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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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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很紧,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只听着自己的心怦怦急跳。

夏至在不远处早是惊愣住,我扫了她一眼,低声对李隆基道:“夏至还在呢。”他笑看我,漆黑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线:“怎么?本王宠你,不能让旁人看吗?”我一时哑住,记起夏至的身份,没敢说什么。

进了马厩,他才把我轻放下来,指着一匹周体雪白的马:“这是送你的。”马儿正低头食草,听见声响,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盈水漆黑的眼睛,竟像能看出其中言语,我不禁一愣,喃喃道:“好漂亮。”

他笑:“若论起来,此马也算是马中皇族后裔了,出自太宗皇帝那处。”他停住,看我,我明白他有考验的意思,不禁走过去,试着摸了下它:“莫非你说它是太宗‘十骥’之一,腾霜白?或是皎雪骢的后裔?”他笑着点头时,马儿已蹭了蹭我的手,我想了会儿,才说:“如此名贵的马,还是送给王妃吧。她自幼习武,定是爱马之人,我连骑马都不太会,岂不是浪费?”

马儿在我手心蹭着,痒得我不禁笑起来。

李隆基弯起眼,走到我身后,将我环抱住,低声道:“永安,你能不能骄纵一次。”温热的气息蔓延在脖颈后,他的手心却是灼热,隔着薄衫,依旧烫得我有些心慌。

我试着想挣开,他却又收紧了手臂,开始细细碎碎地用唇轻碰着,从耳根到脸颊,再到最后彻底将我身子扳过来,深深地吻住了我。炽热地掠夺着所有的理智,那漆黑的眼睛离得太近,像是步步紧逼,却又带着十分的温柔……

那一霎那,我只觉得心酸,只缓缓闭上眼,试着去回应。

不过是浅显的一个念头,就已经换来他彻底地沉陷。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喘不上气来,我推了下他,他这才就势松开。一寸寸地摩挲着,轻蹭着我的脸:“回房,好不好。”我脸上一烫,推开他,继续回头去逗马,他在我身后笑了两声,开始只是很轻的,最后却越小越大,终于感叹道:“永安,我们成亲几年了?”

我没回头:“有两年多了。”他默了片刻,才接着道:“是两年七个月。”我嗯了声:“差不多。”他又笑了声,隐隐有了几分调笑:“那怎么还像个刚出嫁的新妇?”他平日极少说这种话,我听着,耳根又不自觉地热了起来,决定不再理他。

“永安,”他又贴近我,“回房好不好。”

我被他弄得大窘,终是转身瞪他:“郡王今日很闲吗?”他乖顺点头:“很闲。”我哭笑不得看他:“不需要去刘氏那儿吗?”他轻浅地笑,眼角微微弯成个漂亮的弧度:“不去,今日哪儿都不去,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我实在难应对,正是尴尬时,马厩外已有人说了句话。

“妾见过郡王。”一转眼,王寰就走了进来。

我忙躬身行礼:“王妃。”两个人就这么相对着,李隆基没答话,她不敢起身,我亦不敢起身。正是僵持时,李隆基忽然一把拉起我,直接揽到怀里:“起来吧。”他力气奇大,我根本挣不开,只能眼看着王寰起身,很淡地扫了我一眼。

“妾打扰郡王雅兴了,”她收回视线,道,“还请——”李隆基半笑不笑道:“夏至应该就在马厩不远处,你可看见了?”王寰神色一僵:“看到了。”李隆基继续道:“这次便罢了,日后见到夏至冬阳在,就避开些,也就不用如此赔罪了。”

“郡王的意思是,妾日后见到两个奴婢,也要躬身回避吗?”王寰本就生得英气,如今微怒气来,更添了几分逼人气魄。我看得心中暗惊,扯了下李隆基的衣袖,他却不为所动,只笑了声:“本王正是此意。”

王寰紧咬唇,眼中由怒转悲,由悲转哀,终是躬身道:“妾知道了,郡王无事,妾就告退了。”她说完,也不等李隆基答话,立刻就离开了马厩。

我看她背影消失,才转头看李隆基:“太原王氏——”

