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阿家!”昌阳公主回到含冰殿,乳母南氏带头满面笑容的上前道喜,昌阳与崔风物之间的婚约还是先帝宪宗在时定下的,因着宪宗与昭贤太后先后驾崩的缘故才一直拖了下来,昭贤太后梓棺出宫后,杨太妃又因与平津公主发生争执砸了皇后的立政殿,杨氏是庶母,不能直接见丰淳,又得罪了皇后,想替女儿打探一下丰淳的口风都不方便,这也是这段时间昌阳恼怒王氏的原因之一,没想到今日丰淳居然直接向崔见成提出此事,而崔见成自然不敢推辞,丰淳当场就着钦天监卜算吉日……昌阳公主心情实在大好,也不扭捏,吩咐道:“这个月你们例钱都领双份,多出的那份从本宫私房里出!”
含冰殿内顿时欢声一片,一群人涌上去忙不迭地说着吉祥的话语,修联笑着上前替她解下锦帔:“你们都别在这时候闹阿家——宫里各处马上就会前来恭贺,阿家今儿可是不到晚上歇不成的!”
正说着,外面修绢已经进来禀告道:“阿家,东平公主来了。”
东平公主就住在含冰殿附近的风凉殿,自然是过来最快的,她特意换了一身妃红底联珠花树对鸭纹宫装增添喜气,身后宫女捧着一只锦匣,笑吟吟的跨了进来道:“我就知道我定然是最早的一个!”
“方才郁仪楼上还没打趣我够呢?我可全记好了,还怕你没有这一天?”昌阳公主伸指在她额前点了一点,叫修联把东西接了,修眉亲自呈上桃花饮来,东平公主抿嘴笑道:“这可吓不倒我,那时候你已经出宫开府,能不能来凑这个热闹都两说。”
昌阳公主嗤笑着道:“出宫建了公主府又怎么样?难道我不能回来送你?”
“哎,寻常时候或者可以,万一你有了身子,为着子嗣安全,或崔大郎心疼……”东平说得兴起,昌阳虽然大方,也不觉面上一红,啐道:“你来的这么快,都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可别是随手拿来敷衍我的,我可不依!”
“这还没出阁呢就忙不迭地要与妹妹计较起来,等与崔大郎洞房花烛之后到底他是驸马还是你变成了李夫人呀?”东平公主斜睨她一眼嗔笑道。
昌阳白她一眼:“你放心,等你将来出阁也有这么一遭,我就看你今儿怎么待我……”
“谁待谁呢?”一个脆声接口,昌阳和东平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九妹来的这样快?”
等元秀进来,她们这才发现,原来元秀连衣服都没换,她身边带着薛氏,盯着两个内侍小心翼翼捧着一株火焰般的珊瑚树进来,那株珊瑚高达三尺,通体火红,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又鲜艳欲滴的光泽,一抬进含冰殿,顿觉殿中都仿佛染上了一层艳色,饶是昌阳、东平与元秀一般是公主,也不由啧啧赞叹,悄悄掩去眼中自然流露的妒羡之色——这株珊瑚树她们从未见过,显然是元秀私下里得的,两位太后的娘家都非同小可,丰淳是太子,当初文华太后过世时,就说过将自己嫁妆与私库全部留给元秀,昭贤太后无所出,又不可能把东西送回王家,她去世后,所留下的私物便由王氏做主,也记到元秀名下作为昭贤太后留给她的嫁妆。
“这是东海珊瑚树?这么高的一株这几年宫里却是不多见了。”定了定神,东平赞叹道,“难得这株珊瑚居然如此完整!”
梦唐的奢华,后世难以想象,珊瑚树在寻常富户家中也不是没有,但连年采伐下来,即使梦唐海域辽阔,上品珊瑚也难寻觅,又因为河北三镇的例子,其他藩镇也对长安越发怠慢,这几年来,贡品的成色一年不如一年,品相如此出色的珊瑚已经很少见了。
“倒不是为了这个才送来,七姐八姐请近前看。”昌阳公主与东平公主心生好奇,起身离座,顺着元秀手指的方向看去,惊讶的发现珊瑚枝节之中,许多地方都裹着一颗颗淡银色的珍珠,被珊瑚枝一映,略离远些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这些珍珠与珊瑚浑然天成,仿佛本就该生在那里一样,交相辉映,犹如火焰飞腾之间,银花绽放……
“这是火树银花——”究竟都是深宫里见惯了奢靡的,东平公主立刻认出了这种在珊瑚枝中藏珠的手法,若有所思道,“我原本还以为自己送的东西总也不至于太差,如今这么一比可真算不上好东西了。不过七姐你可不能拿我和九妹比,总是我一番心意。”
“都是自己姐妹,你说什么呢?”昌阳公主嗔道,复看向元秀,“你可惨了,今儿当着八妹的面给了我这么一株火树银花,等将来到她出阁,若是给她的比我的差,当心她和你没完!”
