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柱高似顶天,从下望去只觉得它直插入云霄,方圆近三里。石壁陡峭,接近垂直,其上光滑平整,不肖一般岩壁的粗糙,却似有人打磨过。
不过也只是似乎罢了,又有谁能有通天的法术,去磨这通天柱。而且最奇怪的是,在这山的半腰处,却有题词,每个字宽方九丈,龙飞凤舞,笔力苍劲,写的赫然是…
白发三千丈骑者,也就是慕容涤尘仰头望向看来遥不可及的山顶。看来就是这里。慕容涤尘微微舒口气…“白发三千丈”正应了“长白”二字,那么“天上”
又是什么呢?稍微摔摔头,慕容涤尘双手松开缰绳,一脚轻点马背,凌空飞起来五丈,正当力尽之时,又重新在石壁上借力一点,向上飞身上去。
以慕容涤尘现在的武功而论,已经是当代武林少有的高手,虽然目前还比不得那时凤若兮的绝世武功,可也是罕逢敌手,加之他近日来不眠不休的苦练,内力更是增进不少。
可在这巨大的石柱上攀登,却是半点也分不得心。要知道,上面所谓的“三千丈”就是实指的高度,而且这山上没有半点可以着力的地方。平常人,若是稍稍望向自己脚下,看这凌空的高低恐怕心下就怯了,活着气力不济,都有可能掉下去摔个尸骨无存。
可幸好慕容涤尘心思坚定,纪悟言又不在他身边,没什么可分心的东西,他反倒顺利得紧,不出三个时辰,竟已来到了顶端。慕容涤尘一跃而上,却呆住了…此时他已经身在云端,周围氤氲袅绕,脚下仍是晶莹凝雪,可眼前却是一片梅林。
白雪红梅,丝丝红瓣坠在雪地上。而鼻端又有暗香,风声小小,到真有所谓“听香”的妙处。慕容涤尘抑住惊讶朝梅林深处走去,不久便发觉这山顶原来是圆形的平地,而梅林在其最外围,再朝里便是平广如镜的圆湖。最为神奇的是,虽然地上白雪覆盖,可湖中却没有结上冰,映着蓝天碧云,仿佛和天连成一体。
“天池…”慕容涤尘喃喃自语着,却听湖中心传来一个苍老却宏亮的声音。“圆陀陀地,活泼泼地。”声音乍起,慕容涤尘只觉得有人在耳边颂念着。可聚神细听,再凝目看去…原来这湖的中央,有一块大小形状如同莲花座的石头,而有一个身着白色的僧衣盘坐其上,却没有剃度,长长的如霜须发垂如湖中,眼睛却是闭合的,仿佛看不见东西。
虽还看不清眉目,可慕容涤尘知道刚才说话的人就是那个老者。慕容涤尘也明白老者刚刚说的是禅机。所谓“圆陀陀地”是谓圆融无碍而言。所谓“活泼泼地”是谓活泼律动的生命而言。看来是禅宗。慕容涤尘心下明白怕是要打禅机了,也就只等老者出题。果然老者道“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慕容涤尘想也不想道“厅前柏树子。”老者微微一愕,又道“如何是凤凰境?”
慕容涤尘道“雪夜观明月。”闻言老者沉吟片刻,道“如何是定山境?”慕容涤尘挑眉道“清风满院。”这时老者越问越快“如何是重云境?”
慕容涤尘也答得更快“四时花簇簇,三冬异草青。”“如何是佛意大法?“蒲花柳絮。”“如何是佛意大法?“常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出百花香。”“如何是佛意大法?“不得不知。”
“向上更有转处也无?”“长空不碍白云飞。”老者终于笑起来,他知道这个少年正是自己等的人。佛意大法自然不可能在蒲花柳絮中,而是说应该回到平常世界本身,不着一念,不挂一丝,这才是“大悟”这才是“赎”
所要的…我心无一物,我心怀天下。于是老者轻轻开口“孩子,上来吧。我便是空鉴,我已经等了你将近十八年。***
慕容涤尘飞身越过水面,其间因为已经耗去了大部分的气力,轻踩几次水波就到了老者面前,立在那黑色的莲花座上。
他落地的片刻,却莫名的有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再看空鉴时,这才发觉他并不是坐在莲花座上,而是凌空浮起,大约与莲座间大约有三寸的距离。
空鉴也在用看着慕容涤尘──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可以用心眼视物──在瞧见他没有任何阻碍的落在这石上,不由得眉头轻皱,却还是轻轻道“孩子,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慕容涤尘垂下眼睑,却不说话了。见他如此,空鉴反倒笑起来,道“如果你是要来学那所谓的‘慕容功法’,那老衲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慕容功法’。”
慕容涤尘猛然抬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过他还是没动,只静待他的下文。空鉴看他沉重,又付一笑,道“有件事物的确可以大大增长你的功力,不过…要看你是否是那个有缘人。”
稍稍停顿片刻,空鉴又问“你可知道那个只有一人练成功法的故事?”问完他却不等慕容涤尘回答,只自己说下去“如果知道,你可又清楚那些练功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燃着一枝香,梅灵砂一个人闭目坐在静室中。轻轻的扣门声响起令他猛的睁眼道“进来吧。”
纪悟言推门进来,微欠身道“师父叫悟言过来有何吩咐?梅灵砂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在这静室中,纪悟言原本就雪白的肤色更加透明,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灵动非常。
师兄,师兄,究竟是不是他呢?他究竟是不是师兄的转世?什么人竟然能招来凤凰?这事情其实真是荒谬得很,那只凤凰也太过突兀奇怪,事先一点征召也没有…那么,还要不要做自己原先已经打算好的事情?要不要?要不要?!
