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乳疼,涨奶也疼。
小褚褚的小嘴儿让褚年又爱又恨, 她吸得用力, 他就得疼, 她要是不喝奶, 涨奶的时候也疼。
对褚年来说最疼的还不是上面, 是每次哺乳连带的宫缩反应,也不知道这两个部件儿是怎么接上头的,就像是股市和人民币汇率一样,还荣辱与共起来了。
余笑说他是打了促进子宫收缩排恶露的腰才会疼的密集, 褚年还是坚持认为是奶水太多的缘故。
索性连水都不敢喝了, 余笑会劝他多喝水,黄大姐送来的什么补奶水的汤,就不让他喝了。。
手术完了第二天,褚年就可以换着姿势躺着了,小褚褚被放在了他的床边,除了吃就是睡。
褚年自己浑身不舒服, 看着她淡淡的小眉头,总想用手指把她戳起来。
“起来,我都睡不着,你睡什么?”
可手指总是停在了离小东西额头半厘米远的地方。
“虽然是疼得要死要活, 不过一想这么她是被我生出来的,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真神奇啊。”
b超屏幕里小小的胎儿和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细细呼吸的小生命给褚年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余笑在用手机发消息, 闻言抬眼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孩子, 没说话。
“怎么了?我生出来的,没毛病!”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褚年皱了下眉头。
“我下面好像又流东西出来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褚年也觉得尴尬,液体流淌的感觉让他偶尔会有种自己失禁了的错觉,也提醒他疼的地方不只是肚子,还有肚子下面的位置。
余笑问:“需要换垫子么?”
褚年摇了摇头,他昨天还矫情,疼了几下就想换垫子,可一天淋淋漓漓总有一点儿,换一次垫子也得折腾他一下,他真心折腾不起了。
“那你要不要换个姿势坐起来?”
褚年这下答应了。
余笑就先把孩子抱回到小床里,又帮着褚年坐了起来。
看见余笑又把孩子抱回来,褚年忍不住说:
“你抱孩子一看就挺熟练,我现在连怎么摆弄她都不知道。”
从刚结婚时候起就开始准备做个母亲的人,与褚年这种“半路上马”的肯定不一样的,不止是准备上的不一样,连心态都完全不同。
不过这话余笑不会跟褚年说的,事实上她除了照顾褚年之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再说什么。
下午,来了一个女医生,先是摸了摸褚年的肚子,然后说她要给褚年按肚子。
听见“按”字,褚年立刻双手去抱自己的肚子,被医生制止了。
他脑袋里那个被轰炸过的斯大林格勒迎来了重建的前奏——拆除废墟的推土机。
“啊啊啊!!”
手抓着枕头,枕头几乎要被撕烂了,褚年的痛嚎声听得人心里发颤。
抱着孩子等在外面,余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低头看了看小小的女儿,低下头,轻轻地亲在她的小襁褓上。
再回病房,褚年已经满头大汗地瘫在了床上,嘴里说:
“不值得啊,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
褚年不说,余笑也不去问。
下午探视的时间,之前约好的月嫂戚大姐来了医院,检查了一下病房里在用的东西,又问了问褚年的饮食情况,不禁摇头说:
“不喝那些肉汤就不喝吧,蔬菜应该多吃一点,还有蛋白质,能促进伤口恢复。”
戚大姐说话做事都很沉稳,话不多,事儿却干得不少,还教了一下褚年抱孩子和喂孩子的姿势。
她呆了半个小时,要走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是褚年的妈妈。
“哎呀,我昨天什么都没干,光是分鸡蛋就分个没完,小区里里外外,我那是弄了六百个鸡蛋啊,哎呀我的妈呀,可累坏了,借了你刘阿姨家的大灶台,煮了好几锅。”
一包红皮鸡蛋装在塑料袋里,褚年妈妈笑着递出来的时候,仿佛是在给人看自己的勋章。
“余笑的妈妈是把脚伤了是吧?唉呀,我昨天煮鸡蛋的时候也是把脚给烫了,幸好冬天穿得鞋子厚,热水没真的浇透了,不然我真是连鸡蛋都送不过来了。”
这话有意思,本来低头不想说话的褚年抬起了头,平时他这个妈没事儿都要找出事儿来,现在他们真有事儿了,怎么听这个意思,这是说自己笨手笨脚照顾不了儿媳妇呢?
难不成她以为余笑妈妈受伤是为了躲闲?
褚年的脑子转了转,想到之前自己这个妈就在自己住院的时候闹了一场,显然是不想照顾孩子的,可那时候余笑妈妈没受伤,她就算想照顾,这两边的家里也得掰扯一下,现在余笑妈妈退出了竞争,按说她一家独大了应该趁机拿捏要价才对,怎么就退了?
