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看着计分器上的47分, 褚年冷冷地一笑。
“看戏挺爽吧!啊!”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砸那个计分器, 他想起来自己拿的是饭碗, 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
今天是周末, 按说褚年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可他休息不了,下周二就是他完成项目书的时间节点,昨天省城那边给他传过来的资料有些问题,本来昨晚想回家之后再改的, 结果回家之后他又热又燥, 开着空调都不舒服,就拖到了今天。
在干活儿之前,褚年先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他拿起了韩大姐送他的那个塑料袋。
桃红色的背心真的很丑,丑到了褚年觉得外面这层黑色塑料袋穿在身上都会更好看, 可是摸着也真的很柔软,研究了一下之后,褚年把还是把它穿在了身上。
舒服!
虽然后背有点松,但是前面真的托得很稳, 而且下面不会勒得慌, 再想想之前穿的文胸, 褚年觉得那简直是给自己上刑。
穿着背心照了照镜子, 褚年又翻了翻衣柜, 从里面找了一条黑色的短裤出来穿上了。
虽然真的不好看,但是真比他真空穿着睡衣还舒服一点,尤其是下面不会积汗了。
褚年有点得意,想了想,他掏出了手机。
做完了项目总结发回了总公司,余笑如实兑现承诺,让莫北他们回家过周末,而她自己则留在了赭阳,以应对突发情况。
打开微信看见照片,她愣了一下。
“你这是在干嘛?”
“新造型,给你看看。”
桃红色的背心、黑色的短裤、没干的头发、翘着的二郎腿,褚年完美打造出了一个应该蹲在村边路上晒麦子的“余笑”。
余笑的回答是也拍了一张自拍,英俊的男人坐在酒店的窗前,腿上摆着笔记本电脑,穿着干净整洁的t恤,脸上的棱角清晰好看。
褚年咂咂嘴,两个人的照片滑动一下屏幕就能做出清晰的对比。
一个村头大姐,一个都市精英。
以前的余笑虽然憔悴,但是衣着整洁,做事干净有条理,绝不会这么邋遢。
以前的褚年虽然自诩是个供职大企业的高级人才,却没有这样沉稳的气质,
一个变得更坏,一个变得更好。
褚年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变得更坏的那一个。
“我说,你真的还想换回来吗?”褚年突然问余笑。
余笑的回答和几天前一样:“当然,只要我把东林这个项目做完,我就一定换回来。”
褚年哼了一声,对着手机说:
“我要是你,我看着这两张照片都不想换回来了。”
说完之后,他没有松开手发送消息,而是把消息扔进了垃圾桶。
这话他不能说。
就算是一百二十分的诚实,也不能说。
“我妈我是管不了了,你打个电话管管她,她居然带着神棍要来给我驱邪,不过我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妈给他打电话,他一听我妈在派出所就把电话扣了。”
听褚年这么说,余笑忍不住笑了:
“那你这个当儿子的把亲妈送进派出所就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
“我不是啊,我认啊。”褚年很光棍儿地说,“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余笑,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就我妈那样,你整整三年!三年都没怎么闹到我眼前?要是我换了你,我恨不能一个周七天打进局子里。”
余笑:“嗯……看出来了。”
褚年突然一下自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余笑发来了一条语音:
“你妈那种性格,就是从别人的身上满足她的支配欲,只要顺着来,就没有麻烦了。再说了,褚年,我从前不是没有闹到你面前的,我还闹回家了呢,怎么样呢?你跟我说让我对你妈包容一点,毕竟成了一家人,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现在想想,我错了,你也错了,明明就是不可忍耐的东西,这样的无理取闹和精神管制足够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而我以为自己有了爱情和家庭就应该为了它们去容忍,那为什么不是反过来,为了爱情和家庭,我去对抗和消除它们呢?或者,这样的痛苦我只要跟你离婚了就不需要再去经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我的一辈子的家人,那是你的。
就算我们换回来,也还是你的。”
余笑的声音很平静,她很认真地去剖析曾经的自己和自己的婚姻,既检讨了自己的错误也发现了褚年曾经更多的不足,这种感觉不再让她感觉到愤怒或者难过。
就像是一个烂尾的项目一样,人们总结它的时候会有两种过程,一种是互相推诿责任,撇清自己,另一种是客观冷静地寻找到经验和教训。
余笑觉得自己已经从前者过渡到了后者。
褚年却不能接受余笑这样冷静的说法,他宁肯余笑就像前些天那么歇斯底里,把她的语音反复听了三遍,褚年终于想到了自己该对余笑说什么: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那你就去把我妈解决了呀?你要是能把我妈解决了,我、我……你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打孩子除外。”
听着褚年的话,余笑向上翻了一下,看着褚年发来的那张照片。
真的很土,而且很疲惫,但是眼睛是亮的。
余笑想了想,回了一个“好”,然后拨打了褚年妈妈的电话。
电话那边第一声传来,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妈,你是不是哭了?”
