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频尿急尿不尽,快用xxx。”
从厕所里出来, 褚年的脑子里都是这句话。
作为一个男人, 好吧, 作为一个精神上的男人, 和大部分男人一样, 褚年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器官有格外的看重,其中就包括了肾和前列腺。
这两个器官出现问题,很大的一个表现就是尿频和尿急。
叉开腿坐在沙发上,褚年掐着手指头算, 他今天最快是四十分钟就又想上厕所, 最慢是两个小时,一个白天跑了七趟,晚上回来这才刚到九点,他就又跑了两趟,这一天还没过完呢就是九次厕所了。
这个频率不太对啊。
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腰,褚年咂了咂嘴, 自问道:
“女的有前列腺吗?女的前列腺管肾么?是不是该吃点六味地黄丸?也不对呀,这肾也不是说虚就虚了的,我也没干啥呀。”
自己在个女的身体里能干啥呀,更不用说还怀孕了。
第二天, 一晚上跑了五趟厕所, 连觉都睡不好的褚年又一大早跑去了社区医院。
出于对“自己”肾的担心。
这次在问诊台值班的还是那个笑起来就有一口小白牙的小护士, 褚年凑过去问她:
“护士, 我想问问, 女的肾虚怎么办?”
“肾虚?”小护士看着气色比上次还要好一些的孕妇,说,“你怎么知道自己是肾虚啊?在医院做了检查吗?”
褚年嘴扁了,眨眨眼说:“还没……”
他戴着口罩,小护士只能看见他眨眼。
小护士的头又抬起来了:“您连检查都没做,就知道自己是肾虚了?扁鹊转世也不带这么快的呀。”
“不是。”褚年声音又小了一点儿,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吧,跑厕所,嗯,跑得比以前勤了。”
“如果只是这个倒也不太用担心,你挂个泌尿科的号也行,其实妇产科的号也行,孕妇随着孕期发展,是会有尿频症状的。”
褚年瞪大了眼睛:“啊?”
小护士觉得他大惊小怪,拿起一个自己喝完的纸杯,“啪”捏了一下,说:
“你看膀胱就会这样被压迫啊,里面能装的就少了,尤其是怀孕前三个月的时候,你的子宫呢就在你的盆腔里,子宫充血会让你的盆腔里的神经变得敏感……当然我还是建议你做个检查看看。”
褚年摇了摇头。
小护士又说:“你都快怀孕三个月了,该建档做产检了,选好了医院没有?”
褚年又摇头,默默退了一步。
“产检我……我等人回来陪我做。”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小护士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笑了一下说:“还娇气起来了。”
不过跟之前那个彷徨苍白的样子相比,这个孕妇的状态还真是好了不少,小白牙若隐若现,小护士看了眼时间,在心里哼着歌等交班。
知道了是怀孕引起的,褚年一方面有些放心,一方面又开始担心。
让他放心的是好歹这不是肾有了问题,让他担心的就是这个时间问题,从现在就开始积压,那等到他能生的时候,怕不是得住在厕所里?
被捏扁的纸杯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孩子啊,你这是真折腾你爸我呀,我跟你打个商量,你长就长吧,别只往下面长……”
褚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胃、肾、肠子……这孩子想长起来,这些地方都得给挤一挤吧?那不就是老房子改建,想生生在二十平里再加个四十平、不对,五十平的改造间?
捂着肚子,褚年还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好像往哪儿长,都得挤着点儿什么。”
在肚子上摸了一圈儿,褚年第一次觉得这些内脏都很金贵,就这个利用率,就这个拥挤程度,这个肚皮下面可以说是寸土寸金了。
拿起手机拍了张腹部自己指着肚子的照片,褚年发给了余笑,说:
“我现在觉得这儿就是京城二环内的一套小三居,寸土寸金。”
远在赭阳的余笑正在赶往赭阳市政府的路上,今天建设方案审核结果已经出来了,尽管全程都跟着流程,可余笑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忐忑和很多点的激动。
看见褚年发来的这句话,余笑并不觉得好笑。
“寸土寸金”啊,这个词儿……
过了几秒钟,她看见褚年发的那条消息被撤回了。
屏幕上变成了干巴巴的“‘沧海余生笑’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很快又发来了另一句话:“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点膨胀了?”
余笑抬起头,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林组长,等我们真正拿到了审核通过的文件,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早饭的时候我看你还在给嫂子打电话,是不是也想她了?”