“好了。”李隆基厉声打断我。我愣了下,侧头不再说话,过了会儿他才柔了声音:“永安,我并非有意要凶你。”我嗯了声,他又道:“王守一最近提出要娶我妹妹,父王已经准了,我若再不压一压她,怕是日后真会欺到你。”

此事我多少也知道些,可听他这么直白说,才恍然他为何刚才如此冲动。念及至此,不禁认真看了他一眼:“为何不这么想,不同于皇祖母的赐婚,这是王氏甘愿提出的联姻,正是太原王氏对你的扶持。”

他也认真看我,背着日光,眼中沉得有些渗人:“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三郎了,需要你为保我去跪她。”他一言,牵起的是当初王寰小产的旧事,我一时有些恍惚,想起了很多。

正是出神时,他忽然又道:“不要再想了。”我怔怔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苦笑,似乎想说很多,却终是眸色转柔,轻声道:“总之,什么都别想了。”

我没想到,他赠马的事,还有后话。

不过三两日后,他就兴冲冲带我来,说是要去马场。我本以为他不过是兴起,待到了才发觉,竟是已有不少人,原来是安乐郡主玩性大起,早定下的日子。李隆基到时,那边已是欢声笑语,不过草草行礼招呼后,便都闹作了一团。

李显一脉显和我没什么交情,当年我随在皇祖母身侧时,他们尚都在外,除了仙蕙……我扫了眼,忽然想起李隆基说,仙蕙已有了身孕,难怪今日并未露面。正是看到李重俊那处时,心头才是一跳,伴着的竟不是王妃,而是宜平。

“来,”李重俊正揽过她的肩,“去给几位郡王添酒。”宜平脸色泛白,似乎是在犹豫,安乐郡主已经侧头笑了声:“今日是来赛马的,又不是来吃酒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三哥。”

她生得真是好,又比身侧人多添了随性,此时笑起来连我也看得暗暗惊艳。

只不过,更让人惊艳的,却是她眼中的嘲笑,对李重俊的嘲笑。倒是他们的大哥李重润只是笑,似是看不懂一般。

李重俊瞥了她一眼,对宜平道:“算起来都是你的旧识,怕什么?”说完,还轻拍了下她的脸:“敬得好,今日便留住你那处。”宜平脸又白了几分,终究不敢忤逆,起身开始一一为没人添酒。

他的意思,在场人无人不明,可又都佯装不知。

唯有安乐郡主扬眉看着,李成义脸色暗沉地低头喝酒。宜平很快就走到他那处,只一双眼盯着他手中的酒觞,缓缓地添了满杯,自始至终不敢抬头,李成义却是直直地看着她,杯举得很稳。

直到酒有些溢了,他才道:“多谢。”

言罢,一饮而尽,手中却仍有刚才溢出的酒液。

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若是当年不撮合他们,何来这情债,又何来如今尴尬局面?“别看了。”李隆基忽然夹了一块青糕,递到我口边,轻声道,“若真论错也是我兄弟无能,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我盯着那青糕,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张口。

李隆基就这么看着我,举着筷,也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又犯了脾气,正是不知如何是好时,安乐郡主忽然又笑起来:“我今日算是看透了,本是想着几位哥哥来陪我骑马,到最后却成了恩爱的戏码。我可是常听人说永安当初是皇祖母心尖上的人,如今是临淄郡王的心头肉,碰不得,得罪不得。我想着郡王风流的名声那么大,怎么会是真的?眼下看,倒有些意思了。”

李隆基这才侧头,斜看她一眼,哈哈一笑道:“还真让裹儿你说对了,永安就是要宠才行,”他说完,用手把筷上的青糕拿下,放在嘴边咬了小半口,“凡是她吃的,必要我先试才肯入口。”

