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门的时候, 傅胭才豁然想起自己不是来江城度假的,而是跟老板一起来谈生意的。
“这下可完了,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糟了糟了, 我的丝巾…”
傅胭在工作上向来恪守原则,从不会因为私事而耽误过工作, 过去的她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工作狂,对工作的热爱几乎可以大于一切。
至于因为什么事情而忘记工作, 那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 现在是完全乱套了。
傅胭一边忙着穿高跟鞋, 一边对身后的人说,“对了,你今天自行参观哦, 我不能陪你浪了,我老板——”话还没说完,她便被段衡
拦腰从地上抱了起来,照着她的小嘴就亲了一口, 满眼笑意,“慌什么,他又不会开了你。”
傅胭搂着他脖子的那只手还拎着一只鞋, 她叹了叹气,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我快迟到了, 听话。”
段衡嘚瑟着说,“我抱你去。”
傅胭眉头一挑,本来轻拍着他脸的手改为捏住,扯了扯,“好好说话不听,非要逼我动手?”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段衡的厚脸皮程度,他抱着人转了个身,抵在墙上,哼了一声,说,“来啊,掐死我,打死我,造作我,反正我就
不放你下来。”
对于段某人这种时不时的流氓式抽风,傅胭其实已经习惯了,不过每次见到了,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你别这样。”
“就这样。”
“你真是…”
“叩叩叩。”
门口先是传来了三声敲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连咳嗽带笑的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喂,你们两个有点过
分了吧?在我这个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
一听到自家老板的声音,傅胭连忙拍他的肩膀,急道,“你看看你,快点把我放下来,外面那是我老板。”一边说着,一边要下来,
两条腿扑腾来扑腾去。
段衡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他稳稳的抱住她,转而懒洋洋的对门外人道,“谁让你趴在门口偷听的,活该被虐。”
门外的人一听就咋呼起来了,“我说老段,你有良心没良心?我是特地过来叫你和傅秘书起床,谁知道你在里边耍流氓,快点开门,
我想你了。”
段衡听了他的话之后一脸嫌弃,浑身发冷,“恶心。”
“喂喂喂,你说谁恶心呢?”
“你恶心。”
“你才是个不要脸的老变态,半夜偷溜进小姑娘的闺房。”
“呵呵。”
所以,段衡和她老板是认识的?而且,显然关系还相当好的样子。
傅胭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老板爱美性格好,但他这么叽叽喳喳又欢脱贫嘴的一面,她却是从未见到过的
。
男人之间的拳拳情意,她大概是不会懂了。
过了几分钟,段衡受不了外面的崽子闹腾,他将怀里的人放下,对她说,“等我一下,”说完,就走出了门外。
宋凡一把搂住段衡,贴着他的耳朵说,“行啊老段,你这一晚上——哎呦——搞什么,你拧我?”
段衡揪着他的耳朵,没使劲,但却足以把他给拎住了,“二货,拧的就是你,谁让你带我老婆来这种危险的地方的?出事了你给我报
销?”
宋凡连忙求饶,“当然可以给你报销了…喂喂你往哪拧呢?我能让我兄弟的女人出事么,这昨天一接到你的电话,我立马就去守着
傅秘书的房门了,钥匙攥在手里都没放手过,你看看我这黑眼圈,得抹多少眼霜,哎呦我的妈呀,那可是…”
“少给我打蛇顺杆上,你这两只黑眼圈…啧,是挺大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不过,至于给你愁成这样?”
