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褚褚小朋友的满月宴,光是订酒店就有些麻烦, 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很多公司在这一天恢复正常工作, 大家都要在年后工作刚工作的时候聚一聚, “八”又是个在传统中很好的数字。
余笑从年初三就开始打电话预定, 才在初五找到了一家合适的酒店,订了个二十人的大包房。
余笑的爸妈,她公司里几个跟她忙了小一年的同事,她的朋友。
听说“褚年”有了儿子, 陆大帆那群狐朋狗友也想来凑热闹, 从年前他们就不消停,好几次想上门看孩子,都被余笑以“我不在家,你嫂子太忙”为理由拒绝了。
连电话都不接,只一条短信发过去了事的那种。
这次余笑也不让他们来,只推说是家宴, 陆大帆他们发了给孩子的过年红包、满月红包过来,余笑还问褚年这些钱接不接。
她的询问让褚年受宠若惊。
是真的,受宠若惊!
惊到他甚至以为自己骂计分器的话被她给听见了,暗中观察了一会儿, 发现余笑是真的在询问自己的意见, 褚年一脸嫌弃地摆摆手:
“这帮人不用跟他们往来, 给钱也别收, 说是朋友, 不也是看我有本事才凑上来的?哼。”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褚年还记得陆大帆挂了自己电话的事情。
他不仅记得那一个电话,还记得之前好几个电话。
陆大帆接过的那些……余笑找他的电话。
再看见他,褚年不知道自己会想什么,他也更怕余笑会想起什么。
好不容易余笑现在态度缓和,他是疯了还把他们之间的旧伤口扯开来撒盐。
所以,褚年这边来的人,也是他现在的同事。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还正好碰见了。
韩大姐、小玉……正好程新在省城还没回来,反倒是牛姐还赶过来了,他这边竟然是一票娘子军。
牛姐是第一次看见“余笑”的“老公”,看看“褚年”抱着孩子,再看看在一边“小鸟依人”“幸福甜蜜”的“余笑”。
她脸上的诧异真是到了掩盖不住的地步。
“牛设计师,您好,之前余笑蒙您照顾了,请坐吧。”
“啊,哦,那个……孩子长得真好看。”
牛姐动了动自己带着大欧珀戒指的手指,她今天穿得格外华丽,小半年都在江浙一带忙,她也没少去逛那些老字号的铺子,脱了手工刺绣的黑色羽绒服,里面就是一件宋锦料做的袍子。
再配上脖子上的大玉坠、耳朵上的翡翠、手腕上的金镯子,她华贵得像乾隆年间的胖肚锦绣花瓶。
牛姐开车带来了小玉和韩大姐,余笑对褚年说:
“你先陪他们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就行,孩子也带进去。”
褚年伸手要接孩子,余笑把孩子递给了戚大姐。
“一会儿还得喂奶,你先省省力气。”
“嗯!”褚年脸上的笑容真切又甜蜜。
牛姐和他并肩往里走,走了几步算着门口的人应该听不见了,牛姐长出了一口气说:
“我啊……唉,你那时候来省城找我的时候,憔悴得要命,还一直吐,我还以为你老公对你不好呢,今天特意穿成这样给你镇场子。没想到啊……”
久经世事,最近又春风得意的牛姐身上早比从前多了几分气势,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又看向笑眯眯的“余笑”。
“居然是这么个人才。”
“嘿嘿嘿。”
褚年笑得有些甜,又有些得意。
余笑当然好,余笑到底有多好,这个世上谁又比他更清楚呢?
牛姐的话引起了韩大姐和小玉的赞同,再加上“褚年”,“四”个女人就在对“一个男人”的赞不绝口中走进了饭店的包间。
余笑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就等到了她自己的爸妈。
“怎么又瘦了。”余笑的妈看见自己女儿,开口就是这几个字。
余笑的爸爸则问:“笑笑和孩子呢?”
知道都在里面,他就急着想去看,虽然一个礼拜之前他刚看过,没错,年三十和初一,老两口都跨越了大半个城跑到女儿家看外孙了。
余笑妈妈的脚上还没好,见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
“那你先进去吧,我和褚年说说话,等他扶我进去。”
“人家在这儿待客呢,你看你……”余笑爸爸的声音在他妻子的目光中散去了。
他拍拍自己“女婿”的肩膀,说了声辛苦,又问了房号,便大步走进了饭店。
饭店门口便只剩了这对母女。
“既然有了保姆在,你就不要跟着一起忙了,多累啊。”说完了这句,余笑的妈妈又叹了口气,说:
“有孩子在,又有几个人能真做到不去操心呢?你又不是你爸那种没心肝的。可是我看你受罪,我就觉得气不过,怎么他褚年命这么好,虽然说罪也受了,苦也吃了,可真有事儿了你还能替他担着,他又为你做过什么了?”
