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老老实实的,我该安安分分的,我根本不该读书,我们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妄想啊... ...”
怀琳双眼红着,神色怔怔。
可是,读书有什么错呢?
九姬忽的开了口。
“读书没有错,老先生没错,你没错,权琅更没错,错的是将权琅置于死地的人。”
怀琳抬头向她看去,看到她眸色深沉如渊,嗓音凉如深涧幽泉。
“如果有谁该死,也不该是你和权琅,而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 ...
九姬让怀琳把彼时的情形,又仔细回忆了一遍。
她说先生从没有在意过他们来路不明,待他们同凡人学子没有两样,甚至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多有照顾。
她曾制过一只骨哨留给先生,她道若是身处险境,先生只要吹起哨子,她立时就会赶到。
那天,哨子突然就响了起来。
彼时她刚给酒店送完灵饮,因着到了后半夜的缘故,权琅怕酒楼里有醉鬼乱来,也跟在她身边。
骨哨一响,两人皆吃了一惊,但是循声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说,确实是她用藤蔓卷走了被人看见的权琅,“我当时没有现身,是因为那骨哨和先生并没有在一处,而是落在了另外的地方。先生浑身是血,哨子上却没有血。”
怀琳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和相关的情形都说了。
九姬沉吟了一阵。
“这些事情,最好同大理寺说来。”
毕竟他们知道的,都不如大理寺全面。
她想了想道,“那大理寺的钟少卿,我以为,还是清明、可信的。”
只是安三娘却摇了头。
“那钟少卿看着是个明白人,但是大理寺到底是朝廷的衙门,若是怀琳进了大理寺,凡人的朝廷认为两人都是凶犯,不由分说地要把他们都... ...”
安三娘说得这种可能,显然是存在的,今晨进入大理寺的监察御史可不是钟鹤青的做派。
安三娘道,“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我两个孩子都陷入险境。”
她问九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阿琳同那钟少卿私下里说?”
私下里。
九姬目光遥遥向远处了一眼,抱了臂。
“我试试吧。”
“不过... ...”她说着,挑了挑眉,“有些事你们可得替我保密。”
傍晚,钟鹤青下衙回了家。
观星提前回来了一个时辰。这会钟鹤青见他探头探脑地,一副有怪话要讲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男人道。
观星连忙小声说来。
“郎君今晚还是留在家中吧。”
“何意?”
“小人的意思是,”他越发神秘又鬼祟,“您若是不在家,娘子要是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娘子不回来?
钟鹤青微讶,他无暇同这小厮猜谜。
“娘子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板了脸,观星才连忙把话说了。
“郎君不知,下晌门外来了个道士,说是娘子先前身边那位老道姑的师兄弟,娘子唤作师叔的人。
“此人来寻娘子,身边还带了个年轻的小郎君。小的在门缝里瞧了,那道士一直给娘子介绍那小郎君,然后过了不久,娘子便道要出门一趟,同那小郎君和道士离开了。眼下还没回来。”
唐亦娆身边从前常年跟着老道姑,那老道姑颇有些道法,是正经道门出身,钟鹤青是知道的。
但那师叔道士带来的小郎君是什么人?
他暗暗想着,又听观星道。
“那小郎君相貌甚是俊俏,全然跟戏里的玉面小郎一样,小的说实话,可比郎君您秀气多了,娘子好似很喜欢这等秀气的模样,没少同那小郎说话。郎君您就... ...”
这话说得男人沉下几分眸色,他嗓音也压了下来。
“娘子到底去哪了?”
观星摇摇头,“小的不知道哦。”
男人彻底皱了眉,刚要差人去询问九姬身边的金娘子母女,却见有跑腿的小童往府里跑来。
“您家娘子请您家少卿大人往冷月楼吃酒,眼下就去,快通报去吧!”
小童报了信,自门房处领了铜板就跑了。
钟鹤青倒是不用问金娘子了。
他转身出了门,直向冷月楼而去。
... ...
