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河若有所思地道:“他弟弟?”佳岚道:“他弟弟是著名的钢琴家秦轩宁,我也是才知道他们是兄弟,不过好像不是亲兄弟,秦轩宁是养子。”
佳岚这才注意到舒河的神态有些奇怪,不禁问道:“你怎么了?怪我没征求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舒河摇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可是我今天穿得太随便了,不适合那样的场合吧。”
佳岚打量他一下,舒河穿着黑色的高领羊绒衫,驼色夹克“这样也很帅啊,其实现在不比从前,并不要求穿的很正式。”
见舒河还是不愿意的样子,佳岚笑着探身从车后座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就知道你要闹别扭,这是送给你的,这下没话说了吧?”舒河打开一看,是一件深蓝色天鹅绒西装,非常修身的款式,典雅大方,细节的装饰很别致。
“喜欢吗?GUCCI的新款,我让秘书去买的。”舒河沉默了一会儿道:“佳岚,你别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了,我也没什么机会穿。”佳岚没有说话,不远处的音乐厅灯火通明,晶莹透亮,在黑暗中如此的醒目,仿佛一朵盛开的洁白莲花。但在舒河的眼里,它更象一个神秘的魔咒。
***新落成的音乐厅是本市最高规格的艺术表演厅,历时三年,征集了世界上多家知名建筑设计院的方案竞标后的产物,造型和设计都很大胆前卫,落成后不久即成为热门演出场所和时尚新地标。
佳岚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和舒河一起乘电梯到了大厅。大厅里已经宾客云集,很多打扮入时的观众在入场前浏览着节目单。入口处有非常醒目的海报,海报上的轩宁靠着钢琴站着,笑容非常含蓄,这让他有一种神秘的气质,非常迷人。
他们的座位是贵宾席,位置绝佳,可以把舞台上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舒河一想到等会儿将从这个角度注视轩宁就一阵紧张,不知是喜是悲。
演奏厅渐渐暗下来,只有嵌在地上的小灯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减弱了黑暗的凝滞感。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放在正中间,后面是伴奏的乐队。
一束白色的强光打在钢琴上,轩宁的身影出现了,他没有穿钟爱的白色西装,而是选用了最传统的黑色礼服。
黑色给他增添了几分沉稳,高贵的气质。他静静地坐了几秒钟,仿佛在等待大厅细碎的声音沉淀下来。在他这种肃穆的气息影响之下,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陷入片刻的死寂。
然后,突然爆发一般,轩宁做了一个手势,飞快地在琴键上弹出了一连串高难度的音符,清越激昂,酣畅淋漓,一出场就把全场给镇住了。
随后伴奏音乐响起,轩宁熟练地演绎了多位名家的作品,具体的曲目舒河也说不清,他也不在意,重要的是轩宁在台上演奏时投入的神态,和略微夸张的表现手法。轩宁的成功,除去单纯音乐和技巧的因素,他个人的魅力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舒河偷偷观察了一下身旁的佳岚,台上的灯光反射到他脸色,他直视前方,神情专注,仿佛颇为欣赏的样子,舒河不禁放下心来。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最后接近尾声的时候,轩宁出人意料地弹出了一首充满中国古典韵味的小调,和前面气势恢宏,层次复杂的西方乐曲截然不同,很有些突兀。
这首曲子并没有印在节目单上,观众有小声地议论,但是很快便被曲中强烈的中国特色,优雅的古典韵味所折服,静静地听完后,报以热烈的掌声。
舒河蓦然发现正是那是《旧时堂前燕》,不禁百感交集。演出圆满结束,很多女孩子上前献花,轩宁面带笑容的和她们握手,拥抱,态度优雅迷人。
秦雪航最后一个上台,送了轩宁一大束百合,然后两人很自然地来了一个男性味道十足的拥抱。秦雪航在轩宁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应该是祝贺的话,轩宁笑了,有点儿孩子气,仿佛这时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看到这一幕,佳岚转过头对舒河会意地一笑,舒河却笑不出来。演出结束后,是庆祝演出成功的小型晚宴。
各种精美的餐点摆放在自助餐台上,大家送的礼物也被展示在大厅的一角,舒河送的那个蛋糕被摆在醒目的位置,舒河一眼看到不禁红了脸。
仿佛自己的心意被当众陈列了一样,很不是滋味儿。雪航和轩宁一起出现的时候,大厅里骚动了一下,大家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说着赞赏,祝贺的话。轩宁似乎累了,神色有些疲倦,但是仍然恰到好处地回应大家的问候。
舒河这时才第一次看清楚秦雪航,他高而瘦削,带着一幅无框眼镜,显得很斯文,鼻高,唇薄,目光锐利,浑身散发着一种精明,冷洌的气息,仿佛一切事情在他眼里都无处遁形。
他站在轩宁身边,安静沉默,好像一个守护神。雪航看见佳岚,上前打招呼道:“佳岚,你来了,多谢捧场。”佳岚客气道:“演出非常精彩,替我向你弟弟祝贺一声,改日请你们吃饭。”
雪航淡淡一笑,转向舒河,伸出手道:“这位是…”“我朋友,舒河。”佳岚介绍道。雪航脸色变了变,颇有深意地看了舒河一眼,握住了他的手道:“幸会,幸会,招呼不周,你们慢用,我就不奉陪了。”
那是一个虚浮的握手,没有一点儿力量。正在这时,轩宁突然走过来,面带微笑“雪航,你的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舒河看到轩宁突然就在他面前,简直如同作梦一般,心怦怦直跳。可是轩宁看到他,神色一派坦然。舒河心中一冷,难道他竟然都认不出自己了嘛?恍惚之中,舒河听到轩宁说:“舒河,幸会。”
语气是疏离的客套,真仿佛是陌生人一般。舒河也装做不认识的样子与他客套了几句。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舒河听到轩宁低声说“雪航,我的袖扣掉了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
