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一会,苏珑便带着丫鬟红珠过来了。
“来了来了,我们这便走么!”刚进门,苏珑便欢叫着问苏阑之。
“嗯,我也不换什么了。我们直接去门房那,套辆车就走。谷雨,你跟着我去,立春你带着小满收拾东西吧,这院里也够忙的了。”
谷雨一听,喜上眉梢。小满羡慕的看了眼谷雨,只能应下。立春也应道:“谷雨胆大机灵,她跟着也好。谷雨,在外要护好姑娘。”
“立春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贴身护着。小满,等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说着就欢快的带上笠帽跟着几位主子出门了。
等一行人坐上马车出了府,苏珑的嘴巴就没停下来:“咱们真就这么走了?真不带五妹妹?我出门时,看到她正在屋内撒气呢。我听说白姨娘把给她陪嫁的月华锦都送给你了。我还以为你应该消气了,会把她带上呢………”
“哦?这才多久啊,你都知道月华锦的事了?”阑之浅笑道。
“哪里才我知道,整个府里都知道了。还有些议论……”
“议论什么?”
“议论……议论……”苏珑小手搅这帕子,发现自己像是嘴太快了。
苏琮在旁边接话道:“议论你不知礼数,真敢收下,也不怕烫手。也说你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见到好东西不肯放手。”
“看来这几匹料子真的叫他们心疼着了。莫不是,我是真收错了?”苏阑之撑着下巴微微皱眉。
“礼重,自是想你推却的。就两个小姐妹之间的口舌,哪里用的了月华锦赔罪。没想,妹妹你是个实诚人,竟真收了。”苏琮笑道,他刚听这消息的时候也是直乐。
他这个刚回来的妹妹,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人提着重礼来,就是意思意思,面上过的去就行。没成想,这人就这么轻飘飘的收下了。
二房这位白姨娘算是吃了个哑巴亏,还没处讨说法,只能把四妹妹真收了礼这事四处散。
苏阑之轻挑了眉,“待会还是让立春寻个由头还回去吧。”省的麻烦。
“还什么,一个姨娘,一个庶女,也配用这个?即送了你就收着,没事,日后哥哥给你找补。”苏琮听妹妹要送还,就不高兴了。
一个姨娘,再得宠又如何,还要他妹妹低头不成。
苏阑之听苏琛大包大揽的话,暗自笑笑,便不再接这话。
几人说笑间,车就行到了城西苏家粮铺。
苏阑之下车,抬眼看了看门头上的招牌,又环视了下周边。
京州繁华,京都尤甚。
这城西,行人往来络绎,大多身穿着粗布麻衣,街道两则店铺林立,都是贩卖一些寻常然人家用的物什。
难怪苏凌和苏琮都不爱来这边,这里显然是京中贫民聚集的地方,不是他们这些少爷小姐爱逛的地方。就是苏珑………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边的点心铺子的?”
“我身边的红珠家就在这边,李家酥饼就是她带回来的,她说刚出炉的最好吃,我就……嘿嘿…”说到吃的,苏珑眼睛晶亮。
“那待会是要好好尝尝。”苏阑之明了,平时就算机会出来也是跟着家人,也不会特意往这边来,怕是心心念念的呢。
进了粮铺,苏珑便乖觉的和红珠坐到了一边。她不知来这要做什么,但是既来了,就不要坏四妹妹的事。
粮铺不大,只在墙边摆了一些粮食和粮种。苏阑之一样样的看过去,问着掌柜市价。
“这是今年的新谷,今年的新谷现在一斗卖六十钱。陈谷三十钱。”
“这是麦,价相等。”
“这是白面,一斗九十钱。”
“这是粟,一斗四十钱。”
………
掌柜在边上为苏阑之一一解答。
“那我们收上来呢?”苏阑之问。
“这……我们自己庄子产粮,基本不收。”掌柜笑着答道。
“哦?基本不收,那就是有收的时候了。说说吧。”苏阑之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善可亲。
这掌柜的一时摸不清这位的路数,就偷偷的去瞥二郎君,见他点头,便道:“那要看是什么时候收,和从哪里收了。太平丰年年间,大半都是按一斗二三十钱左右收进的。”
苏阑之闻言点点头。
一亩地年产三石,就是三十斗,按三十钱每斗收,就是九百钱,不足一两银。除去赋税,能留下百钱大概已是幸事了。
又想起自己昨日买的料子,一匹细布500钱。这么一对比,苏阑之心头有些复杂,贫富之差,犹如天阙。
“这些是农具?常用的都在这了?”
