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我又说错了什么?”一出蓬莱殿,郑蛮儿就委屈的问道,“再说我也没有大声说出来呀,我不过在九姨耳边说了那么一句,只要九姨你不说,谁能听到呢?做什么又要拖我出来单独教训?母亲可从来都不会为这样的事情责怪我的!”
元秀懒得和她计较,道:“七姐八姐她们没你折腾,又不必定省,是不会来太早的,咱们在殿里坐着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喜欢太液池吗?且去走走散一散心。”
郑蛮儿见她没有责怪自己,大喜道:“原来九姨是怕我无聊?我倒没什么忧愁要散心的,不过围太液池走一走确实比枯坐在里面好多了!”说着蹦蹦跳跳的向殿下池边跑去,蜻蜓蝴蝶连忙跟上。
采蓝忍不住低笑一声,悄悄对元秀道:“郡主真正天真无邪。”
“她再这么天真无邪下去,我可要天天围着太液池散心了!”元秀喃喃地道,“对了,昨天刚回来事情多,没顾上问,大姐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这小祖宗可还要在宫里待多久?实在不行叫霍蔚去常乐坊一趟,告诉大姐她的掌上明珠正在宫里荼毒着我,速速把府里的事处置了好接她回去!否则宫外的谣言传进来叫她知道了,这个责任我可不担!”
“阿家放心,奴昨儿晚上就与霍蔚说过,他过了晌午就出宫。”采蓝笑嘻嘻的说道,“奴竟不知道阿家这般怕郡主。”
“这小祖宗根本就是大姐专门宠出来收拾我们这些妹妹的,将来她的郡马真正可怜,天知道日子该怎么过?”元秀叹了口气,看向已经跑出一射之地的郑蛮儿,提醒道,“跟紧她一点,五嫂虽然叮嘱了叫我们别离池太近,可你们瞧她会听话么?”
采蓝和采绿都忍俊不禁,加快了步伐。
太液池边遍植花木,这时候正是欣然发生之际,正是处处入景。郑蛮儿在池边徜徉了片刻,却又失了兴趣,闹着要去蓬莱山上凉亭里俯瞰整个太液池,元秀便叮嘱蜻蜓和蝴蝶留神上山的石阶可有滑脚处,自己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
郑蛮儿当先爬上蓬莱山,跳进山顶亭中,却咦了一声,落后几步的元秀听她惊讶道:“十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
元秀忙加快几步走进去,却见一个比郑蛮儿还小了一两岁的锦衣男童趴在凉亭栏杆上盯着山下水面发呆,身边侍立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内侍,正弯了腰给郑蛮儿行礼,见元秀随后而至,刚要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
元秀看了他一眼,认出这是盛才人从前的老仆:“董不周?平身!”
“九姐?”听到元秀的声音,锦衣男童才闷闷的转过头来,徐王李佑之母盛才人以贤德为人称道,元秀记得她的容貌在后宫算不得太出彩,不过是清秀罢了,李佑容貌肖母,眉目端正,但论逗人喜爱处比丰淳三子都有不及。
此刻面色愁闷,越发显得呆滞。
元秀看他跳下地给自己行礼,笑着免了,奇道:“你这么早跑到蓬莱山上来干什么?风这么大也不冷么?”说着元秀俯身拈了拈他身上的衣料,感觉到是较为厚实的瑞锦才放心,复问,“你可也是和蛮儿一样担心来晚了好的猞猁被挑走,所以早早就来?但为何不进蓬莱殿却爬这里来发呆了?”
“猞猁?”李佑一愣,看了眼旁边垂手而立的董不周,董不周见元秀疑虑的目光看来,无奈的解释道:“大王,昨天未时皇后殿下曾遣内侍孙帛至延英殿说过此事,只是大王当时在小憩,醒后奴与大王禀告,大王当时未予理会,今晨奴见大王往蓬莱殿方向走,还以为大王是来挑选猞猁的!”
李佑迷迷糊糊的想了半晌才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董不周见元秀眼中警觉之色褪去,知道算是暂时洗清了自己苛待徐王的嫌疑,暗暗松了口气:“大王已经吹了许久的风,不若随阿家和郡主一起下去?”
“延英殿里闷得慌,本王想在这里多待会。”李佑不悦地皱眉,复看向了元秀,“九姐和蛮儿,你们怎么也上来了?猞猁呢?”
“猞猁还没带到,人都没到齐呢。”元秀道,“蛮儿也是嫌在蓬莱殿里等着怪闷的,所以我带她来这里转转,看到蓬莱山她就要爬,没想到十弟你在这里,你既然忘了今儿挑选猞猁,却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佑闻言神色一黯,低声道:“我想母妃了……”
郑蛮儿同情道:“十舅舅,其实我现在也想我母亲想得紧,虽然她还在世……”
“对了!”元秀像是忽然想起一样,刷地站起身,指着山下宫道,“那个是不是利阳的车驾?她都过来了,想来其他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我们该下去了,挑好猞猁再来坐不是更安心?”
李佑倒也罢了,郑蛮儿一听,忙跑出亭去看,果然一驾宫车徐徐停在蓬莱殿的台阶下,两名使女扶着一个不高的身影走了下来,分明就是与李佑同年的利阳公主李炟。
看着郑蛮儿拉着李佑一起迫不及待的下山,采蓝和采绿都有些庆幸:“承仪郡主虽然没有坏心,可这说话……”
“她还是不要起同情心的好,在蓬莱殿里同情六姐出家后清苦,刚才又同情十弟……若大姐在这里听到她说这句话差不多也没话说了。”元秀呻吟道,“大姐府里到底什么个情况?”
“回阿家,奴昨儿问了采紫她们,据说私下里听到的消息,是那娈童仙奴生辰,长公主为他操办了一番,又赐了许多东西,而韦郎子因此在外被人嘲笑,便冲回公主府去要长公主将仙奴逐出门……”采绿刻意放慢脚步,悄悄告诉元秀,“那时候承仪郡主还没去清忘观陪阿家呢,阿家也知道,承仪郡主不喜欢韦郎子,听说他要赶仙奴走,偏偏不许!长公主一则对仙奴有情份在,二则是心疼爱女,就这么摇了头,奴说一句实话,韦郎子虽然是韦家旁支弟子,平日里也是个浪荡儿,可到底是高门大户出身,尚主后就对仙奴颇有微词,何况这回被人当面打了脸,哪有再忍下去的道理?何况娈童而已,长公主和郡主,却也太……”
元秀暗自摇头:“所以他们就僵持到了现在?”
“可不是?”采绿苦笑道,“宫里是皇后管得紧,最先几个胡说的宫人都被打发去了掖庭宫那边领重罚,所以不敢公然的说。外面长安城里,可是传遍了!都道……”采绿说到这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口。
元秀却催促道:“都道什么?”
“都道皇家公主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许多长安少年甚至编了歌谣,说什么‘宁娶贫家女,不作李家婿’,更有许多编排……编排几位阿家清誉的话,甚至隐隐间说到了承仪郡主的生父究竟是不是郑……”采绿见元秀双眉逐渐皱起,悄悄停了下来。
这回元秀没有继续问下去,却叹了口气:“一会我去蓬莱殿挑选猞猁,你先回去下做两件事,一是叫霍蔚不要独自出宫了,我亲自去大姐府上!二是打发个口风紧又机灵的人去问一问耿静斋,拿一份不伤身的方子,午膳让采橙做碗可口些的安神汤,足够蛮儿睡到我回宫!”
采绿忙欠了欠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