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童霜威感觉子出言不凡,心中赞叹了,默思着,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一棵枝繁叶茂的绿树出神。半晌,点头吐出一口闷气,说:“好吧!我去奔走奔走。我先找李思钧,为你们开脱,劝他转劝邵化做事不要过头。再找其他熟人,让大家同情你们,给邵化之流施加点压力。但这事能办到什么程度,不敢说!而且,你们应当适可而止,不要逼得邵化之流狗急跳墙。你说怎么样?”
家霆表示满意,心里觉得目的达到,亲热地说:“爸爸,您说得对!”他心里思念着学校里的同学,打算吃完饭后就回去。看了看天气,天气阴暗,似乎又有雨,说:“那,爸爸,等一会儿你出去后,我就回校去了。”
“为什么还要回校呢?”童霜威停住夹菜的筷子,也看了看天色,说:“要下雨了!你在家里安分住住算了。你不去,我说话也有用一些;你去了,我怕风潮闹得更大那才难办呢!”
“我不去不安心。”家霆一脸诚挚地说,“我去,克制自己就是了!两军对阵,我不能当逃兵呀!”
童霜威明白儿子下了决心的事是拧不回来的,又重重叹口气说:“你一定要回去我也不拦你。不过别年轻气盛,凡事要讲点策略,不要莽撞蛮干,不要打人骂人,一个人出头的事千万不要干,也劝告同学们不要那样干,一切都要集体来干。散发传单那种事倒是厉害的,那叫造舆论,多多往重庆造!也要在此地争取同情,让每家子女回家找父母、亲戚支持,像你回来找我这样。”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有种没奈何的神情。
家霆看着爸爸,笑了,说:“谢谢爸爸指点!”
童霜威嚼着饭说:“这叫做‘鸡抱鹅,没奈何’!我怕这样纵你,会使你以后闯更大的祸也未可知。”
家霆心想:许多事我都没告诉您呢!你要是知道了,恐怕更要担心害怕了,嘴上诚恳地说:“不会的!爸爸,我一切自知小心。”爸爸从反对到支持,又从支持到指点策略,起了很大变化,使他心里欣慰而又踏买。
这时,天降起雨来了。先是长空飞满雨星,纷纷扬扬,一会儿蚕豆大的雨点“噼里叭啦”地砸下来,大雨倾盆了。
饭吃完后,童霜威看看大雨,说:“这么大的雨,你就明天回校也可以。我来出去一趟。”
家霆摇摇头,笑笑,说:“不,我现在回去才好!”
他将一把好的黑洋伞递给童霜威,将另一把黄油布伞给自己用,说:“爸爸,时机紧迫,我们一同出去再分道扬镳吧。”
走出南安街九号,大雨已湿了裤脚和鞋袜。告别爸爸,看着爸爸带点蹒跚的背影消失,家霆才向西门外鲤鱼石摆渡处走去。雨声在伞上跳跃响动,水气和雾气在远处飘动。这使他忽然想起那次在上海,同欧阳素心合打过一把伞走在涤尽尘嚣的环龙路上。是一个细雨如丝的傍晚,灯光里,斜射的雨丝中,走着的行人和驶过的车辆被雨幕和树影遮得影影绰绰。那天,欧阳吟诵了一首海涅的诗,他还记得那有趣的诗句是这样的:
在你的面颊上,是炎热的夏天;在你的心儿里,却是冰冷的冬天。我最爱的人儿!这些都要改变。你脸上将是冬天,你心里却是夏天。但现在,除了“啪啪”的雨点和寂寞的天空,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