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种突如其来的痛好像不明显了,但是胸前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发胀, 褚年就有些不舒服了。
尤其是他还穿着文胸, 隔着文胸垫儿想揉也揉不住, 可要是把手伸进去……
褚年觉得自己做不来。
于是, 隔着文胸揉了两下, 第三次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他还是把手伸了进去。
“呼——”果然揉一下就舒服一点。
天气热,褚年穿的文胸还是全包的有点厚,又热又涨,尤其是下缘位置甚至都积了汗, 褚年没有办法, 只能垫着纸巾去揉,纸巾上沾了汗,他扔在垃圾桶里,觉得身上又是一阵莫名的燥热。
忍过了一段儿不适,褚年继续在电脑上做项目书,除了项目书之外, 他脑子里还在想介绍这一段的ppt该怎么做。
不知不觉,他这一天就这样折腾了七八次。
四点的时候,褚年下意识再次伸出自己的手,还没等他的手到达预定地点, 他身侧有人戳了他的胸部一下。
“余笑, 我看你擦了一天了, 是不是开始胸开始胀了?”
看着韩大姐, 褚年点了点头。
“你这文胸不行啊, 怎么这样了还穿这么厚带钢圈儿的?捂着了怎么办?”
这本来就有的一块肉还能捂着?
褚年一脸茫然,他想起了读研究生的时候非要在夏天半夜遛鸟的同寝同学,那位好像也有类似的观点。
“我说,你要是不舒服啊,就别穿这种文胸了,都怀孕了就别想着还得显身段儿了,你要不知道买什么样儿的,我晚上估摸着给你买两件你试试,还有,你的这个衬衣啊,你也别这么穿了,就穿那种最普通的肥t恤最好,还舒服。”
匆匆说完,韩大姐就收拾了东西走了,她大女儿快期末考试了,她得回去多看着点儿。
她走了,褚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小玉又凑了过来说:
“笑笑姐姐,你别听韩大姐的,你现在肚子还没显呢,怎么就得穿的又肥又大了,不过你的文胸好像是有点紧,你要不就买几个无钢圈的穿,比你这种舒服。”
无钢圈的又是什么?
胸口又有些涨疼,他想去揉一下,在小玉的目光注视下他又觉得不好意思。
那边,小玉已经把她常去的内衣店推给了他。
看着店铺地址,褚年突然一笑,挺有意思的,结婚的没结婚的,谁都看着他,谁都能说他两句。
就因为他是个“孕妇”。
下班之后,褚年收拾了东西刚要走,就看见韩大姐站在楼梯口等他。
“韩大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明天就穿这个,保证舒服。”
把手里的黑塑料袋递给褚年,韩大姐又走了,留下褚年打开了袋子,看见了两件桃红色的“背心”,说背心也不是那种男式的背心,能看见胸前的位置是有一层加厚的。
这边背心儿还没收起来,那边他的电话又响了,褚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余笑的爸爸。
“喂。”
电话那边,余笑爸爸的语气很不客气:
“褚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他们公司里都说要换掉他?我早就跟他说过,工作的时候要谦虚谨慎,不要招了别人忌讳,他是怎么搞的?”
褚年的鼻子里出了一个气音,哼着说:
“这话你自己跟褚年说去呀,怎么了,他还是个美国人哪?得让我给他当翻译啊?”
“余笑,你别跟我横啊,我告诉你,我打这个电话来是为了你们好,一会儿你让褚年忙完了打电话给我,我得好好说说他。”
听着这个话,真正的“褚年”心里真是很不舒服:
“怎么,你这个话没头没尾的,光说了褚年得罪人了,你让我怎么传这个话儿?喂?褚年,我爸说你得罪人了,赶紧打电话给他,就这么说?”
“余笑!”余笑的爸爸提高了音量开始“教导”自己的女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学你妈那么尖酸刻薄?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之前那么闹腾,我看你怀孕的份儿上没跟你一般见识,怎么了,给你脸了你还不想要是不是?”
“你给我脸了?真是好大个脸!我怎么不知道你跟我说句话就是给我长脸了呢?你的脸面就挂在嘴皮子上了是么?我早就说了,你别把我当初年的袜子、裤子、裤腰带,我不是褚年成仙之后带上天的鸡和犬!”
靠在墙上痛痛快快地耍着嘴皮子,褚年觉得自己真是一下子就把这些天的郁闷发泄了出来。
“还有,你以后不准再说什么我不能学我妈了,我觉得我妈挺好的,至少比你好多了,我妈知道我怀孕了关心我,你呢?除了给我添堵还能干什么?”
电话又变成了空洞的信号音,余笑的爸爸把电话挂断了。
应该算是又出了一口恶气,褚年却还觉得不够舒服,余笑她爸不打这个电话他还没发现,他自己最近的火气真的很大,好像脑子里有根儿绳子变得特别脆,随随便便就能断了。
拎着那个塑料袋子往外走,房间里空调让人的皮肤都凉了下来,一走出去就觉得有一阵热潮糊在皮上,明明觉得哪里都热,身上一摸却还是凉的。
长出一口气,褚年摸起手机打给了余笑,别的都好说,余笑现在做的那是他的事业,他可得小心盯着。
“喂?你爸打电话来说你那有麻烦了?怎么回事儿?总公司那边建设部的一个经理以前跟我打过交道,你搜搜电话,联系联系他,知道吧,就像我教你的那么说话就行。”
余笑的声音沉着中略有一丝不耐烦:
“我这边在整理报告书,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没事儿的。现在赭阳这边有一家企业出面愿意和天池一起做职业中心的项目,我得赶紧把他们两家企业的情况整理清楚。”
“啊?什么企业啊?”
