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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射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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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拂日先取小弓,走出五十余步才停下,转身,没有丝毫迟疑,很随意的引弦,嗖嗖嗖嗖嗖!一连五箭,中无间隔,射毕,淡淡笑了笑,这才看向远处的漆盘。

元秀瞪大了眼睛,洗砚笑嘻嘻的端到她面前,小声道:“请贵主过目。”

五枝小箭极为均匀的斜插入五枚粉团之内,分踞盘中东南西北并正中五方,足见是刻意为之,除了被插中的粉团外,余者皆是光滑如新,丝毫没有受到牵扯。

元秀伸手,拿起中间那支小箭,仔细打量,却见箭簇全部没入粉团,然而入口之处光滑完整,显得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她再看了看其他四箭,脸色郑重起来,五箭没入粉团的部分,犹如刀裁,全然一致。

果然箭术了得!

但让元秀惊叹的,还有对方走到约定的距离后转身时连看也不看就敢出手的那种随意,闲庭信步,却箭无虚发!那种从容分明是根本未将这个距离的考校放在心上。

“十二郎果真神技!”她原本听了韦华妃与薛氏的话,虽然对杜拂日好奇,但心里到底有些不服,此刻却着实挑剔不出什么,见洗砚兴冲冲的望着自己,微微点头,赞道。

洗砚壮着胆子笑道:“贵主如今夸赞还太早了,两年前,七郎因为邀十二郎出行不成,故意刁难,要十二郎在百步之外,射中与这差不多大小的一块糕点,十二郎随手取了一柄狩猎用的长弓,抬手便中,七郎不得不铩羽而去——因此七郎特意让我取了一柄长弓来,这柄弓还是七郎使人飞奔到微雪楼,问郑家郎君借来的呢。”

元秀眨了眨眼:“那柄长弓,能射多少步?”

“那柄弓只是郑家护卫随身携带的,能射三百步左右。”洗砚如实道,便见元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扬声道:“十二郎!你可能在三百步外射几箭瞧瞧?”

洗砚瞪大了眼睛……

然而杜拂日却只是一笑:“好。”

元秀站在漆盘附近,眯着眼数着杜拂日的脚步,三百步外,杜拂日的身影已经缩小,曲江之畔长风浩浩,吹过众人衣袂,只见他从容转身,依旧是毫无停顿,箭矢破风之声不绝——片刻后,杜拂日远远抬手,作了一个请看的手势。

洗砚兴高采烈的将漆盘举到元秀面前。

十箭,这回是十枝箭。

因小弓射程不足百步,所以杜拂日此刻用的弓,乃是杜七从郑家护卫那里要来的长弓,用的羽箭也是狩猎所用的飞凫,赤茎白羽,以铁为镞,飞凫的箭镞几与粉团差不多大小,原本,就算射中,粉团不碎开,也必然因为飞凫本身的重量而被撬出漆盘,然而……

元秀很是无语的看着盘中纵横交错的十枝羽箭,箭尾的白羽彼此相触,看似杂乱,却极为巧妙的利用彼此支撑起来,同样保持了射入粉团时的状态,虽然因此让附近的其他粉团受到挤压,可终究全中。

杜拂日将弓箭交给洗砚,再次对元秀拱手为礼。

元秀摆手道:“不必多礼……嗯,本……我听华妃说过,你的箭技乃是天生?”

杜拂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反问道:“贵主与华妃似乎颇为交好?”

“我在樱桃宴上就见过她。”元秀正在懊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达到他方才的境界,随口道,“前几天在靶场上遇见她,十发十中,我便赞了她一句,结果她说是你教导的。”

“华妃未入宫时,我确实告诉她过一些控弦诀窍。”杜拂日沉吟道,“这也是华妃自己勤奋练习的缘故。”

听到勤奋二字,元秀便感到有些头疼,她不假思索地问道:“从大娘教我引弦起,至今数月,我每日练习不辍,为何依旧效果不佳?”

杜拂日没想到她这么问,有些惊讶,但还是道:“箭技娴熟除了天分也需要长年练习,贵主才练了数月,不知准头如何?”

“在靶场,七十步外十发约有八九中靶心,其余略歪数寸。”元秀郁闷的道,“但这几回去乐游原上练手,总是追不上猎物。”

“这样啊……”杜拂日思索了下,“贵主如今开的弓可是一石?”

元秀点头:“大娘说我力气未足。”

“那么贵主在发现猎物时可是会停顿片刻才松弦?”杜拂日复问。

“自然。”元秀点头。

杜拂日有点好笑:“箭靶是死物,猎物却是活的,贵主之所以每每失手,我想或许是因为出手太慢的缘故吧?”

元秀张口结舌,她想了想才道:“大娘说我准头与力气都不够,你为何会认为是出手太慢?”

