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经理回来告诉卡瑟琳,现在边境全是排查的秘密警察,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宁可杀错。
秦恬听得心惊肉跳,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莉娜他们的安危。
可是这种情况下,什么信息都收不到,她只能偶尔独自担心着。
三天后,卡瑟琳在一个深夜匆匆来告别,紧接着就离开了,几个留学生全部离开了,这儿只剩下了秦恬和波兰人。
几乎是一夜之间,秦恬回到了比刚穿越到这时更加孤僻的状态,她和谁都不熟,唯有萎靡的桑塔婶婶,没了卡瑟琳的陪伴,刚开始确实有些不适应,但宅女也有宅女的好处,秦恬非常耐得住寂寞,很快她就习惯了下来,她以一种近乎自闭的姿态做着她能做的一切,就像是每一个寒暑假那样,以近乎入定的精神状态工作着。
欧洲人民似乎放下心来,德国没有再咬人,闪击战初期英法宣战的声音似乎只是个幻觉,秦恬忽然想起那时候断断续续的广播中,听到英国对德宣战而法国也即将宣战时,周围波兰人欢欣鼓舞的样子,他们说着波兰不再孤独了,波兰有救了。
可最终没有人来救波兰,一切都按照历史的轨迹忠诚的运行着,秦恬知道了自己到底有多渺小,蝴蝶扇一下翅膀还能引起一场风暴,可她连这儿的一只蝴蝶都不如。
而同时她也知道了一点,德国现在还没有和意大利以及日本成为同盟,她只知道这三个国家结成同盟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的盟,那当初她遇到奥古斯汀的时候慌什么呀,真是太傻了,好好一姐们估计就要被当做小白兔了。
但是对于不清楚二战历史,秦恬并不感到特别后悔,她已经深切的知道了知道太多的坏处,怕这个怕那个,各种害怕各种预知,即使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能让她想起不好的事情。
现在的秦恬,需要一个人走上街头去置办重要调料,她现如今也算是资历较深的老员工了,又因长相和语言问题较为安全,经理便让她主要担任采买,其实商店早就有了主要的供应渠道,但是对于德国人特别要求的一些菜,还是需要另外开销。
秦恬走在路上,看着手里的采购单。
虽然只是清晨,但是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华沙街头,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气息,人们的脸上多了点笑容,耳边孩子的笑声也多了起来,成群的孩子相互追逐着跑来跑去,一个水果商扔给他们几个苹果,他们欢叫着接过,没有得到的则委屈的掉眼泪,水果商无奈的一一补上,被身边胖胖的妻子拍打了几下,水果商憨憨的笑。
路上的行人行动也不再匆忙,他们经常会在一个摊位或者一个商店里流连,出来时怀里抱着一个个纸袋,喜气洋洋。
天气干冷干冷的,寒风凛冽,秦恬被冻得一阵阵发抖,但还是被感染的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今天对于波兰人来说,说不定是个重要的日子吧。
一队德国兵踏着响亮的鹅步从后面走上来,秦恬连忙低头侧身避让——这是华沙平民必须做的,很多沿途的行人都脱帽避让,德国士兵就像摩西分海一样的在人群中开出一条大道,趾高气昂的走了过去。
秦恬微微叹气,还来不及感叹,就听到有一个人用德语大吼:“喂!你!犹太猪,你的标志呢?!”
街上一片寂静,没有被叫到的行人纷纷走避,秦恬退后两步,忽然感觉被拽了一下,身后有一个人把她拽进了店里。
是个波兰小伙,他围着围兜,双手满是面包屑,竖起食指朝秦恬点点头,然后指着玻璃窗外。
秦恬心领神会,和周围的店里的人一样,透过橱窗看着。
德国士兵拦住了一个老者,他手里拿着一袋土豆,穿得很整洁,高耸的鼻梁显示他就是一个犹太人,他非常从容的把帽子按在胸前鞠躬道:“长官,我出门换了一身衣服,大卫之星忘了挂了。”
“胸前的忘了,臂章难道也会忘了套?!”士兵大吼,猛的掏出枪来,“见你的上帝去吧犹太猪!”说罢,拉开了保险栓。
寂静的街道中,这咔哒一声尤其突兀。
秦恬睁大眼,猛的用手捂住嘴,她怕自己尖叫出来,竟然是真的,竟然真的能当街就为这么一个理由杀犹太人!
