候是优等生,工作了也是最优秀的员工,要论勤奋刻苦,少有人比得过他,他这么努力地学习、工作,仅仅是因为他不服输。他是载着周围人的夸赞长大的,性向恐怕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个缺憾,但他也无奈接受了,可这并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最隐秘的事情被众人所知,而且是以这样颜面尽失的方式。
他感到自己被当众狠狠地扇了好几个耳光,那一张张照片都在昭示他的不堪,他顾青裴在物欲横流的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委屈挫败都受过,每一次他都面不改色地挺过来了,可唯有这次,他有种被人撕了脸皮的屈辱感。他的骄傲和尊严,被几张照片毁了个彻底,从此他顾青裴要以什么颜面面对自己那些朋友、同事?他几乎把牙齿咬出血来。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是谁干的,把原炀保护得如此彻底,却让他羞耻示众,跟他有如此仇怨的,除了原立江还能有谁。他低估了原立江,他以为原立江仅仅会在事业上打击他,所以他天真地想避其锋芒,在其他地方另起炉灶。却没想到原立江可以这样毁他。他又如何能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几张照片!这些照片像素很不清晰,拍摄角度却一样,明显是从视频上截取下来的,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可能有一整段视频,顾青裴就不寒而栗。
这是原立江给他的警告吗?顾青裴只觉得浑身冰凉,瘫在椅子上几乎无法动弹。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视频。是谁录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顾青裴却紧闭双眼,痛苦地不想承认。
顾青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进浴室,用冰凉刺骨的水洗了几把脸,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眼前的画面不自觉地跟照片里那张沉溺情//欲的脸重合了,他挥起拳头砸向了镜子,精致的镜子从被拳击中的地方龟裂,碎片毫无留情地割伤了他的手,他木然地看着手上的血,僵硬地站了很久。直到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原炀提着东西进来了,“靠,外边儿可真冷,不让你出去就对了,你一点儿都不耐寒。”
顾青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逆流,他握紧了拳头,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他脚边,他却感觉不到疼,因为身体的某个地方,比他的手疼上千百倍。
原炀听到里面没动静,放下东西走了进来,“人呢?”他走到浴室一看,吓了一跳。顾青裴拳头上正滴着血,冰冷地看着他,镜子碎了一地,一切都看上去那么地不正常。原炀的心脏狂跳起来,“你怎么了?镜子是你弄碎的?你的手……”
顾青裴机械地开口,“杭州那天晚上,你录像了是吗?”
原炀如遭雷击,僵在了当场。
“是不是?”顾青裴逼视着原炀的眼睛。
原炀方寸大乱,“你、你怎么知道?”
顾青裴冷道:“我知道的太晚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原炀脸色铁青,他看着顾青裴有些扭曲的脸,心都凉透了。
“怎么知道的?”顾青裴讽刺地一笑,“我是在公司的一封群发邮件里看到的。真是有意思,作为那段录像的男主角之一,我居然比公司的下属知道得还晚。”顾青裴咬着牙说完最后几个字,那眼神恨不得吞了原炀。
原炀从未觉得如此害怕过,从未。他清晰地看到了顾青裴眼中的痛恨和怨愤,那被彻底羞辱的愤怒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原炀都能感觉到顾青裴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顾青裴是个那么要面子的人……
他常常取笑顾青裴活着就为了表面功夫,顾青裴享受成功、享受优越、享受被人敬仰,那是对一个男人的肯定,成功的荣光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男性生物一生都在追求的,顾青裴欣赏自己的所得,这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原炀向来知道顾青裴在乎自己的声誉和地位,所以,刘强偷走电脑的时候,他才会焦头烂额,找到刘强的时候,他才会抱着即使灭了对方也要把录像拿回来的心思,他就怕那段录像被公之于众,怕顾青裴会受不了,而且,会恨他。
原炀几乎要崩溃,他折腾了半天,依然发生了他最害怕发生的事,而且顾青裴赤身*的样子……他恨不得把所有看了那些东西的人的眼睛挖出来!他冲进顾青裴的书房,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张刺眼的照片,只有他自己被遮了起来,顾青裴的脸却清晰可见。
是他爸,是他爸干的!
