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星老师说:“施永桂!童家霆!让让让!”
家霆在细雨飘拂的夜色中,睁大两眼想寻找赵腾老师,只见青石板小道上黑压压一长串,有骡马,有押运的丘八,有囚犯棚5儿辨得谁是赵老师呢?家霆高声说:“章星!你退回去,退到十字路口等着我们!我和施永桂靠边挤着让一让就是!”
背枪的凶恶的丘八不愿意了,厉声说:“不行,这么窄的路啷格能挤啊?把骡马挤到两边摔下去,你们负不了这个责!快退回去!”
施永桂仍打着酒嗝说:“格老子,老子喝了酒头里晕糊糊,退不回去了。我站到下边烂泥地里让你们!”说着,他真的往下边田地里一站,烂泥陷到了他的脚脖子。他这样做,是想挨近运煤队好先同赵腾老师联络呀!
家霆和章星老师连忙往后退。退到十字路口,等着运煤队在面前过去。家霆想:“老大哥”是第一关,我们就算第二关。在十字路口一个一个地顺序看,一定会看到赵腾老师的。运煤队里几个押解的丘八,骂骂咧咧,“快走!”“快!”手执鞭子打得“啪啪”响,驱赶着骡马和犯人又开始走动了。在鞭子的驱赶下,运煤队走得很快。家霆紧盯着从面前过去的犯人看:第一个,不是赵腾老师;第二个,又不是;第三个,仍不是!他心里紧张极了。在雨中咽着唾沫,急切地观察、等待。
一个中等个儿的犯人走过家霆的面前,朝章星老师和家霆看看。忽然,他在滑溜溜的小道上“乒”地滑了一交。挑的一担煤从他肩上“哗嚓”滑下来撒了一地。他正摔在家霆和章星老师之间,摔得很重。家霆以为是赵腾老师,“哎”了一声忙去扶他。细细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有白胡子的陌生人。他这儿刚一摔交,押运的丘八就过来了:“鬼儿子!”骂声刚落,皮鞭像雨点似的“啪!”“啪!”打在犯人的背上。章星和家霆怀着同情心,扶着犯人起来。忽然,家霆感到黑暗中犯人往他手里塞了一只橘柑。啊!怎么一回事呢?一个想法立刻像火花一闪亮在心上:会不会就是今夜我们要来取的那个重要物件呢?可这只橘柑有什么用呢?天黑,又洒着雨,看不清,也没有时间看清。家霆灵机一动,迅即将湿淋淋的橘柑朝裤袋里一塞。那个白胡子犯人早巳爬起来,在丘八的皮鞭下,不断用双手将洒了的煤块捧入箩筐,挑起担子,脚上响着铃铛和铁链声,拔步在雨中走了。
心中怀着一种异样的感情,看着那人走远了,在黑暗的雨线中消失了背影。家霆浑身湿透,和章星老师站在十字路口。家霆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奇怪,怎么没有?”
章星老师也叹了口气,说:“是呀,没有!”
黑糊糊的天空,像一只满是砂眼的锅底,雨丝在筛落下来。施永桂跑过来了,把脸凑在家霆和章星之间,轻轻说:“没有赵老师。今夜,白来了!唉,怎么的呢?”
家霆急忙说:“有件怪事:刚才一个白胡子犯人在我和章老师跟前摔了一交,我去扶他,他悄悄塞了一只橘柑在我手里……”话未说完,章星老师忙说:“一个橘柑?快!童家霆,拿给我看!”
家霆将裤袋里的橘柑拿出来。橘柑冰凉,橘皮湿湿的。家霆递到章星手里。她说:“一定就在这里了!一定在这里!”语气带着欣慰,又说:“带回去看吧!”又挂念地说:“不知赵腾怎么没有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无法回答的问题呀,家霆和施永桂都沉默着。
施永桂终于说:㈠陕回去吧!章老师,我和家霆送你一程。天太黑了,这倒霉的雨,老是下得不停。”
章星老师也不拒绝,说:“你们俩没有雨衣,可受罪了。但希望这个橘柑里有我要的东西l,,
三个人匆匆向回来的小路上走。雨仍旧扑面飞来,调皮地将水珠洒在脸上、脖子里。虽是六月天,夜晚淋了雨仍可以冻得人打‘颤。白昼中午时的暑天余威,毫不存在了。
黑夜中的雾气雨帘遮拦了视线。运煤队逐渐远去,铃声像远在天边似的,终于听不见了。
三人踩着泥水和沾满雨水的野草、岩石,抄小道走向西边章星老师的宿舍去。中学的教师,有家属的大部分是在得胜坝镇上或对江县城里自己租屋居住。章星老师是住在学校里的惟一单身女教师。她的宿舍在靠近高三教室西侧那片房屋里。在她的寝室周围,有总务处的贮藏室,有两个单身教师的寝室。学校新近又将“马猴”的寝室安排在不远处。现在,已是半夜,雨仍在不停地“沙沙”下,到处偃灯熄火。脚踩过被水浸泡透了的长着小草的地面,发出“噬嵫”的水声,常赶得青蛙跳出来。绕过一些槐树丛,快走到通向章星老师寝室的一条小路时,章星老师轻声说:“你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