雪航低声道:“是我送你的那幅吗?掉了就掉了,我再买给你。”“那怎么行,你帮我找找看。”
舒河来到洗手间,掬了一捧凉水浇到脸上,镜中的自己,面目模糊。往事如烟,全都涌上心头,到底还是敌不过岁月的痕迹,一切都随雨打风吹去了。
正在他黯然伤神之际,身后有人无声地递过来一块白色的手帕,轩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有什么事,总是躲起来。”
轩宁微微皱着眉头,带着点儿埋怨的神色看着他。舒河转过身,没有接他手中的手帕,轩宁扯起嘴角,微微一笑,熟悉的笑容,但是这笑容不再如往日那么温暖,他伸手擦去了舒河脸上的水珠,边擦边温柔地说道:“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满城飞落花,是你送给我的吧,那个蛋糕?”
舒河比轩宁要矮小半个头,他撑着洗手台,微微向后仰着,仿佛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轩宁的接触,此刻的轩宁散发着一种冷酷的气息,让他觉得非常陌生。
轩宁看见舒河的神色,仿佛猜到他的心意似的,停下手道:“那首《旧日堂前燕》就是弹给你的,怎么,你没听出来吗?”***“那首《旧时堂前燕》就是弹给你的,你没听出来吗?”
轩宁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别有深意。可是舒河已经被他搞糊涂了,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轩宁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拉近他。现在的轩宁英俊帅气一如往昔,但是他的气质不再单纯,仿佛罂粟一样有种危险的气息。
舒河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回那个他所熟悉的轩宁,可是却只有迷惑。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往昔岁月在眼前飞逝而过,似真似幻,却怎么也无法抓住。一声门响,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两人赶忙分开了。轩宁装模做样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结,不着痕迹地出去了。舒河待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跟着出去。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佳岚靠在走廊的一幅壁画旁等他。
走廊里是橘黄色的射灯,佳岚斜靠在墙上,一条腿直立,一条腿脚尖点着地,晕黄的灯光给他刻下一个孤单的剪影。不知道为什么,舒河觉得这个样子的佳岚显得很性感。佳岚看到他,迎上来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舒河掩饰地一笑道:“你要是担心我可以进去找我啊,又不是女厕所,男生不让进。”佳岚倒不好意思起来“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旋梯的时候,发现巨大的落地长窗外片片雪花飘落,在灯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如梦如幻。
本市好久没有下过雪了,如今铺天盖地的一场雪下来,让人觉得意外惊喜。佳岚兴奋地拉着舒河跑下旋梯,边跑边说:“舒河,下雪了,我们到广场上去!”音乐厅的对面就是本市最大的露天广场,非常开阔,是约会见面的热门场所。
两人一口气跑到广场上,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年轻人,大家看到许久不见的雪都非常兴奋,三五成群地追逐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嬉笑打闹着。
佳岚受了快乐气氛的感染,看见身旁的舒河还呆呆地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的礼服,捧起地上的积雪就往舒河身上抛去“喂,就知道发呆!”
舒河受到突然袭击,脖子里被冰凉的雪冻的一激灵,看到佳岚在一旁坏笑的表情,也被挑起了好胜心,抓了一把雪就扔向佳岚,佳岚赶忙躲开,舒河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两个人象孩子一样打起了雪仗。
这时越来越多的人也加入了打雪仗的队伍,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因这场雪而缩短了距离,缩小了年龄。
正闹地起劲,突然一个雪团以非常大的力道,飞速地向舒河迎面砸过来,舒河躲闪不及,只觉得鼻子上砰地一下重击,打得他晕头转向,不禁手捂着脸,轻叫了一声,坐到雪地上。
佳岚看到舒河受伤,忙跑了过来,扶起他,紧张地连声问道:“舒河,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舒河捂着脸,感到一股热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涌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佳岚看着鲜血从舒河的指缝中流出来,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触目惊心,不禁急红了眼。肇事者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自己闯了祸,怯生生地跑过来看究竟。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佳岚气的失去了一贯的冷静,站起来,抓起那少年的领口就骂道:“他跟你有仇啊,你使那么大蛮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