原炀冲回浴室,抓着顾青裴的肩膀语无伦次地喊道:“顾青裴,那段录像是我录的,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公开,我从来没想过让别人看你,我……你听我解释。”
顾青裴轻扯嘴角,“哦,那它怎么就跑到公司所有人的邮箱里去了呢?”
“是刘强!你还记得上次你家失窃吗?他偷走了我的电脑!”
“刘强?如果真是刘强,为什么独独把你遮了起来?”顾青裴眯着眼睛看着他,“他可真够心疼你的。”
原炀嘴唇颤抖着,哑口无语。
“让我帮你说吧。刘强有了原立江的儿子这么一段见不得光的视频,那还不是呼风唤雨,所以他把录像寄给了原立江。我当时还奇怪,怎么好好的,原立江突然就知道了我们的事呢,这种曝光方法,可真够直接的。”
原炀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顾青裴,顾青裴周身那种冷硬的、憎恶的气息,刺得他浑身疼。
顾青裴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刘强被抓,录像带落到了你爸手里,放出这些照片不过是一点点警告,如果我还不知深浅,可就不只是露个脸那么简单了。我说得对吗?原公子!”
原炀颤声道:“顾青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我能阻止刘强,我确实阻止了刘强,却没想到我爸……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顾青裴,你别这么看着我。”
“你当时为什么录这个?你有多少次机会告诉我,为什么不说!”顾青裴狠狠推了他一把,“啪啪”扇了他两个耳光,怒吼道:“你他妈为什么不跟我说!要等到我的秘书打电话来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都他妈出艳//照了,我顾青裴从今往后还有没有脸走出这扇门!”
原炀一把抱住了顾青裴,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顾青裴拼命想要推开他,原炀就越是恐惧地要抱紧,“放开我!原炀!你他妈放开我!”
“你不要恨我,顾青裴,不要恨我。”原炀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他被顾青裴的敌意深深刺伤了。
“我还记得你那晚说过的话,你说跟你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你说我不该招惹你,我会后悔。我现在后悔了,我服了,我斗不过你原大公子,我服输了行吗?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放开我!”
原炀鼻头一酸,眼眶湿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就算杀了我我都不愿意那段录像曝光,我本来只是自己偷偷留着的,我不敢跟你说,我知道你会生气……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你不要恨我。”
顾青裴挣扎了半天挣不脱,疲倦道:“你放开我。”
原炀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微微弯着腰,紧紧抱着顾青裴不肯放手,他吸着鼻子,还在重复着那句话,“你别恨我。”
顾青裴浑身冰冷,他已经被巨大的压力和担忧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根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又会面对什么。此时此刻,他甚至不愿意再多和原炀说半句话,他缓慢地、执着地推开了原炀,“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原炀抹了把脸,一脸狼狈,“我不走,我要看着你。”
“从我家滚出去。”顾青裴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说过你要怎么怎么对我好,却连自己家的事都处理不好,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原炀双颊发烫,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紧紧握住了拳头,他从来没这么怨过自己的父亲,他简直不能相信,他爸会用这么狠的招,让他和顾青裴从内部决裂。他低声道:“我会回去找我爸,你不要回家,在这里等我行不行?回家也可以,我去你家找你……”
顾青裴低头指着大门,“滚。”
原炀咬了咬牙,还是走了。他现在要回去找他爸,他终于明白,如果不把他爸这道横在他们面前的墙给拆了,他和顾青裴一辈子都不能安生。顾青裴说得对,他连自己家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凭什么说自己能对顾青裴好?他就不像个男人!原炀带着一身戾气和伤心走了。
顾青裴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抱住了脑袋,期望能从这个姿势里获得安全感。
他以为他人生中大部分的挫折,都已经留在了他奋斗和做原始积累的那几年青春岁月里,却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有了点儿身家成就的这个年纪,却碰上了最大的危机。那危机并非只是他跟一个男人上//床的照片被传得人尽皆知,还包括他谈了一场根本不该开始的感情,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到了这个年纪,却居然犯这种傻。他怎么能这么傻?