“儿子啊!你妈我没法儿活了!我这辈子的老脸都让余笑给我丢尽了!”
嚎啕声在耳边炸开,余笑只是把手机移到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
过了两分钟,她才把手机移回来,淡淡地说:
“哭完了吗?”
“褚年,你不能不管妈妈!妈妈只剩你了!你爸也不是个好东西,我都进了派出所了,他一听就把电话给扣了!”
后面这句话有点耳熟啊。
余笑说:“妈,是你去折腾余笑的,这就是你不对,你哭得再厉害,这事你也不占理,至于……妈,我这个月的钱是不是还没打给你们?”
一听见钱,褚年的妈妈立刻安静了下来:
“是,你爸都说了好几次了,褚年啊,你都这么大了,爸妈辛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跟你怄气的,你说你上次说的都是什么话,把你爸给气得,你出差回来了就过来认个错吧,什么喜欢男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些都是气话,对不对?”
余笑不搭这个话茬,只是很镇定地说:
“那我一会儿把这个月的钱打到你的微信上。”
“什么?唉?”
余笑查过的,从前无论是每个月的私房钱还是“养老钱”褚年都是打到褚年爸爸的银行卡上。
这么算起来,褚年月收入是税后一万五,报给家里是一万二,房贷一个月四千七,明面上给父母的钱是三千,这一下就出去了七千七,剩下的四千三再有一千五是褚年自己应酬花费,五百块钱是他开车油钱,只有两千三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人的生活开销。
家里的大头收入都靠褚年的“年终奖”,三年间,从最初的三万涨到今年的二十四万。
也是他们家庭中能够稳定维持的经济基础。
这笔钱放在他们夫妻共同的账户里,几年下来的全部支出也不过花了四万多。
因为余笑还攒着钱等孩子要上学的时候置换一套更大的学区房。
可事实上褚年除了每个月扣下的三千有一千五是给了他爸妈,此外,褚年还有别的补贴和奖金一年下来至少也有两三万,两边加起来一年三四万,而这些钱,余笑从来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褚年自己的个人存款竟然有接近十万。
现在余笑升职之后的收入是年薪税后二十万,还有总公司一天两百一个月六千的项目补贴,她不介意掏点钱让褚年的妈妈安静下来。
虽然她从前一个月拿两千三的生活费还要给褚年的妈妈交账。
“妈,只要你别再去骚扰余笑了,我就一个月打四千给你。”她说。
“钱给我?!”褚年的妈妈还有些懵。
“对,我把钱给你。”
“哎呀,你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啊,褚年,妈妈是只要钱的人吗?我那是关心余笑啊,你就打我微信上吧,我这个微信有指纹支付的,安全着呢!”
余笑打了三千过去,又说等褚年妈表现的好,过半个月再把一千打过去,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实在不想再虚与委蛇。
有这个时间,她更想给她自己的妈妈打电话,那个虽然说话的时候经常不好听,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是总关心她是不是缺钱花,每年都给她两三万“支援”的妈妈。
褚年脱了黑色短裤,在背心的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睡裙,照着镜子看看,再把已经快干了的头发梳得整齐一点,他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再拍一张照片发给余笑,找出余笑发过来的照片比较一下,看着比之前匹配多了。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笑了,褚年突然收到了余笑发过来的消息:
“你妈那边我算是解决了,书房书架底层有个蓝色皮的本子,你就跟着本子上照做吧。”
书房书架底层?
褚年走进书房打开书架,从底层拿出了一个蓝色的本子。
“怀孕之后要做的事情。”
再翻一页,上面用彩色铅笔画着小小的婴儿歪着头笑,手里抱着一个球,很可爱的样子。
“我的宝宝,今天妈妈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只能匆匆忙忙开始准备上岗,虽然是个菜鸟妈妈,你也不能嫌弃啊
……人生都有第一次,你第一次来到人世,妈妈也第一次成为一个妈妈,没有实习期,也没有从业考试,只能请你多多包涵,多多指教啦!”
一开始还有些莫名所以,看了四五页之后,褚年突然意识到这个本子上的内容是什么时候写的了。
三年前……
余笑怀着上一个孩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