鸡蛋放在了床头,褚年的妈妈又拿出了一个保温盒,对自己的“儿子”说:
“我估计余笑生了孩子出来,肯定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呢,你这两天也是累着了,来,妈妈给你包了牛肉的包子。”
看着自己的亲妈张罗着让“儿子”吃饭,褚年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了。
这两天,谁来了不是得看一眼孩子,怎么这个当亲奶奶的就……这么淡定呢?
褚年的妈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整个病房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了似的。
“周末你表姑她们说是要来看看你。哎呀,到时候一看,你生了个女儿还累成这样……”
褚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妈,你要不要看看孩子啊。”
褚年的妈妈歪着身子探过来看了一眼,说:
“行,还长得挺像她妈的。”
只有这一句话,竟然也没说要抱一下,手都没伸出来。
瞬间,褚年的脸色就落了下来,看玩笑,他千辛万苦生下来的,生下来之后还得受着罪,这么得来的怎么还能被人嫌弃了?
他去看余笑,发现余笑的脸上神色如常。
褚年的妈妈又说:“唉,早知道,那天我来陪着就好了,你们些大男人什么都不懂,就让余笑这么把孩子给剖出来了,这以后再怎么生第二个?”
“你走吧。”
坐在床上,褚年对自己的亲妈说。
“我刚生完孩子,不能生气,你这个当奶奶的一进门就唉声叹气了好几次,怎么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多嫌弃我生了个女儿?还二胎,我现在第一胎还没处理完呢!
我告诉你,没有第二个孩子了,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叫褚褚,你认她疼她,你是孩子的奶奶,隔三差五来看看她,我不拦着你,可你要是不认她不疼她,那你以后也就不用来了。”
褚年的妈眉毛一挑,刚想要生气,一只手臂拦在了她的面前。
“既然不是来看孩子的,那就早点走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雪,早点回家比较好。”
褚年的妈抬起头,看见了“自己儿子”那张让她越发捉摸不透的脸,没什么表情,却有十足的压迫感。
目光偶然的对视,都是别人移开视线;
“褚年,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我当然是来看孩子的!哎呀,你不知道,我听说生了个孙女的时候我可后悔了,我那天前天夜里就该在那守着,人都说了,小孩抱出产房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谁,那以后就长得像谁,她就该像我这个奶奶,别的不说,心灵手巧对吧……”
褚年的妈妈一发现自己的儿子对自己不喜欢孙女这事儿很反感,立刻就180度转了态度,变脸的本事让青出于蓝的褚年都叹为观止。
等她走了,褚年抱着女儿,心里一阵儿说不出的难过。
这孩子才出生不到两天,花花草草都还没见过呢,就有人已经把她跟别人做了区分。
这是不公平的,
“没事儿啊,爸爸的小褚褚,等你爸我把这一阵子熬过去,你爸我就去学拳击,以后谁敢不喜欢你还叽叽歪歪,你爸我就把他们都打地上去。”
心里默念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褚年能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地酸涩涌上心头……哎呀,有点涨奶了。
小褚褚也正好饿了,张了张嘴就想哭,被人立刻把饭送进了嘴里。
呲牙咧嘴地喂着奶,褚年突然“噗呲”笑了一声。
“余笑,就刚刚那话,要是真的第一眼看见谁就像谁,是不是现在这些护士二十年后都成了大众脸了?”
看了他一眼,余笑轻轻笑了一下。
见自己说话把余笑逗笑了,褚年自己也笑了,笑起来都是忘了疼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余笑说:
“没事,这些事我明天会一起解决了,你好好养着吧。”
什么事儿?
什么一起解决了?
褚年因为肚子疼前后晃了几下,差点没抱稳孩子,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再看着余笑,她已经倒了一杯水,就着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
“这是那天余笑与你争执后摔倒的视频,我在监视器上录下来的。”
褚年的爸爸看着自己的“儿子”,咧嘴笑了一下:
“行啊,儿子,你这是要拿这个来威胁我了?怎么了?你是想把你爸送进局子里关起来?”
坐在对面的余笑没有看他,又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这是我搜集的证人证词,至少有六七个人能证明你拉扯余笑,其中包括我们小区的一个保安。我拿着这些东西去警局,估计不够把你送进局子里关起来。不过我还有别的……比如,我去查了那个西厂的杨寡妇,她是在做传销吧?你之前跟我要几十万的时候,是真的要买保险,还是你得帮她买货?”
褚年的爸爸看着她,问:
“你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我每个月给多少钱,最低是赡养标准的基本线,最高是目前的现状,离我的孩子越远,你们能拿到的钱就越多,明白了吗?”
“褚年。”褚年的爸爸笑了,“你是想不孝到底了?拿着这个威胁我,你就不怕我豁出去闹得你自己的工作都做不下去?我就不信了,哪个老板会重用一个连自己亲爸妈都不善待的。”
余笑神情不变:“我现在的工作重心在外地,您要想闹就随便,看看我能一个月给你打多少钱。至于其他的,我敢闹,就不怕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