握着拐杖,余笑的妈妈不忿地用拐杖点地,就像是在课堂上,她拿着教鞭在黑板上点重点一样。
“妈,您不用替我心疼,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手安抚地拍着自己母亲的肩膀,余笑的脸上带着微笑。
“我以后会好好爱自己,保护自己。”
“唉。”看了自己女儿的眼睛几秒,余笑的妈妈又叹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出月子?还得俩月吧?到时候我去给你们看孩子。正好我脚伤了这么久,之前我去上的那个班儿学校里找好了新学期的老师,我能一直休息到下半年九月呢。”
“这个还得问问他,毕竟这段时间孩子主要是他在照顾。”
听了这话,萧清荷女士冷笑了一声。
“我又不瞎,他现在能恢复得出来见人,不都是你和那个保姆给她顶着活儿么?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对了……他的那个皲裂好了么?我昨天跟我同事问了个偏方……”
余笑能感觉到,自己的母亲现在对褚年的感觉是很复杂的,怨他让自己女儿受苦,恨不能他自己把那些苦全吃上一遍,又舍不得他让女儿的身体再受委屈,另一方面,又因为天生具备的同情心,让她只能在嘴皮子上对着褚年狠一点。
“妈,您不用这么纠结,我觉得,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换回来了。”
“啊?真的?!”
余笑妈妈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经理过年好!这是我爱人,这是我孩子。”林经理是全家上阵来的。
“经理!看,这是我妈年初一去庙里给宝宝求的平安符。”清爽的男孩儿一脸笑容把一个小木盒送到了余笑的手里,
“经理。 ”走在最后的小莫有些腼腆地对余笑的妈妈说了声:“阿姨好。”
看着这些人包围着自己的女儿,余笑的妈妈脸上带着笑,拄着拐往后退了一步。
真好看啊。
这样被一群人簇拥的,自己的女儿,可真好看啊。
“妈,人来齐了,咱们进去吧。”
傅锦颜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在外地闭关写剧本来不了,余笑也就没打算再叫什么她从前的朋友。
看着自己的女儿扶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余笑的妈妈低着头,眼眶都有些红。
满月宴温情又热闹,白白净净还有一双大眼睛的小褚褚真是谁看都喜欢,她也不怕生,谁抱都行,还会笑,真是软了一群大人的心。
托着沉甸甸软乎乎的一团到了戚大姐的怀里,让她抱牢了,牛姐摘了脖子上的玉牌子就要往孩子的襁褓里塞。
“我认了,以后这也是我闺女!”
强行自认是干妈。
褚年哪里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么重的礼,赶紧推了回去。
韩大姐和小玉起哄,四个人闹了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给牛姐把和田玉的牌子重新戴回去,褚年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正跟同事说什么的余笑。
然后忍不住也笑了。
余笑的妈妈看见了他的表情,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她低下头,擦了擦嘴。
“你别光吃啊,一会儿你坐着我站着,咱们跟孩子拍个照吧。”余笑的爸爸这么说。
抬头看看自己的丈夫,余笑的妈妈点点头,突然说:
“你们男人啊,一个赛一个都是大傻子,追到手了就不珍惜,等人走了,又是一副死……一副……呵呵。”
作为男人的代表,余笑爸爸又被无来由地说了一通,他低头看看余笑妈妈的脚说:
“你这是又疼得开始骂我了?”
余笑的妈妈移开了视线,再不想看他了。
……
“嘿嘿嘿,今天所有人都特别喜欢我们小褚褚,小褚褚也特别乖,就哭了一次!”
回到家,褚年说话的时候已经累到有些喘了,脸上的笑容还是怎么都下不去。
看着睡着的孩子被放进了小床里,他转身对余笑说:
“我以前觉得这个热闹特别没意思,今天我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余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你早点休息一下吧,洗个热水澡,晚饭我来做。”
说完,看了一眼孩子确定她睡熟了,余笑走出了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些日子,这里就是她的床。
褚年拖着两条腿找换洗的衣服去洗澡,还有些亢奋地哼着歌,余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感受到手机的震动,余笑拿出来,看见了消息提醒。
“笑笑,你说你可能要换回来了是怎么回事儿?是有什么原理和征兆啊?妈妈觉得,你要是觉得要换回来了,就得做好准备。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工作上取得进步,这些进步是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妈妈虽然很欣喜看到你的蜕变和成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惋惜。
另外,你要是换回来了,你和褚年的关系该怎么办呢?妈妈想了一路,还是决定跟你说一下妈妈的真实想法:
褚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是对不起你,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变化我们都能看到,再加上你们交换过的经历,可以说,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比褚年更了解你,不仅了解你的想法,还了解你作为一个女性所承受的痛苦和无助,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换来之后,你是否愿意考虑再给褚年一个机会呢?
这只是妈妈个人关于你们之间相互理解的想法,没有考虑孩子的因素,也没有考虑你们的婚姻能让你继续享受到你曾经努力的成果。”
写的人字字斟酌,都带上了浓浓的书面语气,余笑是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的。
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99”,她又低下头去。
“谢谢妈妈。”
“我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