他不知道这轻飘飘的几张照片,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影响,以往任何时候都迎着困难往上冲的他,此时只想逃避。因为这次的危机不属于以往的任何一种,这件事让他颜面尽失,让他名誉扫地,让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
原立江这一手真是高。发现他们俩分分合合还是分不开,原立江不再逼他走,也不再逼原炀死心,而是用这么几张模糊的照片,让他们自己翻脸。顾青裴明知道自己中了个大计,却没法不怨原炀,此时的焦虑和恐慌,让他恨不得从未认识过原炀。
他不知道事情究竟会演化到哪个地步,他最害怕自己的父母知晓,他那以光明磊落为做人的最高原则的父母,如果知道他们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丑,六十多岁的人,怎么承受那样的打击?顾青裴真想这一刻就此消失。
他不知道在客厅坐了多久,坐到身体都僵硬了,才拿起电话,给张霞拨了过去,让张霞给他准备离职文件。张霞听说他要走,难过地哭了,顾青裴心里有些酸楚,也有些感动。
挂了电话,顾青裴拽出旅行箱,往里面塞夏天的衣服。他在塞班岛订了一个星期的蜜月套房,那本来是他和原炀准备去度假的,现在算一算,明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不如明天签了离职文件就飞过去,还能住上一晚,免得浪费。一个人的度假不也是度假吗。
原炀回到家后,他爸不在家,吴景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身戾气、跟罗刹一样冲进家里,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原炀握了握拳头,“我爸呢?”
“去广州出差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吴景兰走到他身边,皱眉看着他,“原炀,你怎么了?你跟你爸爸之间究竟出什么问题了,他成天黑着一张脸,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你呢,成天不回家,一回家也这个德行。我是你妈,你有什么非得瞒着我。”
原炀看着吴景兰,哑声说:“妈,我喜欢上一个男的,你能接受吗?”
吴景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发烧了吧?”
“妈,我和我爸之间,就是这个问题,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你迟早要知道,因为我爸就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原炀咬牙切齿地说。
吴景兰蹙眉看了他半晌。
原炀早做好了他妈发飙的准备,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他情愿所有的怒火都朝着他来,只要能为顾青裴避去一分,他都要扛着。这是一个爷们儿应该做的。
吴景兰给了他一耳光。原炀偏过头去,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吴景兰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看着他,“是顾青裴吗?”
“你猜到了?”
“我才跟你爸因为解雇顾青裴的事吵了一架,他给我的理由糊弄不了我。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因为什么,连我们夫妻间都不能说,现在前后一联系,一下子就想通了。”
“就是顾青裴。”原炀扒了扒头发,看着吴景兰,“妈,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爸说得够多了。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喜欢他,我眼里容不下别人,只有他。”
吴景兰恨恨看着他,“这点儿出息,我就知道,原家就没法指望你这败家子传宗接代。”
原炀漠然道:“你们还有原竞,别来逼我,没用。”
“那你现在跟你爸是怎么回事?”
原炀低着头不说话。
吴景兰抬高音量,“怎么回事儿啊?他把顾青裴辞了你就这么激动?你至于吗?顾青裴这种人,到哪儿都能混得好好的。”
“不只是这个。”
“那是什么?”
原炀说不出口,“妈,早晚你会知道的。我是来找我爸的,他不在,我就走了。”
“你站住。”吴景兰上前一步,摸了摸他的脸,口气软了下来,“炀炀,我三个孩子,就你让我最操心,我这个人对谁都厉害,就是对自己的孩子狠不下心。你敢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喜欢男的,我真想打你一顿,可妈妈舍不得,你能不能让我和你爸省点心,别再为了一个外人,跟你爸不对付了。”
原炀摸了摸吴景兰的头发,轻声道:“妈,他对我来说,不是外人。你和我爸可能都觉得我是年轻,一时冲动,可是妈,我从来不说胡话,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原炀言出必行,我说我非顾青裴不可,我就是非他不可。”原炀抱住了他妈,哑声道:“妈,对不起,我真对不起你,跟顾青裴在一起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少,我从小就不懂事,总让你生气,我都改行不行?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我就是不能跟他分。”
吴景兰眼眶一酸,对着自己这个英武出众的大儿子,既狠不下心也下不去手,简直无奈透了,“原炀,你能说这番话,妈妈心里很欣慰,可唯独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我们家不能进个男媳妇儿。顾青裴比你成熟老道,利用你跟玩儿一样,你知道他表面上跟你好,心里都在想什么吗?你换位想想,作为父母,能让你和男人在一起吗?你想让咱们家沦为笑柄吗?”