“你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乐意。”
“…”傅胭觉得她一定是看到了一个假的老板,宋凡的平日里的画风虽然也有点清奇,但并没有这么聒噪和话痨。因为注重颜值和气质,所
以他一直都是总裁范十足,贵气满满,无论站在哪里,都是个极其夺目的发光体。
这其实也就说明了,男人不光是会在家人和喜欢的女人面前展现出最轻松自在的一面,在挚友面前,也是一样,甚至更加放肆和欢脱
。
两个男人在外面聊了一会儿,傅胭也没出去打扰,就站在房间门口等着。
直到她差不多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段衡才回到房间,他见傅胭还站在原地,便伸出一只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帅气的给她来了一
个壁咚。
傅胭,“…”段衡说,“胭胭,饭桶说了,会议延迟到明天,今天给你放个假。”
宋凡的外号饭桶,段衡给起的,和他相熟的朋友大多都这么叫。
傅胭惊讶,她这个老板做事一向很有原则,再怎么…爱玩爱打扮,但在工作上,也绝对是争分夺秒、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
在这一点上,傅胭相当的佩服,不然,也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做事了。
看来是有什么突发的重要事件了。
段衡接着说,“我和他要去办些事情,很重要,不能不办,我估计怎么也要好几个小时,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所以——”
傅胭连忙打断他的话,“好了,我自己待着就可以,无聊的话可以出去逛逛,你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子了,去去去,放心和老板去办
事吧,快点快点。”
段衡皱眉犹豫道,“那不行,我必须带着你。”
傅胭小声对他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出去办事,我跟着很奇怪啊,再说我也没兴趣,你不要这样。好啦,快去了。”
宋凡在外面说了句,“傅秘书,嫂子,你放心,老段交给我没问题,我会看着他不让他偷吃的。”
段衡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道,“再等我一下。”说完,他撸起袖子走出了房门,顺带把门关上了。
三秒钟之后,门外传来了碰撞声和饭桶的吱哇乱叫的声音。
傅胭,“…”这两个人在一起办事,最后真的不会被送进警局?
闹归闹,闹完了,就该办正事了。
两人临走前,段衡对傅胭嘱咐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唠叨了半天。
“最好别出门,外面人多,不安全。不过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全,万一门没锁好的话…”
宋凡,“…”“我算一算,如果一人守一个角,那八个保镖应该够了…”
傅胭,“…”最后还是宋凡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老段,你把嫂子当女儿宠这没毛病,但她可不是你三岁的女儿,是你的女人。”
傅胭哭笑不得,“八个保镖…你以为是在守八角大楼么?”
段衡,“…”到了办事的地方,段衡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物,无语。
“你说向天佑在这里边?”
“我觉得他这几天一直在跟踪我,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我才到这一天,他就也来了?”
段衡闻言,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鄙夷道,“你神经病吧。”
“我说的是真的。”
“你是真的病的不轻。”
“…”段衡和宋凡出门去办大事,傅胭既没有工作干也没有男朋友陪,闲待着也是无聊,于是,她补了补妆,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出门逛街
溜达去了。
顺便,考察一下当地的市场环境。
江城的白天十分热闹,尤其是小东门和五条街这两片地带,摆摊、小吃、玩杂耍、批发,各式各样的小行业数不胜数,既便宜又有趣
。
傅胭去的是小东门,她只是单纯的认为‘小东门’这三个字有意思,所以选择来这里罢了,并没有进行特别的比较和选择。
“来啊来啊,大甩卖啦,二十元三条——”
“正宗的枣糕哟,买一斤赠半斤,买二斤赠一斤,买五斤赠三斤嘞——”
“好吃的内——”
傅胭半蹲下身体,低着头,拿起地摊上的一个小挂饰,蛮感兴趣的看着。
这挂饰是一颗用廉价水晶做的爱心,拇指大小,爱心里面放了一颗大米粒,米粒上刻着一个字,很小,但仔细看却能够看清楚。
摊主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她笑容满面的对傅胭说,“姑娘,这是大米刻字,送给男朋友啥的,很好看的,要不要来一个啊
?”