“七十步外十中八九已经差不多了,百发百中毕竟不常见。”杜拂日淡然一笑,“但贵主起初是在靶场上面练到了十中八九才去乐游原练手,想必会养成一个习惯……在靶场上,贵主的目的是中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每次松弦前,定会特意瞄准靶心片刻,待心绪与手臂都稳定后再射出,这样中的次树自然会多起来。然而猎物却不会给贵主这瞄准的时间,因此贵主虽然准头不错,却因为出箭太慢,反而导致容易失手。”

元秀未施脂粉的面上掠过一丝恼怒,她低声嘀咕:“大娘从来都没告诉过我!”语气里似有一丝埋怨。

杜拂日微哂:“贵主说的大娘可是薛娘子?若是薛娘子的话,恐怕是为了让贵主自己发现这一点,因此才故意不说。”

“把小弓拿来。”元秀歪着头看了看漆盘之中尚且中箭的粉团,忽然道。

洗砚伶俐的双手将那张小弓呈上。

元秀接弓,向后退去,退了几步,她打量了下周围的人,不自然的清咳一声:“你们且退开些。”

那两名青衣男仆原本十分好奇,闻言都有些失望,但依旧远远退开。而杜拂日才动,元秀却尴尬道:“十二郎可否暂且转过身?”

杜拂日点了点头,洗砚不用她说,便跟着杜拂日背过身去。

“你也转过身去……”元秀看了眼守真,轻声道。

见周围无人看到,元秀这才放了点心,她自知箭技粗陋,先数了二十步,回身,如杜拂日方才那样在转过身的同时立刻搭箭开弦,朝着自己记忆中的漆盘位置射出三箭,第三箭才出,便听见漆盘处传来咄、咄两声。

元秀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毕竟才二十步,又是静止的目标,能够在七十步外十中八九,元秀在这个距离的准头还是有的,只是乍然想改掉先看好了目标再出手的习惯——她这随手两箭,全部撞在了那张核桃楸木翘头案上。

咄!

第三箭差点没让元秀叫出声——不偏不斜,射到了漆盘之侧,幸亏她担心射坏了粉团,用力不大,否则,只怕整个漆盘都会被撞下去!

在二十步外怔了片刻,元秀见男仆依旧站在远处,而杜拂日三人都未转过身,捏了捏拳,悻悻扬声道:“好了。”

杜拂日耳力过人,不必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神色却极为平静,洗砚却不及他的涵养,转过身后头一件事就是看向漆盘,但见漆盘上除了杜拂日先前所射的十五箭外再无其他箭枝,反而漆盘旁、翘头案下,散落着三支小箭……

洗砚到嘴边的恭维顿时吞了下去,有些怪异地看了眼元秀……

元秀面色通红,用力捏着手里的小弓,盯着那三支散落的羽箭看了片刻,手一扬,洗砚下意识的接住了她抛出的小弓,便听她忿忿道:“这个……看来十二郎果然天赋卓绝。”

洗砚与守真都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拂日也微微勾了下唇,随即轻咳道:“贵主想是不大惯用这等小弓。”

“十二郎箭术如此精妙,不知为何不曾参加武举?”元秀的骑射已经被薛氏连续打击了多日,方才又与杜拂日对比了一下,心情说不出的糟糕,虽然强撑着挑了个理由出来,但当着杜拂日的面委实尴尬,便想把话题岔开。

却听杜拂日淡笑着道:“武举除了箭技尚有其他要求,而我除了箭法之外余者皆是平平。”

“武举不过四项,骑射、步射已经占去了一半,以我看,这两项十二郎夺魁毫无难度,至于马枪与石锁……”元秀说到这里,再次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量,武举之制源自本朝武周乱唐之际,由武周开创,其原因本是因武周一朝名将凋敝,为了选拔将才而为之,由兵部主持,分骑射、步射、马枪并举石锁四项,此外也对考生的体貌有要求,所谓“躯干雄伟、可以为将帅者”。

杜拂日容貌俊朗,若是投考文举,梦唐一朝为官的身言书判四条之中头一条必定是直接过了。然而相对于武举的印象与要求来看,却显得略有些文弱,而武举的四项之中马枪且不去说,用来测试力气的石锁颇为沉重,瞧他的模样也许确实是举不起来的。

元秀大感惋惜,道:“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十二郎箭技如此高明,其他方面略差一些,想来也是能过的,何不前去一试?”她心里想的却是只要杜拂日前去报考,便去纠缠丰淳让他过关。

杜拂日很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多谢贵主,只是我暂无此意。”

元秀正待再劝,衣袖忽然被身后的守真悄悄拉了一下,她一惊,忙改口道:“我忽然想起一事,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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