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之后,已经有人哭了起来,有年长的,也有年少的。而这样的情绪显然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渐渐的,哭声融成了一片。凤若兮瞟着慕容兴德,冷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白道群侠,你下死心去维护的人。
为了这些人,丽天良杀了我,而你,今天又要逼死你的儿子。”慕容兴德听了这话,直觉的要反驳,可张了张嘴,怎么也找不到要说的话,又只得重新闭上嘴。
“没话说了,对不对?”凤若兮扯起嘴角,那是一个冷而狠的弧度,一抬手,人群中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你…”慕容兴德惊叫起来,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凤若兮轻轻挥手,又有鲜血溅了出来。“还是没话说,对不对?”凤若兮含笑道,慕容兴德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凤若兮的眼眸黑不见底,慕容兴德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吸进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他如此,凤若兮又抬起了手…这时,一个缥缈的声音却从混乱的哭声中挤了出来。
“师兄…”这是一声深情却不确定的呼唤。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声音的主人才确定下来,这个朝思暮想的人,不是自己梦中的幻影。一个一头银丝满脸皱纹的人来到了凤若兮身边,他分明是一个老人,却叫着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凤若兮“师兄”凤若兮惊讶的回过头,一时间,连他也陷入了混乱之中。这时,慕容涤尘怀里的纪悟言开口,轻轻唤了声“师父”梅灵砂朝纪悟言点点头,随即紧紧盯着眼前不知是人是鬼的凤若兮,定定的站了一会,突然朝他扑了过去。
可是…他却扑了一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没有温热的身体,没有影子,他真的是鬼,他真的…已经死了。
就这样躺在地上,梅灵砂哭了起来,冰冷的眼泪滑下苍老的脸。所有人顿时反而安静下来,鸦雀无声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即使不知道前因后果,可已经有人猜出了什么。
“师弟…”凤若兮带刺的伪装开始出现了裂痕,要说话却被打断。“师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梅灵砂突然尖叫起来“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可从来都不看我,只看着那个该死的孽畜,从来不看我一眼…”说到后面,他又呜咽起来。凤若兮却撇开了头“师弟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师兄,什么爱不爱,你发疯了么?”
“呵呵,我是疯了,早就疯了。”梅灵砂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方才出现在凤若兮面上的讥诮笑容“我就知道,就知道师兄你不会信我。不过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我是来看悟言他们,可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你,不过还好,我准备了将近了二十年了,一直都准备好了,幸好我早有准备…”
喃喃说完,在众人来得及动作以前,梅灵砂拔出了带在身上十八年的剑,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灵砂!”凤若兮扑到梅灵砂面前,却没有扶起他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他倒在地上。“…师…兄…”
梅灵砂伸手想去触摸凤若兮的脸颊,却只能伸进虚空中“…师兄…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我早就…想好…你如果作人…我和你…一起做人…你作鬼,我和…你…一起…做…鬼…”
他身上殷红的血液,渗紧黄色的沙土中,眼睛缓缓的合上,眼中却没有丝毫的遗憾。因为这份恋情终于让他知道了,他终于告诉了他,说出了这份爱,再也不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演示着无数遍的“我爱你”无数遍的再去想…我究竟要怎么说,才不会惹他讨厌呢?究竟要怎么说,他才能稍微喜欢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而已…纪悟言和慕容涤尘没有过去阻拦,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梅灵砂长久以来的心愿。