说完,又将手伸到我嘴边。

他的目光依旧带笑,却蒙着冷意。

“多谢郡王。”我终于张口,整个吃了下去。

然后,换来的是众人的取笑艳羡,我自倒了杯酒,还未待他阻拦,就一口喝了下去,将口里的糕点混着酒水,尽数吞入腹中。火辣的酒水一路烫灼着,一直烧到了腹中,血脉,像是顺着血流进了心房。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李成义身侧。

我知道李隆基是有意做给他看,也知道他一定看到听到了。

李隆基诧异看我,过了会儿,才把茶递给我:“对不起。”我笑:“多谢郡王。”他很轻地嗯了声,开始和众人一起玩笑,未有江山社稷,未有佳人美酒,看来他们这一干皇孙真是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胃里仍旧火辣辣的,喝了口茶也不见缓和,我又呆了会儿,觉得不舒服,就和他说了两句,独自离了席。

正是夏末秋初,天高云淡。

我走到不远树林旁,站在阴凉下,靠着树干开始仰头看天。过了会儿,刚才饮酒谈笑的众人都已经走出来,各自牵了马,似是真要赛上一场。十几个人站定,应该是商量着如何赛法。

我随便看了两眼,就见李隆基上了马,紧接着是太子几个子嗣,李隆基似是在对李成器说什么,然后众人又开始附和,终是将李成器也逼上了马。

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是用的什么借口,约莫都不过是寿春郡王自幼极擅马术,又在年前带过兵,相较这些郡王们算是最出众了,自然这种赛马的玩乐不能少了他。只怕又是李隆基挑的话头。

我想到此处,只觉得累。

又去看碧空如洗,不愿再去看什么赛马。

“县主。”身侧忽然有人唤了声,是宜平。我回头看:“这两年,过得好吗?”她走近了,想要行礼,被我一把拉住胳膊,让她也靠在了树边:“行礼还没行够吗?随便些,也不要再叫我县主了。”她嗯了声:“郡王待……你真是好。”

我不愿再用自己的事,再扰乱她的心情,只淡淡地嗯了声:“他自幼都待我不错,你是知道的。”她又道:“寿春郡王……”我怔了下,看她:“你怎么提到他?”宜平自我赐婚起,便被送到了李成义那处,按理说应该不清楚我和李成器的事才对。

她没有犹豫,只轻声道:“是李重俊一日酒醉,提起的,问我当初是否知道此事,我初听着也吓了一跳,只说不知,后来细想起来,却觉得后怕,”她神色添了些愧疚,又道,“只是没有任何机会传话给你。”

若是李重俊……婉儿,或是仙蕙倒都有可能。

我无畏地笑了笑:“这件事,皇祖母都清楚,早已过去了。”即便是天下皆知又如何?早已不重要了。我看了看她,才道:“记得当初我曾说过,不要再留意这些,好好跟着李重俊,是恩宠或是冷淡,只要平安过完后半生,就已经是福气了。”

她沉默着,忽然将头搭在我肩膀上,很小的一个动作,我却像是被压了千斤重,她的怨、恨、不甘、还有不舍都尽数涌出,不用说,便已清晰可见。

就这样相对良久,赛马的众人像是折返回来。我看李隆基在艳阳下的笑脸,晃目的摄人,约莫猜到他是胜了。他下了马,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忽然就向我这处看来,估计真是在找我。

我低声对宜平道:“回去吧。”她这才直了身子,行礼告退,临走才终于道:“日后县主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宜平定会全力以赴。”

我摇头:“去吧。”

傻丫头,你无权无势,若当真有用得到的地方,岂不就是推你去死?

果真,她才走出十数步,李隆基就甩了缰绳,大步而来。

我整理下心情,笑吟吟看着他,待到身前时正要询问是不是胜了,他却骤然散了笑意,一双眼中尽是暗沉莫测,风卷云涌。我不解看他,他却直到捏住我的腕子,才开了口:“本王胜了。”我更是不解:“那你这满脸怒意的,是做给谁看?”

“我胜了,是大哥有意谦让的,”他声音更加低沉下来,“有意让的,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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