元秀一本正经道:“这个我可不怕,左右是你们要出阁,若是和我没完,自有驸马等得急了,冲进来把人抢走!”
“你当咱们驸马都是盗匪么?”昌阳伸手捏她脸颊,口中嗔道,“敢闯后宫抢公主?不怕被五哥着御前金吾卫拖出去!”
“为什么要怕?”元秀觑着她掩口轻笑,“崔大郎才在鞠场上摔了几交,七姐就心疼的脸色也变了,金吾卫哪里还敢动手?”
昌阳抓着她袖子斥道:“我记住了!你将来出阁,看我回宫怎么收拾你!”
“七姐还没出宫呢,就用起回宫二字,莫不是此刻心已经飞出了东内,进了崔家?”东平公主眼珠转了转,在旁嘻嘻笑道。
昌阳立刻放开了元秀去拉东平,殿外又进人来通禀,这回却是王氏使了杏娘,并芳仪赵氏及两位才人亲自前来恭喜,除了她们外,还有蜻蜓。
三人忙停了说笑,东平和元秀坐在下首,看着昌阳应付,偶尔帮着说上几句,如此众人贺完,留下礼物离开,其中蜻蜓带来的一对镂空鸳鸯绞白玉镯子,却在她人一出殿,就被昌阳沉着脸吩咐南氏收到库房最底下去!
“这对镯子是当初大姐出阁时,先帝亲赐的。”昌阳厌恶道,“她就是戴着这对镯子上的轿,按理说应该给蛮儿的东西给了我,我总该感激她几分,我也知道她对我等并无什么恶意,这会特意不亲自过来也是怕我不高兴,可你们也晓得她婚后……我可不想和她一样!”
东平道:“你收着不戴也就是了,大姐也没想到今儿会有这么一出,定然是没备东西,这才临时摘了下来凑数。”
“唉!”昌阳叹了口气,见她兴致不高,元秀忙打岔道:“咦,咱们十妹、十一妹并十弟呢?怎么还没来?”
“延英殿这几个地方都远,加上他们方才在郁仪楼上打闹,凉食翻倒在衣上,少不得更衣沐浴……”东平解释,“就是来晚了,反正七姐也不是立刻就要出阁。”
昌阳点头道:“正是,他们来晚了我可不怪,好歹他们不会像你们这两个小没良心的,尽会拿我开心!”她观察元秀在郁仪楼上时并没有怎么注意崔风物,从前心里的大石逐渐落下,倒是暗松了口气,笑道,“你们今儿都留下用晚膳罢,今儿各处吃的都差不多,回自己殿里去也一样。”
因寒食不能动火,是以都是提前一两日准备好了今日的吃食,昌阳公主这话说的是事实,东平和元秀正要答应,谁知殿外却又进来一人,三人一愣,都站了起来。
“母妃,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叫人说一声?”昌阳公主惊讶道,杨太妃本来是住在了太极宫的安仁殿静养,丰淳带人移到大明宫时,因为恼恨她在立政殿闹的那出,所以王氏特意撺掇着丰淳给公主们分了一人一处殿宇住下,借口没有多余的合适的空殿,硬把她留在了西内。
此刻杨氏着一身藕荷色暗绣莲纹短襦,下系黄绿交错的间色裙,挽着随云髻,面带喜色,显然是得到了昌阳婚期将定的消息,满面春风的进得殿来,待看到了东平和元秀才一怔,随即和蔼的笑了笑,道:“我只当天色已晚,阿灵这里没有旁人了,原来八娘九娘都还在。”
“我等正要离开,不打扰太妃与七姐说话了。”东平和元秀这会哪里还不知道杨太妃赶过来的意思?便都识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