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童霜威叫司机把车开到莲池沟司法院内找居正。这湖北佬,在公馆里未去办公。见了面倒是寒暄了一番,态度不错,也感谢了童霜威赠书。但当童霜威提到冯村的事后,马上退避三舍了,说:“啊,中统方面我倒没有知交呢!这种事怕是不好办的。……”看他这样,童霜威决定走了,居正客气地送到门口,只说:“有空常来坐坐,来谈谈。”
童霜威离开居公馆,叫司机把车开到监察院找到了于右任。于右任心情不好,他虽未说,童霜威明白外边的传言是可靠的:林森死后,未将国府主席给老于却由蒋自兼,而且堂堂监察院连打个苍蝇都有困难,老于当然心里生气。于右任对冯村的事表示同情,答应设法,但如何设法没有谈,只捋着大胡子说:“你那个冯秘书,我记得!是个好青年哩!”随后,又告诉童霜威:“你的《历代刑法论》写得很好。那天,复兴大学校长张友山来,我拿着书对他说:‘你们放着这么个大学者不聘多可惜!法学院或文学院应当请他去讲学的嘛!’友山说,下学期一定聘请你去做教授,每周讲几节课。我看,啸天,他们聘你,你不要拒绝。”
童霜威倒被于胡子这点诚恳的关心感动了。这时,已到午饭时间,予右任留他吃午饭。于公馆照例吃饭总是一圆桌坐得满满的。老于自家的人就他自己和季秘书,食客却很多,多数童霜威都不认识。吃的也仍是小米稀饭和馒头,桌上十几个盘碟,有炒菜也有小菜。一个副官把司机邀去吃饭。童霜威匆匆吃完后,敷衍几句就向于右任告别,驱车去中国通商银行找杜月笙。
在那里,见到了胡叙五。光头戴眼镜的胡叙五,态度总是十分谦和、热情。他告诉童霜威:“杜先生在南岸汪山,有什么事,可以去汪山,或者由我转达都可以。”
童霜威想:有些话见面反而不好讲,不如让胡叙五转述。把冯村的事说了一遍,提出希望杜月笙设法营救。
胡叙五点头,说:“我一定尽快转达。只是军统的事好办一些,中统的事可能要多费些周折。”说到这里,特意殷勤地说:“上次就是您那位冯秘书来托代打听令媳的事。后来军统方面倒是给了回音的。说是仔细查找过了,没有这个人的音讯。”
童霜威谢了他的关心,心里懊丧,觉得自己过得浮浮沉沉,有如浪里行舟,想:就怕冯村的事,将来中统给个回音也说“没有这个人的音讯”,那就棘手了!
最后,童霜威告别胡叙五,由原来的车子把他送回余家巷。他厚厚地给了司机小费。这天从上午跑到下午,简直是竹篮打水,毫无所得,不禁怅怅。所以,见到家霆开口就说“劳而无功”。
家霆给爸爸倒茶,听爸爸讲了经过,也觉得情况不妙,心里忧戚。
童霜威喝着茶坐在那里,叹息着说:“现在,是特务世界,特务比人要大三级!想不到我竞无用到这种地步!”他感到到处都受到牵掣,被牢牢套住了四肢,无法动弹。
见爸爸泄气,家霆只好劝解:“其实,爸爸也不必懊丧。我看,你托了别人,别人也需要时间去办,一时不可能就有回音的。等两天再催催,看怎么答复。再说,叶秋萍那里,爸爸不如写封信给他。信佰总是能收到的,看他怎样答复!”
童霜威点头说:“唉,为了冯村,我只有写封信给这个王八蛋!”说着,走向写字台前,揭开墨盒,拿起笔筒里的毛笔,铺开信笺写将起来,脸上有悒郁和不快。
家霆站在童霜威身边,看着爸爸写信。天色有点暗,他给爸爸开了电灯,见写的是:
秋萍我兄大鉴:
久未晤面,思念良深。弟上月已自江津迁至重庆余家巷二十六号居住,昨日造访,适蒙大驾外出,怅甚怅甚。兹有一事恳托……
正在写,忽然有脚步声走近门边。父子俩一同回头看去。童霜威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高非常神气的姑娘。两只好看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她是特意打扮过的,神采飞扬。
家霆叫了起来:“燕寅儿!”忙给燕寅儿介绍,说:“爸爸,这就是燕寅儿!”
燕寅儿大方、热情地叫了一声:“童老伯!”移步进门。
童霜威停止写信,端详起这个女孩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欧阳素心,这个女孩子长得也这么可爱。从她对家霆的微笑和态度猜度,他感到这个女孩子似乎很喜欢家霆。是啊,家霆是个漂亮的青年,教养好,有才干,是讨人喜欢的。但家霆别因为见了燕寅儿就把欧阳忘掉了啊!童霜威对欧阳素心有感情,觉得欧阳可怜。现在,欧阳在哪里呢?……
只听燕寅儿说:“家父让我来看望童老伯,有件关于冯经理的事,他让我对童老伯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