“是的,农具少有卖出,就是备着,偶尔也会有庄子里的来问。”
苏阑之仔细看了一遍,铲,镰,犁等,不错,起码已经进入畜力时代,也有深翻的犁了。就是踏犁,还是吃力些。改改就能出曲辕犁,到了青州再弄弄肥料,精化一下灌溉技术,把那亩产一石半的产量提上来,再爬爬科技树,日子会好起来的。
啊……要是有人能造船就好了!
苏阑之暗自叹气,不再想这个,随后又问:“你这有粮种?可有什么番邦来的种子吗?”
这是她来粮铺的第二个目的,找些种子,看看能不能捡到点漏。
“番邦的种子?倒是有些。就是不知道是些什么。刚前几日,有个落魄胡商拿来说要换些盐,因着不多,小的想着要与人和气,便做主换了。”说着,从里头翻出一个小袋子递给苏阑之。
阑之打开袋子,倒出来一瞧,不由得喜笑颜开,竟然还真有些意外之喜。
手上躺着几颗葡萄种子和瓜种,看样子像是某种蜜瓜,也不知青州种不种的成。
“这是什么?见你似是认得。”苏琮好奇的问。
“好东西啊,回去再与你说。一两句也说不清。”说完便嘱咐掌柜的:
“下次若再有胡商,这两样种子和他们再换些,哦不,是只要是种子,就都换一些来。最好能问清,是从哪里得的。”苏阑之兴奋道。
“这………是!”掌柜看了看边上点头的二郎君,俯首应下。
这边事了,几人就向着点心铺子走去。苏珑和红珠难掩兴奋,脚步欢快。
苏琮低头好奇的问:“你问了亩产,又问粮价,还要胡种,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为去青州做准备啊。你都说那边荒蛮了,到了那边,自然要劝农开荒,造田播种的。”
苏琮抬头惊讶道:“你一个娇娇,操心这些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我三姐姐,昨日眉头轻簇,今日喜笑颜开。你说为个什么?自然是——为了吃啊!”
“瞧你这话说的,再怎么,家里能让你们饿肚子?”苏琮失笑。
苏阑不接话,她当然知道苏家不会让自己饿肚子,但是只是自己能吃饱哪里够呢?
这个京中的确繁华,可这繁华在苏阑之这个异世人看来,犹如病靥,“二哥哥,我们要出京了。出了京,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苏琮满头雾水,这个妹妹此时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明白,什么叫世界是什么样,世界不就是眼前这副模样吗,就是外面比这个地方破败一些。
还有,自己妹妹不是养在观里修行的吗,哪里就懂种地了?
苏阑之也是笑笑便不再理睬。早上苏琮说起青州,面露难色,他对于青州的描述可以知道,他明白那不是个好地方。去了那边要吃苦头。
可是这个在京中长大的小公子,哪里知道什么是苦啊。
岭泽瘴气算什么,以苏家的能力,自然会有医有药。地荒人少也不怕,苏家那么多庄子,总能运进粮和布来,甚至引来行商。
真正的苦,是去了那边面对那一地的野民,无理无纪,无法用他们认知的礼教规矩束缚的土人。
你若不能用文明开化他们,他们就能用野蛮同化你。
将一整个苏家放进一州一地,如沧海一栗,太过渺小了。到那时,自己这一家人,就成了那一州之中的异类。
就仿若一个正常人进入了一个疯人村。考验的从来不是皮肉,而是灵魂和心性。
就像那位前刺史一般,生了毒疮,病死在那头……真是病死?
