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茨,我亲爱的小宝贝,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千万不要错过,就算是奥古斯汀的,也抢过来。”
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我跟奥古刚打完架,他用不知哪里学来的下流招数把我骑在地上,我怒吼着想翻身,邻居的小姑娘在旁边拍着手又叫又跳烦的要死,妈妈和奥古的妈妈出来喊我们吃饭,见到这个情景,她忽然就冒出这句话。
我以前还觉得这话很解气,甚至想过怎么抢奥古的女朋友。
可是当我有一天真的面对他的心上人时,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抢什么啊?谁能想到他竟然是个喜欢又瘦又小又胆小又猥琐还没心没肺的中国女人的奇葩啊!
备注,不是东方女人,也不是亚洲人,而是仅限中国女人!
审美正常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看到美感,也完全没法产生“抢过来”这种诡异的想法。
抢她?我还不如大街上拉个女人上床!
但在此之前,我要先宰了她!
再没见过比她更不知好歹的女人了,奥古是有多喜欢她,才求我尽量护她周全,这家伙虽然没什么原则,却也不轻易求人,可现在我决定帮帮兄弟,亲自上阵“照顾”她了,她却不领情了,百般推辞,不愿跟我去德国!
现在波兰人不是走投无路绝望等死就是想尽办法往外面跑,有我这样的军官担保把她带到绝对安全的大后方,她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为什么一副我要她送死的样子?难道德国还不如波兰?!
手又痒了……
不来狠的不行……
果然,一来狠的,立马就范。
我就奇怪了,又不是很有骨气的人,也不是很笨,怎么就这么看不清形式?大家好声好气的说定了不就得了,一定要我吹胡子瞪眼拔枪拉保险栓,然后二话不说瞬间举手投降说什么都答应,我甚至有点遗憾,要是她负隅顽抗,我是不是能顺便解决了她……
接到去德国的命令也是偶然,我还没操作的时候就收到了通知,在波兰的职务已经交接完毕,新的职务在西方战线上,我要负责边境的谍报监察,然后随时准备在法国被攻陷的第一时间进驻并接手掌控。
统帅部已经把方案规划的那么远,一步一条事无巨细,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元首与将军们在密室中看着地图日夜工作殚精竭虑的样子。
这样的领导和周密的筹划,我们怎么可能输?!
回到德国交接任务,获得了十天的休假期,我去看了一下妈妈,她在党内活动的不亦乐乎,刚刚参加完元首演讲的她兴奋的脸颊通红,就连芝士炖牛肉也美味了不少。
“亲爱的小宝贝,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你建功立业的消息呢,奥古斯汀这两天就要回来受勋,他的父母可真是自豪,你又不差,为什么就只见升军衔,却没见到勋章呢?”妈妈给我倒着果汁,温柔道,眼里是闪亮的光。
“很快就有了。”我嘟哝道,“我回来就是要准备去……前线任务的。”
妈妈手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她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抬头,发现她并没有高兴的样子。
“真的要去前线么?不,海因茨,妈妈只是说说而已,前线那么危险,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你……不能。”
“可是奥古斯汀也是独子。”我被她变化的态度弄的很茫然,“再说了,不去前线,窝在后方,算什么第三帝国的士兵。”
“不,你……哎……”妈妈放开手,无奈的拿着盘子走进厨房……我觉得手背凉凉的。
上前线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我早过了和母亲对着干的叛逆期,此时急需好友的抚慰。
妈妈的消息怎么可能比我灵通,其实奥古斯汀早就回来了。
但是等到敲响他的房门我才想起来,似乎我安排了一个女人进去住……那么他们现在住一个屋?
真是,复杂的感觉,我竟然成了多余的,如果奥古斯汀敢重色轻友,我就把那女人给宰了。
吃完饭,奥古送我出门的时候,重新提起了那件事。
我不介意狐假虎威一下,不就一份资料而已,但是这一次,他要带着秦恬看。
我承认如果按照他的描述,可能秦恬看到那些资料更有意思一点,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德国人,也不忠诚,给她看那些资料,就算不重要,我也有叛国的感觉。”我实话实说,这么一想,这女人已经间接好几次打破我的原则,真是个混蛋。
奥古斯汀沉默了一会,拍拍我的肩膀:“你不会后悔的。”
该死的他又一次说对了!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哭成这样,她明明说了要好好的哭一场,可是依然隐忍着,拳头抵着嘴,抽噎,泪水汹涌,没有尖利的哭嚎和低沉的喉音,只是全身颤抖着,死死盯着那些照片。
从她手中的照片中,我看到了我的“同盟”在遥远的东方所做的一切。
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我所看到的情景,那些堆叠成山的头颅和遭受残忍死法的平民让我的胃很不舒服,那个所谓的同盟就和未开化的食人族一样残忍的对待着被侵略国的平民,我无法想象一个有着正常教育和社会环境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在干什么?以砍头为乐,以弓虽女干为乐,以毫无意义的毁灭为乐,以穿透婴儿的身体,以砍断老人的双腿为乐!