眼下日头将落未落,街道上人潮川流。
观星整日胡言乱语惯了,有些事上,钟鹤青并不能全信他。
只是他这会走到冷月楼下的大街上,一抬头,不巧就从窗边看到了自己娘子的身影。
她就坐在冷月楼二楼雅间的窗边桌前,而桌子另一边,确实坐了个看起来年轻的郎君。
而那男子此刻,正起身给她倒了水。
她倒是不同那人客气,自然地端起茶盅喝了起来。
刚被压下的观星的胡言乱语,这会掀开盖板又冒出了不少。
男人抿着唇大步上了楼去。
冷月楼上。
九姬算着时辰,估摸着他应该下衙回家了,听到她的传信,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
她下晌可是故意在观星面前演了出戏,她想以观星的口才,约莫不能让她失望。
她正算着时辰,门外就有了令她耳边一动的脚步声。
小二通禀了一声开了门,九姬一眼便看到了她那“凡人夫君”。
他似乎才刚下衙,连衣裳都没换,这会大步走到了桌边。
九姬连忙示意他坐,谁想他只站着不动,平直的唇线些微下弯,一脸让九姬看不太明白的情绪。
她只能也站了起来,见他不说不动只看着她,她不由地轻轻在下面拉了拉他的袖口。
“坐呀。”她小声。
谁料话音未落,忽然被男人微凉的掌心攥住了指尖。
宽大的绯红官服大袖之下,两只手触感相交、肌肤相贴的一瞬,九姬怔了一下。
男人似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下意识的反应,就好像那日替她挽起碎发一样,亦有瞬间的怔忪。
但他手下未松,甚至握得更紧了几分。
凉与温、冷与热都顺着两手紧贴的地方细细交换开来。
他这才向一旁的年轻男子看去,只见那小郎确实秀气俊俏,样貌不凡。
他握着身边人的手更紧了。
“这位是?”
身边还在方才的愣神中没恢复过来,反倒是他问的那人,躬身行礼开了口。
“民女怀琳,见过大人。”
这一开口,钟鹤青才恍然看到此人虽着男子装扮,但秀气的面目细看,俨然是个姑娘。
可惜他来之前就被观星误导,只以为是个俊俏的玉面小郎。
钟鹤青略略尴尬。
九姬回了神,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她一动,他就转头看了过来,却还是没松开。
九姬不知道他这是做什么,只得先不理会,清嗓同他道了一句。
“怀姑娘是一位道士师叔介绍来的,并非是来找我,而是想通过我同你说些事。”
所谓师叔,只是安三娘假扮而已,她低声,“是同杜先生案相关的事。”
她说着,打量着钟鹤青的脸色,见他神色没有太多异常,又声音更小地补了一句。
“师叔有急事走了,但师叔告诉我,这怀姑娘是从那妖坊里面来的,是妖... ...”
话音未落,她忽的察觉男人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竟将她向他身后扯了过去。
九姬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懵懵地眨了眨眼睛。
两人目光定在了一处,几乎在同时异口同声开了口。
“你别怕... ...”
“别怕。”
两人还都以为对方怕了。
异口同声的古怪瞬间令气氛莫名地胶着了起来。
钟鹤青低头看着眼前人,听见她尴尬的补了一句。
“怀姑娘没有恶意,师叔告诉我,她只是想同你说些事而已。”
九姬把话说完,方才那一瞬的古怪气氛,才缓解了下来。
男人轻轻点了头,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松开了她的手,一边同怀琳示意,一边坐了下来。
见面终于进入了正题。
九姬松了口气。
怀琳心里却没有方才那两人的心绪,她开口便告诉了钟鹤青,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她和权琅一同经历的。
她把先后的情形都说了出来,与权琅所言几乎无差。
眼下,她把骨哨拿了出来,就放在了桌面上。
“... ...哨子上没有血,我后来让阿琅闻过上面的气息,上面有不属于先生的气味留存,但是什么人的,我们也不知道。”
这证明,彼时是有杜先生以外的人吹响了哨子,引来了权琅和怀琳。
男人看着骨哨,修长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九姬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但他没有继续问起此事,反而问起了怀琳。
“事发之前,你们有多久没见过杜先生了?”
怀琳说她有半月没去杜先生处进学。
“先生说近来有科举舞弊的事情闹出来,衙门不定何时就来询问,他亦因此忙碌,让我暂时先莫要过来,等此事过后再恢复先前课业不迟。”
各省近来在查科举舞弊的案子,钟鹤青有所耳闻,他这会又听怀琳道。
“我有半月没去寻先生,不过阿琅因为有差事在身,算起来有一月没去了。”
“是探守的差事?”
怀琳点头,“是探守,这差事只有当探守的妖,找到了新的半妖,然后到妖坊帮忙登记,才能在衙门领一笔钱。”
她道权琅半年前发现了一只半妖灵兔的痕迹,但是迟迟没有找到灵兔的具体位置,直到上个月,他觉得灵兔的状况恐怕有些异常,因而在先生处告了假,连着一月几乎都在山野里找灵兔。
“这一月,连我都没见过他几面。”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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