被人提起了自己的爱人林组长笑了起来:
“嘿嘿嘿,经理,我今天早上还跟我老婆说,她过两天的生日我肯定能陪她过了。”
后面坐着的小李“扑哧”一声笑了:“经理,昨天林组长求着莫北帮着给嫂子挑礼物,莫北都快气死了哈哈哈。”
是发生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么?
余笑又看向莫北。
带着眼镜的小姑娘,低着头说:
“林组长真是直男审美,我们进了金店,他直奔中间镶着金珍珠的牡丹花吊坠就去了,我跟他说那个礼物送他母亲也够了,林组长又去看镶着黑珍珠的白金大戒指。”
莫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闷闷地说:“我真是拽都拽不回来。”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就愉快了起来。
余笑也忍不住笑了。
林组长的妻子,余笑并没有见过,但是作为林组长资料的一部分,她曾经背过,并且到现在还记得。
她是一位在市美术馆工作的公务员。
只看林组长平日里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他妻子是个审美倾向于文艺干净类型的。
莫北还没说完呢,笑过之后,她看了一眼林组长说:
“好不容易给嫂子选好了一个吊坠,我说得配条链子,林组长的眼睛第一时间就去看最粗的那种了,太吓人了。”她的语气充分展示了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哈哈哈……”
“哎呀!我出来了这么多天,孩子和爸妈都靠我媳妇照顾,你说,这一个多月,我孩子准备期末考试的当口发烧了,都是她照顾的,我爸妈家正好煤气管道维修,也是她去里里外外忙乎,我就想买个实在点儿的礼物谢谢她,好笑吗?你们是觉得我挑东西土,可我实在呀!那一个拿出去,我老婆光眼就得眨半天,多好!”
林组长极力挽尊的话让余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因为她又想起了刚刚褚年发过来的“寸土寸金”。
当年她怀孕的时候,真的没有觉得自己的肚子是什么“寸土寸金”,别人都当她怀孕是理所应当,包括她自己,金贵的不是“房子”,而是住在里面的“孩子”。
她从前是有些痴,却并不是真正的傻,她能感觉到褚年对那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期待,一开始她以为是不是“奉子成婚”让他不舒服了,后来她才意识到,褚年并没有做好准备当一个父亲,他还没准备花费时间精力金钱去抚养一个孩子。
同样,对她这个怀着孩子的妻子,他的态度不算冷淡,可也绝称不上不热情。
好像怀孕生子,自始至终不过是她余笑一个人的事情。
因为他从没想过这是别人对他的某种付出么?他是那么聪明,那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在这个方面真的会那么缺失么?还是说,他不过是认为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
与林组长的态度相比相比,他表现出来的自私真是如白纸上的墨一般明显。
好笑的是,几年后,当他自己在“怀孕”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肚子“寸土寸金”,那么金贵。
余笑凉凉地笑了一下。
早上九点到了公司,褚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厕所。
昨天的合作谈的挺成功,他下面可有的忙呢。
当然,他的下面现在也很忙,以四十分钟一次的频率忙碌着。
“笑笑姐,你怎么站着干活啊?”
面对小玉的问题,褚年只干笑不回答。
他可不想说因为厕所跑了太多次,他好像已经心理上有了某种紧张感,只要一坐下就会开始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想去厕所。
韩大姐在褚年的身后担忧地说:
“余笑啊,你今天,这是开始尿频了吧?哎呀,我跟你说啊,你可千万别憋尿啊,我以前有个同事,就是憋得,最后憋出炎症来了,哎呀呀!后来就发炎了,怀孕的时候也不敢吃消炎药,遭了可多罪了。”
被韩大姐带着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一语揭破,褚年尴尬地张了张嘴,说:
“没有,那什么,我不憋,你放心,我不憋。”
韩大姐一直觉得“余笑”这个准妈妈当得不怎么谨慎,过了半个小时,褚年跑了一趟厕所回来,她又凑过来说:
“你可千万别憋尿,我跟你讲,你那儿现在就是个瘪了的小碗,见过装满碗的水吧?一碰就洒出来了,你也一样,要是憋得多了,说不定……”
韩大姐看了低头做合同的小玉一眼,压低了声音对褚年说:
“说不定你一打喷嚏,或者跳一下,就漏出来了,最好买点卫生巾什么的准备着。”
继捏扁的杯子之后,又出现了瘪了的小碗,褚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某处一阵儿发痒。
同时,他的鸡皮疙瘩也都出现了,眼睛也瞪大了。
打喷嚏都不行?!
跳都不行?!
啊?
这都啥玩意儿啊?
怎么他这个京城二环内小三居还带漏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