原炀淡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妈,算我对不起全家所有人。”他放开了吴景兰,轻声道:“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吴景兰突然紧张地拽着原炀的袖子,“你去哪儿?”
“回家。”
“这里不是你家吗!”
原炀低下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原炀。”吴景兰掰过他的脸,逼他直视自己,“原炀,我们并不是不能沟通的父母,等你爸回来我们再谈谈,好吗?你做事最容易冲动,最后受伤的都是自己,爸妈是一心为了你好,你别这么伤我们的心。”吴景兰口气凌厉了几分,“你看着我。”
原炀始终没有抬头,他把吴景兰的手从自己身上抓了下去,转身走了。
吴景兰在身后叫道:“原炀!”
原炀迅速钻进了车里,几乎逃着离开了家。他确实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可他更对不起顾青裴。自己喜欢的人和家人,本来不该形成对立的选择,可却偏偏形成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他从头到尾,哪怕一刻,都没有想过要放弃顾青裴。他只希望他父母有一天能接纳顾青裴跟他一起进这个家门,否则他不再踏进这里半步。
他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给他爸拨了个电话。
原立江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在忙,说吧。”
原炀冷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的目的达到了吗?”
原炀握紧了手机,如果电话那头不是自己的亲爹,他早已经破口大骂。
原立江沉声道:“我本来不想用这样的手段逼你们。可你们显然不够自觉,我只是个正常的父亲,没法接受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原炀,我们是亲父子,我对你下不去手,但对顾青裴我不会客气,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哪怕是为了他好,跟他断了吧。”
原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爸,如果你再动顾青裴半根汗毛,我就把录像带放到网上去,跟你做的正好相反,我会把顾青裴遮起来,让我自己露露脸,我原炀向来不怕丢人,如果你也不怕,你可以试试!”
原立江顿了一下,寒声道:“你这个混蛋。”
“爸,我是当真的。”原炀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你理解不了,可我把顾青裴当我媳妇儿,你却这么羞辱他,这跟羞辱我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你不是我老子……”
原立江喘着粗气,被气得不轻,“你说什么?你把他当什么?原炀,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你没听错。爸,我是认真的,如果那段录像和照片你再散播出去半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原炀不想再从自己父亲的耳中听到什么冷酷的话,索性挂掉了电话。
他趴在方向盘上,一个人静静地呆了很久。他没办法摆脱内心那种被遗弃的沮丧和难过,他迷茫地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他不愿意回家,他想回顾青裴那儿,却不敢。好像整个北京城都没了他的容身之处,让他即使被暖气环绕,也觉得连心尖都凉透了。
顾青裴现在在做什么呢?那些照片都造成了什么影响?他应不应该回去?如果顾青裴还是让他滚……
原炀眼中尽是迷茫。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彭放打来的,他接通了手机,却不想说话。
“原炀,顾青裴是不是出事儿了,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这么快……就已经连彭放都知道了。原炀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想着顾青裴要面对什么,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原炀,你说话啊,还好把你遮起来了,不然可就丢大人了,是谁这么害顾青裴?多大仇啊。”
原炀哑声道:“你在哪儿?”
“我?在家,怎么了?”
“我去找你。”原炀扔下电话,驱车去了彭放家。
彭放自己住,家里除了他还有俩保姆,不过听原炀要来,他把保姆都打发走了。原炀一进屋他就看出不对劲儿了,他跟原炀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这么多年了,原炀不管闯多大祸,都没心没肺地不知道着急,他是第一次看到原炀失魂落魄成这样,好像整个人被抽离了什么东西一样,“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他把原炀拉到沙发上坐下,担忧地说:“其实吧,那个照片也没啥,就露了个脸,我相信以顾青裴的定力,能挺过去的。”
原炀摇了摇头。
“不是,那照片到底怎么流出去的?难道你也修电脑了?”
原炀摇晃着站起来,从彭放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打开就猛灌了一大口。
彭放急了,“你倒是跟哥们儿说说啊,给你想想办法啊。”
“是我爸干的。”原炀转过头看着他,眼神灰暗,深不见底。
彭放愣了愣,显然被吓着了,嘴里就剩“我操”了。
原炀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把目瞪口呆地彭放晾在了一边。
彭放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原炀,“原炀,你是玩儿真的,你他娘的居然跟顾青裴是玩儿真的,我真是……你不是魔障了吧?你把你爸都逼成什么样儿了,让他放低身价,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区区一个顾青裴。你是真的来真的呀原炀!”