大米刻字这东西,其实并不新鲜,十好几年之前就已经开始流行了,现在,也不算是新鲜玩意儿。
但是这个小物件,却让傅胭想起了现在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这颗被段衡动过手脚的转运珠,这颗转运珠的价值和观赏性远远要比这颗地
摊上的廉价水晶高得多,一个天差一个地别。
但东西并不在于贵贱,而在于是否能准确的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
傅胭抬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转运珠,嘴角微微牵起了一丝笑意,她说,“那就帮我刻一个吧,就刻…我直接写在纸上吧,看着方便
。”
女摊主爽快地回答,“好嘞。”
傅胭拿出自己包里的便利贴和钢笔,她在便利贴上工工整整的写上了想要在大米上刻的字,递给了女摊主。
女摊主接过看了看,笑着说,“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这样吧,你可以先去溜达溜达,回来再取,省着等得没意思。”
傅胭点头,“也行,那就麻烦您了。”
“不客气。”
半个小时,傅胭打算去附近找个甜品店,吃个红豆冰消磨时间。
按照导航上的指示,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面积不大,人不算太多,还有座位。
傅胭点了红豆牛奶冰和冰咖啡,找了个空座位坐下来,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拿着手机玩俄罗斯方块打发时间。
当她已经闯到第十五关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呀!傅胭!”
傅胭闻声回头,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摆在她眼前,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面前的女人将玫瑰花递给她,学着小流氓吹了个口哨,跟她打了个招呼,“真巧,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你。你还记得我吧?”
傅胭放下手机,无奈失笑道,“当然了。”
在这个城市的这个角落都能够巧遇,当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眼前这个漂亮到能够让人呼吸停滞的女人,正是傅胭去年在酒店因为喝酒而犯胃病时,那个出言关心她并递给她一块手帕的女人。
而就在当天,女人被人给迷晕绑架了。那时傅胭正巧碰到载着女人的出租车行驶而过,再加上一些细节,让她心生疑窦,于是,她多
留了两天,得以及时给女人的家人通风报信,提供了关键线索,算是间接救了女人一命。
女人的名字叫…林湘。
傅胭怎么会忘记林湘,她们后来还一起吃了饭,逛了街,畅谈了一整天。白天谈不够,两人就一起去酒店开了个总统套房,又聊了一
晚上。
两个女人都是博学又好学的人,什么都懂,志趣相投,相谈甚欢。
之后,虽然她们渐渐少了联系,但是,那种人生遇见知己的感觉,是永远都不会忘掉的。
林湘手里也端着一盘红豆牛奶冰、一杯冰咖啡,她见傅胭吃的也是这些,脸上笑开了怀,“你也喜欢吃这两样啊?啊…这种感觉真
好,不愁前路无知己,我们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吧?”
傅胭被她开朗的情绪所感染,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亲近和打趣,“如果这样,那真是好极了,我捡了个大便宜,不仅攀了高枝,
还有了现成的姐妹。”
林湘在她对面坐下,大大的吸溜了一口冰咖啡,“怎么会?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一定是人人争着抢的,说不定我还排不上号呢。
”
“你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林湘惊讶道,“咦?你害羞啊?也是,现在年轻女孩子的世界都很单纯。”
傅胭,“…”一个年轻女孩子当着另一个年轻女孩子的面说这世界上的年轻女孩子都太单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林湘一边吃着,一边问她,“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想一下…难道是在这里出差吗?”
傅胭点头,她将自己盘子里的红豆舀出来一大勺,放到林湘的盘子里,“是出差,和老板一起来的,不过,你应该不是出差吧?”她
发现林湘只喜欢吃红豆而不喜欢吃冰,便匀给了她一些。
“谢啦,其实我…”林湘抬手摸了摸脸,“应该算是离家出走。”
“哦,离家出…嗯?离家出走?”