其它人都被这顷刻的变故惊呆了,周围成了一片死寂。就这样的静默着,天却慢慢的黑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从天边翩翩而来,等它临近的降落在少林的院场中,所有人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只五彩的鸟儿,只在神话中出现过,它背上端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眼前的一切,老者转了转手中的念珠,长长一声叹息。
“空鉴大师?”慕容涤尘认出了眼前的人。那只鸟儿也朝纪悟言蹭了过去。…是那天的凤凰?…纪悟言也认出了它。“师兄?”空行忙疾步到空鉴大师面前,试探了叫了声。“师弟你…”空鉴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责备“那日我飞鸽传书给你,告诉你慕容涤尘才是‘孽’,本是要你明白,如今天下,黑白兼容,经过万年的交融,天地裂变,‘孽’不仅仅是‘孽’,‘赎’也不仅仅是‘赎’,‘孽’生‘赎’因,‘赎’生‘孽’果。
只要他们平和相存,必能天下太平。谁知你会错我的意思,却要拿住慕容涤尘,竟然闯下如今的祸事。等我知道赶来,却已经晚了…你…唉…”
空鉴说完又转向凤若兮道“凤施主,我带来的这只,就是本应随你一起投胎的凤凰(也就是‘赎’)。你只要乘他同去,就能重新投胎,转世为人。死者已逝,请节哀吧。”
听到这里,半晌没有声音的凤若兮,忽然尖声大笑起来,他站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投胎?你要我现在去什么投胎…灵砂他要怎么办?还是要我再做什么‘孽’,重蹈今日的覆辙?”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空鉴不由得低下了头,低声又颂了一声佛号,只能沉默下来。看着场中如此的状况,纪悟言舒臂绕过慕容涤尘雪白的颈项,示意他稍稍低下头,伏在他的耳边,和他说了一些话,慕容涤尘听了立即缓了面上的冰色,轻轻的笑了起来。***
故事说到这里,相信你们一定很想知道,纪悟言到底和慕容涤尘说了些什么。可是,不过,你看日落西山,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身为说书先生的我,也快回家用饭去了。
所以,呵呵,请大家明日再来捧捧小人的场,我会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把这个秘密告诉大家…说完这些,我收起了我的招牌幌子,在众人不甘心又恼怒的眼光中慢吞吞的走出了客栈。
哈哈,他们明天一定还会来的,我在心底偷笑,不过很小心的没有笑出声音来。夕阳西下,我循着曲折的小径,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先进武林中最富盛名的山庄…言尘山庄。
才一进门,就看见两对情侣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也不怕看到他们的人都长针眼。其中的一对…一个绝世的美人端着冰镇过的酸梅汤,一口一口的喂着躺在躺椅上的冰脸人,口中还不时的询问“涤尘,好吃么?这是我才做的。”
这个时候冰脸人身上的冰就会融化下来,成为一汪春水,凑上自己的唇,把自己口中的酸梅汤渡给他。然后…咳咳,不敢再看下去了。眼光移向另一边,再看另一对…那就诡异了。
这对情人在夕阳下居然都没有影子,其中的一个殷切的望着穿白衣的那个“若兮,你今天怎么又不理我呢?你…是不是…”看来要哭了。白衣的美人看看他,难堪的咳嗽可一声,然后轻声贴在情人耳边说了什么,另一个马上就笑了起来。
凭我的耳力,只听见“灵砂,我不是…而是…”正想在站近些,耳朵猛的一痛,呜,被拧住耳朵了。
“大师兄…”我讨饶的叫了文静倾一声,他朝我笑笑,摸摸我的头。至于么?当年不就是悟言出了个主意,要空鉴秃驴干脆把师父的魂的招回来,和凤师伯成了一对,我什么不知道啊?…师兄还老想着维护师父的形象…
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还是讨好的问“泠然师嫂怎么样了?还好么?”“嗯,还好,难为雪灼你还记挂着她…”师兄放开了我的耳朵。
我急忙揉揉自己可怜的耳朵,还好没有被捏掉。师兄看看我,了然的说“你是不是又出去说书了啊,讲了这么多年不厌么?”
“呵呵…”我打了声哈哈,乘机从师兄手里溜走了。开玩笑,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急忙溜出院落,这才舒了口气。看着院子里满脸都是幸福的人们,我也开心的笑起来。他们有他们的幸福,我有我掉人胃口的快乐。好了,最后的最后。不要问我,他们为什么会活上几百年。也不要问我,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鬼神之出。我只想告诉你…爱情真的是一个奇迹呢。
也许爱情才是人世间最宏伟的奇迹吧。想想吧,茫茫的人群中,亿万之一的可能,你们竟然能遇见,居然能相知相守,怎么不能说是无数个意外构成的心灵冒险?
如果连这样的奇迹都有会发生,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全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