原炀把酒瓶子摔了个粉碎,咆哮道:“我他妈来真的怎么了!我就看上一个人了怎么了!为什么处处给老子添堵!处处都他妈给老子添堵!”
“哎,冷静冷静,别跑我家撒酒疯。你给我好好说说,事情怎么演变到这步的。”
原炀抱着脑袋揪了半天,彭放都怕他把自己揪秃了,他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彭放更加不淡定了,这他妈就差俩人携手私奔了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发小。原炀这人总是吊儿郎当的,对什么事都没这么上心过,现在却成天想着做生意、挣大钱,整个人着了魔一样努力,还为了一段感情狼狈成这样,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顾青裴。
他犹记得原炀当初刚认识顾青裴时,是用怎样鄙夷的、厌恶的表情和口吻对自己形容顾青裴的,当时原炀憋着一肚子损招阴顾青裴,没想到那损招最终却报应到了他自己身上。因果这个东西,真是够操蛋的。
看着原炀颓丧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毕竟是涉及到传宗接代的事儿,他要是支持原炀,就对不起原家的列祖列宗,他要是不支持原炀,又对不起自己的兄弟,他只好陪着原炀沉默地喝了半天的酒,最后终于憋不住了,“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原炀甩了甩脑袋,“我不回家了,除非他同意我领着顾青裴回去,否则我不会再回家。”
彭放叹道:“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
原炀双眼迷离,“我爸不该那么做,他不该那么做。”
“那顾青裴呢?他肯定怨你。”
一提到这个名字,原炀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影,“等他消消气我再去找他。”
“什么时候?”
“明天。”
彭放无语了。
第二天一早,张霞将离职文件带给了顾青裴,顾青裴签了字,安慰了她几句,把她送走了。张霞走后,顾青裴提上行李准备去机场。
下了楼,就像以往上班时很多个早晨那样,他在停车场看到了原炀。原炀也还像从前那样,背靠着车门,有时候点上一根烟,有时候只是站着发呆,天气再冷也不会坐进车里,他一下楼,第一眼就能看到原炀,原炀就像怕他会错过自己一样,用这个方式充满他整个视线。这幅画面已经深印在他记忆里,他感到鼻头发酸,心脏传来不可抑制地痛。
原炀看着顾青裴,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难过,“你要去哪里?”
顾青裴道:“塞班岛。”
原炀心头一颤,苦涩地说:“我们应该一起去的。”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顾青裴裹紧了大衣,想从他身边经过。
原炀拉住了他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我现在去哪里都可以,带着你私奔都可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顾青裴淡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任何我认识的人。”
原炀咬了咬牙,“那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假期。”
“现在不是了。”顾青裴挥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原炀握紧了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他握得越紧,心就越痛。
顾青裴打车去机场后,原炀上了楼,在卧室翻了半天,找出了自己的护照。他带上护照和钱包,开车尾随顾青裴去了机场。
他到机场买了机票,只比顾青裴晚三个小时到塞班岛。没想到办理登机的时候却出了问题,柜台的小姐说他的护照处于受控状态,不能出国。原炀找人调查,才发现他的护照信息被列入了高级军官的管理范畴内,这方面国家是有硬性规定的,没有上级的批准文件,根本不能出国。而这个上级,鬼知道是谁。