这个消息让傅胭觉得很离奇,她是知道的,林湘的老公,也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邵总,疼老婆那可是真往骨子里疼的,甚至已经到了
一种极致忠犬的地步。
这样的男人世界上也就那么几个而已,只会少,不会多。
所以,林湘对她说这句话的威力和可信度,就好比是有人说‘地球明天要毁灭,小鸡能够自己飞上太空’一样,威力很强,但可信度
并不高。
林湘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你开玩笑的,我是来这里办事的,今天就回去了。”
傅胭,“我就知道…”
其实,林湘给人的感觉太美好,美丽高贵、可爱善良、温柔大方,气质又超出其他人太多,就算不动弹,往原地那么一站,都像一个
巨大的发光体似的,很引人去追逐。
所以这样的人,按照常理来说,表面上看,不太像是这么活泼开朗,这么会开玩笑的人。
“对了。”林湘突然想到件事情,她放下勺子,转身开始翻背包。
翻了半天,她才翻到自己想要拿出来的东西。
“送给你。”林湘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小声地对她解释说,“这个是我丈夫的好朋友研究出来的最新成果,是一条用特殊材质做
的手链。平常戴着它,就是一个普通的装饰品,不过如果你不摘,轻易是掉不下去的。这里面有一个很小的按钮,按一下,手链就会
自动伸展开,变成一张类似于名片的薄片,上面有我的一些…能够让你找到我的信息。”
傅胭疑惑的接过,的确是一条看上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手链,她迟疑道,“这…不太好吧,万一不小心弄丢了…”
傅胭并不是嫌弃手链普通,而是觉得这样珍贵的东西,林湘不该送给她。
林湘摆摆手,笑眯眯道,“丢了不用怕,我的家人都会保护我的。”她确实拥有相当强大的家族系统,不用说丈夫和亲爷爷,光是她
的大哥,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
“而且,旁人不会知道的,人家看着它这么普通,也就扔掉了。”
傅胭还是觉得自己不该接下这个东西,正琢磨着如何婉拒她。
林湘何等的聪明,一眼就看出她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不想告诉别人但却需要人帮助的、不能自己解决的困难,那么,你可以打名
片上的一个电话,在大部分的正常情况下,这个号码时时刻刻都是接通的状态,放心打。”
至于那小部分不正常的情况,基本就是指这个电话正在通话中,或者坐车经过信号强度很弱的地方,没信号了…
其实林湘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世界上最狗血的绑架和失忆,有可能的话,在无助的情况下,这条外表像个
破烂,内里却坚固无比的专门为间谍设计的手链,或许可以帮助到她。
林湘一直想要好好感谢她,但总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方法,物质太俗气,人家也不要。精神上…也不能为其做点什么。所以当这个新
奇的设计出来之后,林湘脑中灵光一闪,便让某科学家给她做了一个。
这不,前阵子刚做好,对方立刻就给她邮寄了过来。傅胭当时拿着它把玩了好久,后来放到了包里。这包背了好几天,一直没换,手
链也就一直被放在这里面了,差点忘了。
“忽略其他信息,这只是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够帮助朋友的电话号码而已,又不是钱和人脉关系,你就放心收下吧。”
林湘说的没错,句句在理,傅胭也就不再拒绝了,她说,“谢谢你。”
“别客气啊,你当初救了我一命。这个东西…其实说它没用,它就没用,不过,哎,我只能想到这个。”
傅胭连忙接她的话说,“这个已经足够了,真的。”
不会再有比这更贴心的了。
因为傅胭知道,这小小的不起眼的手链里面,绝不会仅仅只藏着一个电话号码而已。
两人分别之后,傅胭一看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她连忙赶回大米刻字的那个小摊,女摊主见她来了,热情叫道,“哎呦,等你好久
了,已经做好了。”
已经做好了,而且,还做得很好。
傅胭看着手里精致可爱的心形挂坠,透明的水晶中,一颗米粒静静的竖立着,刻在米粒上面的字虽然很小,但却十分很清晰。
傅胭想了一个很幼稚的表达方式,一串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中英文字组合。
可能现在,连小朋友都不时兴用这种表达法了。
your胭。
这大概是她最直接、也最婉转的表达爱的方式了——
我是你的。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