眼看那士兵就要扣动扳机,他身后另一个士兵拦住了他,劝道:“哦汉斯,今天不可以,你忘了是什么日子吗?”
那个士兵顿了顿,咒骂一声收起了枪:“算你好运,快滚!别再让我看到你违反命令!”
犹太老人缓缓抬头,他的眼眶有点红,还带着强烈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他连连点头道:“是,是长官,我会记住的。”
“滚!”
老人连忙转身离开,他快速的走在人行道上,脚步有些踉跄。
“喂!”又有一个士兵叫住了他。
秦恬几乎能感同身受老人的绝望和害怕,他转身恭敬道:“长官,有什么吩咐吗?”
“犹太人不准走人行道!”
老人沉默半晌,又微微鞠躬,走下人行道,踏着水沟离开,一直到转过街角,消失了身影。
德国兵戏耍了一番,似乎心情不错,相互开着玩笑离开了。
街上一时半会,还没有人出来。
“呼!”波兰小伙松了口气,“我们是不是该感谢他们没有在今天当街杀人?”
“今天,很特别吗?”秦恬微微疑惑,她没有看日历的习惯也不爱算日子,所以丝毫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
波兰小伙愣了下,看了半晌秦恬的样子才笑道:“我亲爱而美丽的东方姑娘,难道你不知道西方人有圣诞节这么一个伟大的节日吗?”
“哦!圣诞!”秦恬恍然大悟。
等秦恬回去时,看着厨房中忙碌的众人,她张张嘴,还是没有把今天的所见说出来,大过年的,让一切不顺心吃屎去吧!
此时正值清晨,经理已经早早的就位,除了客房服务的人,其他人都被拉去布置宴会厅,数遍华沙也找不到比艾森豪芬更适合举行圣诞晚宴的地方了,今晚绝对会有很多德国高层人物来。
为了某些“羞羞”的事情,他们还必须彻底打扫每一个房间。
圣诞树,挂星星,挂彩灯还有彩条,舞台上和门边是一直没撤下去的德国旗帜,秦恬搬凳子的时候恍然觉得,自己此时工作的地方,多么像中国抗战时期的上海著名娱乐场所“大上海”。
等到经理终于审核通过所有工作时已经快傍晚了,几个员工几乎要累瘫在地上,秦恬大清早的就跑出去惊魂了一把回来,接着就跟陀螺似的四面乱转,她客房也整理了大厅也帮着布置了,甚至还在厨房削了好几个土豆,此时她躲在厨房靠着一堆土豆,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恬,快点,经理要喊你晚上也坚持呢!”