这是人吗?这是兽!是畜生!不,他们连这些都不如,兽类尚且不虐杀,他们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反人类,他们是真正的反人类!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忽然明白了奥古所做是为了什么,眼前这个中国女人骨子里流着一个受尽灾难的民族的血液,但是她一直活的那样隐忍和坚强,从未崩溃和失控,这是一种古老国家的精神的传承,她一次次的让我感到无从下手,一次次的在我想杀了她的时候无意识的消泯了我的杀意,又一次次的让我觉得奥古帮她做的或者让我帮她做的事情虽然违反规定但是无伤大雅……
这种恍然的感觉,无法形容。
忽然就觉得她和奥古是一类人,格格不入,又处处迎合,默然而隐忍的接受一切他们不想接受的,在你征服他们的时候又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反抗。
我很难高兴。
我顺应着这个时代,我看到了祖国的希望,我为此竭力反斗,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元首的指向就是我剑之所向,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有着和我一样的狂热,我们得到的胜利告诉我们,这,就是对的!
就算有牺牲,有失败,有外界的责难,有失败者的抵抗和怒骂,这些都是我们胜利应得的,他们享受了整整十年对我们毫不留情的压迫,曾经把我们踩在脚下整整十年,骄傲的日耳曼民族会告诉他们,蔑视我们,就是他们最大的不幸!
我是对的,我告诉自己,我忽然发现,或许我可以和秦恬找到一些共同语言。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问问有没有去中国的航班。”我心里盘算着成功率,近期我们国家和中国的政府依然有些微的往来,把她送回去还是可以的。“也该是你为你的祖国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秦恬愣住了,半晌,她低下头,然后摇了摇:“不,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你不觉得你应该去杀了这群畜生吗?!”
“我没有力量。”她苦笑,“我想回去,做梦都想,那儿我可以畅快的讲母语,可以吃到梦寐以求的中餐,那儿的人和我有相同的价值观……但我不能回去,抱歉,我确实很胆小,我没有力量,没有知识,也没有特殊本领,我回去也只能成为难民的一员,然后说不定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被先X后杀……”
我觉得她没有说实话,我也知道她说的都对,我没有权利对此感到愤怒,战争,本来就让女人走开……那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让她回去参战?
可我依然愤怒了。
去车站的路上,秦恬一个人在后座看着窗外出神,显然在想着看到的东西。
我努力板着脸,想表达自己的不屑。
奥古说话了:“你脸皮不累么?”
“……哼。”
“生什么气?秦恬不愿意回国参战,还是……下午看到的?”
“都有。”我转弯,“可能看到的更让我生气……我们怎么会……有那样一群……同盟,现在说这词真是耻辱,我们到底是多悲惨,在拖着意大利后又多了个日本?!”
奥古摸着下巴,半晌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打算一直沉默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道:“但愿你一直这么想。”
“什么?”
“犹太人居住区,把人像牲口一样的圈起来……集中营,更像是个栅栏,你敢说里面没有类似的事?”
“绝对没有!”那我的信仰还有什么意义!
“是吗?”奥古半捂着嘴,问得含糊不清。
可我能听出他的讽刺,那么笃定的讽刺。
我忽然很不安,刚才的斩钉截铁在他的讽刺下就像一个笑话,他总是说对,如果这一次也对……我不敢想象。
而很快,心里的不安就被眼前这一幕打破了。
我当然不知道秦恬对奥古说了什么,竟然能让他如此失态的追逐火车,他们两个的样子像极了生离死别的情侣,我看到秦恬几乎要从车窗里摔出来,奥古是如此贴近火车,他要是踏错一步,就有可能跌下铁轨。
我很迷茫,我有权利停下这列火车,满车的人都不会有胆量斥责这车一时的延迟,就当我做出决定时,却又被奥古那撕心裂肺的吼声震在了当场。
太奇怪了,他们一直平淡的像普通朋友,半丝暧昧的眼神都没有,让我一次又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甚至确定自己确实想太多了,可是为什么在那么轻而短的一句话以后,会让奥古失态如斯?!
就算秦恬表白,甚至说她怀孕了,都不可能让奥古有这样的反应!
我转身,决定让火车停下来,奥古看起来快崩溃了。
“来人!来人!停下那列火车!”我回身大吼。
站来上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很快一个站台调度员跑过来问道:“少校,是要停下那列火车吗?”
“是的,那上面有重要人物……”
“海因茨。”奥古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打断了我,“算了,别停了。”
他的表情很奇异,好像在梦游,各种感情汇集在一起,只能说是复杂。
“你确定?”我眯起眼,“不后悔?”
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会不会再次让高卢公鸡低下头,但是我们都可以肯定这只高卢公鸡在很久以后一段日子内都是血肉横飞的,放走了秦恬,你真不后悔?
说不定下一刻你就战死沙场,也有可能不久以后她就死于巴黎空袭,你们再次相遇的几率,小到近乎无限。更何况,她就算自认中国人,她也是巴黎国籍,她的亲朋好友,都会恨我们。
“奥古,可能你做的最失败的事情,就是让她回巴黎。”
“不,不一定。”他一脸肉麻的梦幻的笑容,“海因茨,我会再见到她,无论如何。”
“你们到底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他看向铁轨的尽头,“海因茨,答应我,不管谁先到巴黎,一定要照顾她,她不能受到伤害。”
“这种事情谁知道,空袭,巷战,占领后清扫……”
“不,不行,要是连她都不在了……我……”
他没说下去。
但我觉得,他那样子,似乎光想想秦恬掉了头发,他都会疯。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这辈子还有可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