原炀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他爸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儿,只是自己竟全不知情。他不知道他爸当初是打算把顾青裴弄到国外去,才提前留了这么一手,只以为他爸在监视他,连他要出国都知道。他愤恨地撕了机票。
眼睁睁地看着顾青裴上了飞机,自己一个人去了他们计划好了要一起去度假的小岛,他却临到了机场才知道自己连国门都出不了,原炀气得脑仁疼。
顾青裴不知道原炀跟了过来,他通过安检,给父母发了一条出差的短信后,就关机了。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自己这条娱乐消息会在熟悉的圈子里传得多快、多广。说不定他以前那些球友,还会在打球的时候拿他的照片当谈资,就像他们当初谈论某落马高官跟情妇的艳//照一样有趣。手机这种能够让别人和他建立联系的东西,显然不该存在。
他准备在塞班岛多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他的身体、他的心,都需要彻底地休息。也许等时间长了,他就麻木了,就敢回去面对了。他总要面对的。
从冰天雪地的北京到鸟语花香的小岛,顾青裴的心在阳光的普照下舒畅了一些。到处都是陌生面孔,这里没人认识他,太好了。
他连续三天都待在酒店里。每天睡到自然醒,在海边散散步,晒晒太阳,看看书,生活原本可以如此惬意,他却差点儿忘了自己有享受懒散时光的权利。他一直都是个大忙人,一旦他闲下来,他会比工作积压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恐慌。他可能天生就是闲不住的命,所以在国企做到高管后,他嫌弃生活太平淡,才跳槽到了原立江那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哪儿有后面他和原炀的故事呢。想想就讽刺。
顾青裴决定去睡一觉,睡着了他就什么都不想了。刚洗了个澡出来,酒店房门被敲响了,他问了句是谁,对方回了句“roomservice”,那嗓音低沉浑厚,真是好听。
顾青裴打开门,差点儿一头撞上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他傻眼了。玫瑰后面露出一张纯男性的成熟英俊的脸,笑得春风洋溢。
“王总?”穿着一身没来得及换的西装,手捧大束玫瑰站在门口的,正是王晋。
王晋眨了眨眼睛,“叫我什么?”
“王、王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几天给你打了无数的电话、发了无数的邮件,但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没办法,只好……亲自找来了。”
顾青裴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皱眉道:“你怎么找来的?”
王晋含笑道:“我说了你能原谅我吗?”他的目光在顾青裴白皙赤//裸的胸膛上打转。
“算了,不重要。”顾青裴进了屋。他刚从浴室出来,只围了浴巾,此时赶紧穿上了浴袍,虽然没走光,可王晋光是看着他浴袍下隐现的长腿和挺翘的屁股,就已经足够满意。
王晋抱着玫瑰进来,“我只是进了你的邮箱,看到了你预订的酒店而已。”他放下花,声音少了一分嬉笑,多了一分严肃,“青裴,我只是担心你,我担心得没法工作,如果我再见不到你,我也得失踪了。”
顾青裴淡淡地说:“王哥,我没失踪,我只是出来度假而已,不用昭告天下的。”
王晋苦笑了一下,“在发生那件事后所有人都联系不到你,你怎么能不让我多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仔细观察着顾青裴的表情。
顾青裴却没什么表情,反而笑了笑,“没事,王哥,我顾青裴能为了那么几张照片一蹶不振吗。我休息几天,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就回去了,多谢王哥关心了。”
王晋皱了皱眉头,轻声道:“青裴,你始终把我当外人,跟我说话,总是客气又生疏,什么时候你跟我能像个朋友一样,说句心里话呢?”
顾青裴掩饰着低头喝了口水,没有接话。
“我一直觉得,咱们有很多共同点,所以我自认我了解你。”
顾青裴笑了笑,“王哥,咱俩除了都是男的之外,真没多少共同点。”如果是王晋,北京城里敢这么对付王家人的,那都得做好了自损八百的准备。他不知道王晋怎么就了解他了,俩人压根儿从来没在一个水平上。
王晋轻叹了口气,“青裴,你为什么总要拒绝我?哪怕现在,你和原炀都走到死胡同了,旁边一条岔路可以走向我,你都不愿意试一试吗?”