“晚上不是用一群德国后勤兵吗?”秦恬愣神,近期刺杀事件很多,出现在华沙的德国人等级也越来越高,为了安全起见,这样的宴会基本不让外人插手,很多德国小帅哥就这么穿上侍者的衣服,时常在大型宴会里端端盘子,和长官混个脸熟。
“但你得在宴会厅外等着,随时听那些后勤兵的吩咐,他们只负责在宴会厅里端盘子,去厨房要什么东西还得你来跑腿。”传话的人坏笑道。
想到厨房离着宴会厅那么老长一段路,秦恬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哀求:“亨利亨利!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恩……”亨利低头作思考状,“可以啊,不过有一个要求。”
“说。”
“我帮你忙,你告诉我安妮的一切。”
“安妮?”秦恬又是愣神又是恍然,“原来如此,可是……我跟安妮不熟啊。”安妮是三楼客房服务,和亨利同时期进的酒店,两人当初入门都是秦恬带的,只是秦恬一直都不怎么热络,所以两人关系还比较好,“你跟她熟你怎么不问。”
“有些事,问了就太明显了嘛!”说到这,亨利的脸上还飘起了红云。
“晕死,服了你了,好吧,我试试。”就算没有交换,如果亨利这么要求,秦恬还是会无偿帮助的,亨利和安妮都是好少年,两人如果在一起了,她也乐意看到。
由于亨利不怎么懂德语,秦恬还是得站在门外守着,一有吩咐她就转身告诉亨利,让亨利跑厨房。
新进的服务生中并不是没有懂德语的,而是经理用惯了秦恬,也欣赏她小心沉稳,所以这种重要时刻,还是坚持让秦恬上阵,一向不被关注的秦恬被这么屡次委以重任,早已经习惯,所以当军官一个个进来时,她还能非常从容的问好。
军官有的一个个来,有时候就刷的来一群,刚刚有一波进去,眼看没人,秦恬就转头和旁边的亨利开起了玩笑,她也是女孩子,也有八卦之心,看亨利那么猴急的追安妮,她倒是很好奇两人怎么擦出火花的。
亨利是个害羞的男孩,谈条件的时候很利落,被问到关键问题就哼哼唧唧的半天吭不出声,秦恬越逗越觉得好玩,越笑越像怪阿姨,把亨利小正太欺负的脸蛋通红。
就在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小姐,又见面了。”
“吓!”秦恬睁大眼往身边看,又看看静止不动的玻璃门,很想质问这哥们难道是穿墙飘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再看亨利虽然反应极快的一脸正经,可那样子,显然也是吓得不轻,她定定神,低头道:“奥古斯汀长官,新年快乐,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我不觉得你表现的很高兴啊。”奥古斯汀歪头看看秦恬,“恩,你过圣诞节吗?”
秦恬被这问题难到了,过不过这不都在过吗,她只能回答:“过的。”
“哦?这就是你心里的新年标志了?”
于是秦恬立刻明白了,这中国通又想问中国呢!她只能顺杆爬:“那不是,我们中国的新年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
“额……”秦恬被难倒了,她说正月初一,可是这鬼地方哪有农历本啊,百度也行啊!她只能摇摇头,“以前都是父母说过年了我们就过年,我也不知道今年具体是哪天。”
“哦,这样么。”他微微沉吟,忽然抬头,“话说,秦小姐,你答应我的中国菜呢?”
“……”秦恬心里的小人在打滚哭嚎,来真的啊这是来真的啊!
“我想,今天厨房的材料肯定很齐全吧。”
“……”
“霍恩,你在这儿顶替秦小姐一下,我想这位先生应该也能帮助你。”奥古斯汀对身后的人说,秦恬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了一个斜戴船形帽的帅气小伙,他应了一声就站到秦恬身边,秦恬心惊胆战,看这童鞋肩上的条条杠杠也不是个小鱼小虾,给自己在这儿传话行不行啊。
“别担心,霍恩是我的副官,经常因为我的原因担任各种职位,他已经习惯了。”
这年头上尉多能有副官了?秦恬满心疑惑,却也看不懂奥古斯汀的军衔,只能认命的往厨房走去。
路上她还不放心,打着预防针:“那个,长官,我做菜真不好吃,平时都是爸爸妈妈做。”
“没事。”他走的很轻快,“盐和毒药总分得清吧。”
“……”秦恬垂死挣扎,她觉得带一个德国军官进厨房,大厨要是一个失手,做出的菜就不好吃,菜不好吃,宴会厅的军官就会集体发狂,他们发狂,艾森豪芬绝对死一片人……为了不制造圣诞节惊魂夜,她决定拼了,“长官,或许您可以先和您的同僚过圣诞节,我做好了,来通知您,行吗?”
“你不让我进厨房?”妖孽瞬间抓住要点,“我长得很吓人?”
“您的服装,额,会有一定威慑效果。”
“那倒不错。”他笑,“这样可以迫使你不再拖拖拉拉。”
“……”秦恬知道,自己又被威胁了,她只能埋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