梅灵砂心思散乱,却听纪悟言道“师父是在为传我武功的事情烦心么?”梅灵砂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他,却也不否认“不错,你还知道些什么?”
纪悟言解下悬于腰间的赤玉箫,对梅灵砂冉冉一笑“师父其实太多虑了,其实我究竟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孽’又有什么关系?师父你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像师叔的人罢了。
转世与否都不再重要,就算是转世,他也不会是原来那个凤若兮,凤若兮已经在天绝崖去了。所谓的‘孽’不过是对武林中人意义非常,其实对于师父来说,他甚至比不上师叔的一个幻影…不是吗?”
梅灵砂静默了一阵,半晌终于带出一丝苦笑“悟言啊,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你仿佛看透世情,看透人心。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把天下人心玩弄在你的掌中。
就连我,也受不了你几句话的挑拨。如果不是知道也相信你那样爱着慕容涤尘那个小子,我真不知道这武林会被你弄成什么样子。”
“你实在太可怕,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赎’呢?的确是我太多心了。”纪悟言听了他这话也不恼,反而越发泰然,笑容也逐渐温柔“是啊,就因为我喜欢他爱他,所以好象在他面前什么都不会了,除了温柔除了体贴,什么都敢做了。
我也会怕啊,怕他知道那并不是全部的我,怕他会讨厌现在的我,所以只有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只安心的守着他,我本以为这样就成了,这样就能永远在他身边,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可是不行、不行…”
永远温柔似水的眼眸中逐渐染上悲哀,动人的笑靥中有说不尽不苦涩“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在为了救我劳累奔波,我明明知道却不能做些什么,涤尘他那么勇敢,而我,是个胆小鬼。
我不是不相信他,不是不想见他,只是这样的我,也许不配他喜欢。他那么美,可我,却如此虚伪…”说这些话的时候,纪悟言脸上是淡淡无奈哀伤的笑容,梅灵砂却知道他心底的苦──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爱情,这般的小心,这般的失措,只怕走错一步,他就不再爱自己。
只是没想到,聪慧自信如纪悟言,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心思。其实谁又能摆脱得了呢?是要是那样深深的、深深的爱上了,无论谁也会担心,无论谁也会害怕:怕他不够爱自己,怕自己的不好让他看见,怕时间会冲淡一切,怕他会遇见比自己更好的人…
这样想下去,梅灵砂释然了──其实武林的一切又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要给,就给师兄的一个幻影又如何?不过是因为自己爱着凤若兮“孽”
“赎”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悟言,坐到我前面来,为师传功法给你。”梅灵砂轻轻道。***
一千八百年前,一个残暴的君主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伴随他出现的是无尽的灾祸和黎民的哭声…炮烙之刑、剜心食肉、酒林肉池…民不聊生。
这时一个名叫姬昌的青年出现了,他得知商朝内部分崩离析,重臣比干被杀,莫子被困,微子出走,商军主力远征东夷,朝歌空虚,于是决定先发制人,立即率兵车三百乘,近卫军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东出伐商。
纣王见大势已去,逃回朝歌自焚而死。周军占领商都,建立西周王朝。六百年前,秦朝无道,天下群雄四起,西楚霸王项羽直勇而忠义。楚、汉订盟后,刘邦本想退兵,在张良、陈平提醒下,下令全力追击楚军。
后两军战于固陵,项羽小胜。刘邦以封赏笼络韩信、彭越、英布等,垓下一战重创楚军,逼项羽自刎于乌江,终于结束了为期四年的楚汉战争。
二月,刘邦称帝,建立汉朝。一百年前,原本英明睿智的君主身边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只要回眸浅笑,六宫粉黛全全失尽颜色。
为了她的笑颜,帝王痴迷了昏庸了,又哪里听得见渔阳鼙鼓惊天动地?也正是从此,一个兴盛的王朝开始衰落,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讲完后,空鉴道“孩子,你可知道这里面哪个是‘孽’?”
稍稍沉吟,慕容涤尘沉声道“商纣、汉祖、玉环。”空鉴点头却又摇头“错了一个,项羽实为‘孽’。你看这千年的史书,‘孽’与‘赎’无尽纠缠,可‘赎’却只赢了一场,汉祖和玄宗终没有逃过魔道。
汉祖埋下吕雉祸事,玄宗免不了一场安史之乱。”“其实也正是如此才有了所谓的慕容家。”
“一百年前,我的祖师夜观星象,看出阴阳气象的混乱,预知天下必将有此祸事,并算出‘孽’‘赎’中有一人是当时白道有名的大侠慕容星的后人,便和武当少林的掌门人,以及慕容星共建慕容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