王晋说得极为真诚,连顾青裴也没法回避,他看了王晋一眼,多少有些尴尬,“王哥,我现在真的不在那个状态上。”
王晋温柔地笑了笑,“我明白。我这次来,就是来陪你的,我在你隔壁开了房,你住多久,我也住多久。”说完之后,他还眨了眨眼睛,“最好你什么时候能邀请我到你这儿住,节省一些差旅费。”
顾青裴淡淡一笑,对付各种各样的调情、挑逗,他早已经游刃有余,他的反应,完全取决于他想不想回应。
王晋拿起毛巾,作势要给顾青裴擦头发,“把头发擦干,空调这么冷,小心感冒。”
顾青裴一把抓住了王晋的手腕,王晋愣了愣,随即坦然地看着他。
顾青裴平静地说:“王哥,我不是玩儿贞洁,但我多少有些原则,我和原炀是没戏了,可我也不能转头就跟你好上。不怕你笑话,我刚才是装的,我状态确实不好,现在在你面前这个顾青裴,可能不是你想看到的那个,我不想辜负你的好意,不想冲撞你,不想让一个关心我的人不舒心,所以王哥,算我求你了,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王晋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他伸出长臂,环住了顾青裴的肩膀,几乎把顾青裴抱在怀里,他拍了拍顾青裴的背,柔声说:“青裴,我喜欢你所有跟以往不同的一面,那让我觉得我在碰触真正的你,而不是伪装过的‘顾总’。如果你心里有怨气,就尽管发泄出来,我愿意为你分忧。我不会回去,我也没想这时候趁人之危,我扔下一切跑过来,仅仅是因为,我想在我喜欢的人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顾青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顾青裴也不可能赶王晋走,只能看着他在隔壁住了下来。
王晋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顾青裴看着桌上的玫瑰,有点儿想笑。把他当什么了呢,居然送花,原炀永远都不会有这样没有实际意义的举动,但却会给自己做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想到原炀,顾青裴脸色微变,他甩了甩脑袋,希望能把脑海中的画面给甩掉。
下午的时候,王晋敲响了他的门,“我猜你一个人哪儿都懒得去,我租了车,雇了当地的司机,咱们在岛上逛逛,然后找一个好的餐馆吃饭,这个安排你满意吗?”
顾青裴轻笑,“随王哥安排。”
司机带他们在附近热闹的海滩和步行街逛了逛。王晋一改生意场上的沉稳严肃,全程脸上带笑,和司机聊得不亦乐乎,到了步行街,更是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要跟顾青裴讨论一番。
顾青裴道:“王哥是很久没出来玩儿了吧?”
王晋感叹一声,“可不是,我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但几乎都没时间静下心来好好休息、游玩,其实没有时间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陪。你明白那种感受吗?看到美好的、动人的风景,身边却没有一个想与之分享的人,挺寂寞的。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在再漂亮的地方,都索然无味。”王晋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所以现在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度假,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顾青裴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王晋眯着眼睛看着太阳,笑得很是舒心。
司机很会来事儿,一直拿王晋的相机给他们拍照。顾青裴并没有太在意,倒是王晋很来劲儿,揽着他的肩膀拍了好几张合影。
吃饭的时候,俩人闲聊了起来,他们确实有很多共同语言,从塞班岛的殖民历史聊到了美国的经济,进而又开始谈国内的投资形势,他们交换着彼此的信息,均受益很多。王晋是个见识广博而且口才极好的人,俩人说起话来特别有共鸣,顾青裴还是挺喜欢和王晋交流的,并非他自负,而是他接触的大部分人,跟他都说不到一块儿去。而且,王晋对那些照片的事只字未提,他对这一点很是感激。
俩人吃饭完后,回到酒店,又打了会儿桌球,喝了点酒。顾青裴惊觉和王晋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竟然过得如此地快,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王晋看了看表,“虽然我现在余兴未尽,可是已经十一点多了,青裴,早点休息吧。”
顾青裴起身回房,“王哥也早点休息吧。”
王晋跟着他回了客房,在顾青裴进门之前,王晋含笑看着他,“我能讨个晚安吻吗?”
顾青裴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转身便要进屋。王晋凑了过来,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并且冲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得逞的笑容,顾青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了声“晚安”,转身进屋了。王晋看着紧闭的房门,舔了舔嘴唇,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顾青裴睡到了十点多才醒,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听到窗外传来游泳的声音。他住的这个房间是海景套房,打开落地窗,直接走出去就是一块游泳池,估计是隔壁的人早上起来游泳呢,当然,也有可能是王晋。
顾青裴洗漱一番,然后走到窗前,用力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洒满了卧室,顾青裴眯着眼睛一看,果然看到王晋正在游泳,他打开落地窗走了出去,“起这么早。”
王晋朝顾青裴游了过来,他抹掉脸上的水,笑道:“我睡不着,吵着你了吗?”