从文明社会中走来的人在无序的社会中,看不到文明建立的希望才是最绝望的。
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正在阑之愣神间,一道糯糯的童音怯怯的在身旁响起:“贵人,要不要买木鹞。只要五个钱……”
六爻整个人一个激灵,上前就是一档:“哪里来的小叫花子,不要命了。”
不等苏阑之反应过来,巷角就奔来一个汉子,不停磕头道:“贵人恕罪,孩子不懂事,您行行好,我打他,我打。”说着就呼着巴掌往那小童身上拍去。
那小童吃了打,似是痛极,瘪着嘴流眼泪,却不敢放声大哭。
“哎,你等等,住手。别打了,别!给我住手!”见阻拦不及,苏阑之大声喝止。
“贵…贵人……”汉子喏喏的停手。
苏阑之拾起掉在地上的木鹞,拿在手上细看,这一看,眼中不由一喜。
这木鹞雕的倒是一般,歪歪扭扭的。但却有对活翼,扯扯爪子,那翅膀竟然就扑灵了起来。
“机括联动,好心思。你做的?”苏阑之问跪在地上的汉子。
“不…不是。是我…贱…贱民的大儿。”那汉子唯唯诺诺的答道。
苏阑之蹲下,对着那个穿着破布,光着屁股,哭成个花脸的小孩问道:“这是你的?你说这个卖多少?”
“贵人…贵人喜欢,就拿去。”汉子在一旁讨好的笑着,那脸比哭还难看。
“没问你,让小家伙答。你说,卖多少?”苏阑之对小童温柔笑道。
那小童抽抽鼻子,带着哭腔:“五…五钱。”
“为什么是五钱?”
“我哥哥病了,要吃药,药要五钱,贵人,你要木鹞吗?”说着,小童目露期待。
“要啊,吃一副药你哥哥就能好了?”说着,就让谷雨把钱递上。
拿到钱,那小童也不哭了,他也不理苏阑之,直把钱塞给身边的汉子:“爹爹,有钱了,给哥哥买药去。”
“哎,哎。”那汉子接了钱,摸摸眼睛,但一时间也不敢走。只唯唯的看着苏阑之他们。
“你那大儿子,生的什么病。五钱可够。”
“够,够!贵人心善,我那大儿就是饿的,小儿不懂,以为我大儿躺着不起就是病了。只要让他吃上一口,人就能活。”老汉磕头道谢。
“那就快去吧。”苏阑之起身,见人走后,小声对六爻道:“找人跟着,别给我弄丢了。我还有话要问他们的。”
“是。”说完六爻就去铺子里找了伙计。
“你倒是好心肠。”苏琮笑道:“这么个丑玩意儿,还五钱。你要喜欢,叫家里木匠给你做一个。”
“你知道什么,值钱的可不是这块木头,而是这对活翼,和这机括。”说着扯了扯那木鹞的爪子。
“是挺好玩的。就是丑了些。”苏珑也同意。“等那人的大儿子好了,给你重新做个漂亮的。你说,它能不能和真鹞子一样飞起来啊。”说着,便玩笑起来。
“那怎么可能,它是木头。”苏琮嗤笑。“你酥饼买好了没,好了我们去城南了,先去繁昌楼吃一顿,还能听戏。再去多宝楼,瞧瞧有什么新鲜物什。”
“走走走,快,我们回车上!”苏珑欢笑着,迫不及待的往前小跑起来。
苏阑之拿着那只木鹞跟在后面,嘴角噙着笑意。轻声对苏琮道:
“若有一天,它真能飞起来呢?”
苏琮神情骤变,不可思议的回道:“这怎么可能,此非人力所能达成。”
“那哥哥……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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