“是月嫂培训,此外赭阳社保局还想把营养师培训和厨师培训的课程也都办到东林来。”
有当地的有关部门和企业出面支持,余笑觉得自己现在跟谁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哦,那挺好。”褚年觉得自己的语气干巴巴的,“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没什么困难,就是老老实实低头做事就行了。”余笑一心二用审阅着文件,又发现了一处要修改的地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她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儿。
这个圈儿让她想起自己也有事要跟褚年交代。
“你的鸡蛋已经到了,快递给你放门卫了,先买了二十个,你想吃再买。”
“嗯,好。”
“有事就告诉我,怀孕真的不容易,我随时等着你改主意。”
“呵,不换回来你就等着当妈吧,我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挂掉电话,褚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他想说“我今天又把你爸骂了一顿,他气得挂电话了”,也想说“今天我觉得胸不舒服,有个热心大姐送了我两件背心,还是桃红色的,你说我穿不穿呢?”
可话都没说出口,他就觉得怪没意思的。
一瞬间,他就觉得天更热了。
褚年失魂落魄,一直到电梯快停在家门口了,他才想起来余笑给自己买的鸡蛋还在小区门口。
“啪嚓”电梯门打开。
褚年皱起了眉头。
“你们在干嘛?”
“大师!这就是我儿媳妇!你看看,她是不是被什么给祸害了?”
说话的是褚年的亲妈,在场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手里拿着黄符纸,头上扎了一条金黄色头巾的男人。
“苗大妈,你别着急,我这就请元君娘娘来驱邪!”
褚年的直接反应是立刻关上了电梯门,然后摁下了1层。
电梯没动,电梯门又被打开了,他一看那个男的手里挥着那个符要冲向自己,连忙手扶着电梯门一脚踹了出去。
不仅如此,又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啪”地一下打在了男人的头上。
他亲妈的尖叫声冲向他的脑仁儿:“余笑,这是娘娘庙里的大师,我花了好几百才请他来看看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褚年怒急攻心地说:“这话我该问你才对吧?你干什么?你儿子不在家你找个男人来堵你儿媳妇的门,你是疯了吧!”
“嗷。”被踢中了小腿的男人抱着腿坐在地上,稍微缓过来,又捡起了那张符挣扎着站起来,嘴里说道:
“苗大妈,你看你媳妇现在对我这么防备,这是她怕我的符!她绝对中邪了!”
“怕你大爷!”
看见自己亲妈要冲过来,他又把电梯门摁上了,这次电梯直接往下走了。
褚年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到了楼梯一层,他一边快步往保安室走,一边大声喊:
“保安,救命啊!有人要伤害孕妇!”
小区里的四个保安一起出马,把那个连现在的褚年踹一脚都没躲过的男人结结实实地给摁住了。
连着还有褚年他妈。
褚年真的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大声说:
“报警,必须报警!”
“也没必要吧。”
一个保安看着他,又看了看另一边大声说“我就是来给我儿媳妇看看病”的褚年妈妈。
“哪有儿媳妇报警把婆婆抓了的,再说了,你也没事儿,这个人是个骗子,可他也没干什么呀。”
“什么叫没干什么?我刚到家门口他就冲我扑过来,你们电梯里面不是有监控吗?你们自己看啊!怎么叫还没什么?我怎么不能报警抓人了?我他妈……别说她是我婆婆,她是我亲妈我也得让警察给我问清楚,她到底是想干什么,是想我死吗?想把我折腾死吗?!”
“你就是中邪了呜呜呜,你中邪了还要送我去警察局!保安同志,你们给我评评理,她怀孕了天天想吃生鸡蛋,这不是被脏东西附体了这是什么?!我告诉你余笑,你别以为你报警我就怕了你了,我儿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的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见自己亲妈说着毫不悔改的话,褚年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到了之后,问清楚了事情的情况,带了那个骗子回去仔细调查,又给“婆媳”两个人做调解。
褚年已经无奈了,他不想调解,他就想用法律的铁拳去净一净他亲妈脑子里的水!
“余女士,他们对你没有造成实际伤害……”
“怎么没有伤害!心理伤害不是伤害吗!”
他看着自己的亲妈,警察来了她倒是很快服软说自己是被骗了,可见脑子也没有完全就没了哈。
他怒骂道:
“我想吃个鸡蛋,想怎么吃怎么吃!我没中邪!我就是想吃个鸡蛋!你一边让我给你生孙子,一边我想吃个鸡蛋你就说我是中邪,你才是有问题的吧?!”
女警又连忙把他拉开,他看着其他人说:“你们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不是?你们以为我是小题大做对不对?从之前到现在,你们问问她,她干过一件好事儿吗?啊?她要是干过一件好事儿我能是现在这样吗?!”
听着尖利的声音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褚年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又从自己的心口上插了过去。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
褚年觉得这一天真的过得格外漫长,这次他没忘记自己的那盒鸡蛋,抱着鸡蛋回到家门口,韩大姐送他的背心还在原地,他捡起那个黑色塑料袋,打开门进了家。
煮了七个鸡蛋,个个的黄儿都是能流淌的,褚年一口气吃了三个,突然觉得喉头一哽。
整个家里只有客厅顶上的灯是亮的。
照在褚年的头顶。
褚年想哭,泪水被他往下吞,嘴里的蛋都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