“没有,自己醒的。”
王晋双臂撑着泳池沿,爬了上来。上撑的动作使得他上半身的肌肉鼓起,那结实壮硕的身体平时被掩藏在剪裁合身的西装下,此时赤//裸裸地秀了出来,让人意外的性//感健美。
顾青裴挑了挑眉,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王晋用浴巾擦着身上的水,“我在等你醒过来,一起去吃饭。”
“早饭还是午饭?”
王晋勾唇一笑,“都行。”他看顾青裴眼神有些游离,浅浅一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捏着顾青裴的下巴,把顾青裴的脸转了过来,“我身材还不错吧?你要是一眼都不看,可白费我空着肚子在水里晾肉了。”
顾青裴眯起眼睛笑着:“保持得很好。”
王晋暧昧地笑道:“光看还未必知道它的好呢。”
顾青裴直视着王晋的眼睛,淡道:“王哥愿意让我上吗?”
王晋愣了愣,“什么?”
顾青裴伸出手,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腰线,“愿意的话,咱们就不去吃饭了。”
王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瞬即逝,可还是被顾青裴捕捉到了,扳回一城,他心情不错。
王晋眨了眨眼睛,“谁上谁下的问题,咱们可以到床上再商量。”
“还是先商量好吧,免得败兴。”
王晋微微蹙眉,“你跟原炀……我以为你是……”
顾青裴眼里闪过精光,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我是当零的,从哪儿判断的?照片吗?”
王晋马上正色道:“青裴,我没有那个意思。那只是个人选择,没有好坏之分。”
“没错,只是个人选择。”顾青裴从容一笑,“所以王哥要是不愿意,咱俩实在没戏。”
王晋苦笑道:“我确实接受不了。不过……”王晋用手指描绘着顾青裴的唇线,“光凭这个可没法让我打退堂鼓,早晚有一天,我让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
顾青裴偏过头,站了起来,“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聊了没两句,王晋突然问道:“青裴,假期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顾青裴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摇摇头,“老实说,还没想好。”
“你是一个有规划的人,即使突发意外,我也不相信你会乱了阵脚。”
顾青裴苦笑道:“这次确实乱了,真的没想好。”他本已经决定离开北京,跟原炀一起做生意,自然也会衣食无忧,可是当初的期望随着那几张照片全都破灭了,他现在只想离所有姓原的越远越好。假期结束后究竟该做些什么,他是真的没有答案。
再回北京找工作是不可能了,他也许应该单干,以他的能力,怎么也饿不死。只是重新立足商场,需要勇气。越是担心回国后会面临的困境,他就越是想逃避。
王晋看穿了他的心思,诚恳地说:“青裴,我之前对你的offer,依然有效,不,应该说是永远有效。我公司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我永远欢迎你这样的人才。哪怕我们最终真的无缘在一起,也不妨碍我对你能力的欣赏。”
顾青裴看着他真诚的样子,老实说,有一点动心。
现在国内经济形势不好,这个时候单飞,时机不是很理想,王晋对他抛出的橄榄枝,是综合了所有考虑因素后,对他来说最有利的一个。何况,他现在再也不用觉得亏欠原立江、对不起原炀了。反而如果他加入王晋的公司,才能依靠王晋这个能够和原立江分庭抗礼的强大后盾,让原立江不再对付他。
王晋很能抓人心,他续道:“青裴,我想我为你考虑到的,你自己也考虑得到。你跟原炀的事,让你在北京城举步维艰、陷入困境,其他人是不会有那个胆量帮你的,但是我愿意,不为别的,只为了你这个人。”他抓住了顾青裴的手,“来我的公司吧,你在北京打拼多年获得的成就,难道就想这么放弃吗?青裴,你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你知道怎样的选择对你最有利,我希望你能利用我。”
顾青裴沉默地看着自己杯中的咖啡,脑中思绪翻滚,灵活的思路瞬间帮他把接受和不接受的利弊、以及可能遭遇的风险列得清清楚楚。
王晋拍了拍顾青裴的手,“我们还有一个假期的时间让你好好地想,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我想在接下来的几天,跟你深入地交流,让你更加了解我的公司,你可以撇开私人感情,只单单分析我公司的前景,再想想自己的处境。青裴,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一回,顾青裴没有拒绝,而是低声说:“让我……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