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不推门还好,一推门,硬是把慕容清尘和冷夕菲吓掉了半条命。直觉的影响是猩红的一片。慕容清尘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哀伤的红色。而冷夕菲则是忍不住的尖叫一声躲在了自己爱人怀中。
慕容涤尘全身是血,盘腿坐在榻上,身上干涸的血迹已经让外衣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且,他的口中还在不断的吐血,大朵大朵的血花不断的涌出来,满屋子里都是血的腥气。
可他自己却似乎没有感觉,还在不断的运气,逼着更多的生命随着血液流出了身体。即使是见多了世面的慕容清尘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他可没见过有人能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不动声色的继续练功,于是转瞬便放开冷夕菲,出手疾点了慕容涤尘背后几个大穴,强自把手按在他后心为他渡过真气。
可奇怪的是,慕容清尘输进去的真气却如石沈大海,一丝不落的进如了慕容二公子体内不见了。更诡异的是,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力量竟开始向慕容涤尘的任、督二脉撞击,好象要助他突破玄关。
到了后来,慕容清尘只觉得自己的内力似乎都在一点点的被吸近他身体里…这一惊非同小可,慕容清尘断定自己二弟一定是走火入魔,想撤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任他吸吮着自己的功力。
慕容大公子心中连连叫苦,可却碍于运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不过总算天不绝他,正当他想冒险脱开时,一双手护着真力即使拍开了他贴着慕容涤尘后背的手,慕容清尘这也才得以脱身。
微一运气,他立即发觉自己原本的内力已经损失了将近两三分。也就在这时,慕容涤尘才慢慢清醒过来,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面上已经火辣辣的埃了一掌。
看着慕容涤尘被打得偏向一边的脸,慕容兴德并不后悔,又看着面上还是一丝表情也无,心中更是断定他没有任何后悔之意。这想法只把这位当今的武林盟主气得双手直哆嗦,用尽了全力才没又给他一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这样练功,不尽会走火入魔,刚刚你大哥要救你,你竟然还不放松,铁了心要冲开玄关!你想让你大哥和你一块死吗?!”
他这一番话,显然还是把慕容清尘当作自己的宝贝儿子看待的,偏偏又对慕容涤尘恨铁不成钢,每日里看他为了纪悟言什么也不顾的练功打坐,心中早就不满,这下几乎连另一个儿子也出了事,此时更是一起爆发了出来,说话用力也就毫无顾及。慕容涤尘躺倒在榻上。他本来不眠不休的练功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现下又狠狠的挨了一掌,口中只又喷出一口血,却还是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卫流霜见状实在是不忍心,急忙过去,拿出手绢想替他擦去唇边的血渍。可慕容涤尘却把头偏向一边,显然并不领情。她和慕容兴德其实是因为担心慕容涤尘才来的。
自从清醒后,慕容涤尘就把自己关在了偏院原来是纪悟言的屋子里,成天运气打坐,有时候连饭也不吃。慕容兴德和卫流霜十分担心,可偏这个孩子性格乖僻,别人说什么都是不听的,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来。
今次慕容清尘回来要看弟弟,他们也确不放心,想借此机会想看看涤尘,谁知一来就看到兄弟俩差点同时丧命,慕容兴德怎能不气怎能不急?一下手就失了轻重。看慕容涤尘这般,慕容兴德也才有些后悔。自己和流霜不是努力想要修复和这个孩子间的亲情,却怎么…似乎使他们越离越远了。
***大家都看着慕容涤尘,这时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慕容涤尘确推开数双欲扶起他的手,还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步子不稳的走下榻来。他的脚步并不快,确也不慢,虽然还略微的晃,可每走一步都十分坚定,绝对不会回头。
接着,他跪了下来,对着慕容兴德,沉沉开口道:“父亲…请…教我…慕…容…功…法…”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话也好象很迟钝,可这话仍是一字一顿,说得明明白白,掷地有声般重重敲击着所有人的心。
简单的九个字,说出的,却是永世不变的一颗心。可慕容兴德却僵直着身体站着,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慕容功法分为两种:一种立身,学了可以强身健体,行走江湖。一种却是立神,能雄霸天下,威泽武林。
慕容涤尘和其它孩子们学的,其实就是第一种,甚至慕容兴德也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个资质却学第二种,可相对的,要练第二种,不仅要求先天的条件,后天也要承担许多风险…据说,慕容世家由古至今,只有三人练过此功,却也只有一个练成,其它的两人皆堕入魔道,为群雄所诛。
所以鉴于前代惨痛的教训,慕容世家绝不轻易动此功。涤尘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即使是将来要对付“孽”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受这个苦。况且,这些后果他们也都知道…看向卫流霜、慕容清尘、甚至冷夕菲,他们也都是满脸不赞同。
不过还没等他们出语反驳,慕容涤尘的头已经重重的叩向了地板。借着“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慕容涤尘不一会额头就已经见红。慕容兴德倒退一步,终于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
卫流霜掩面的手帕下,已经泪流满面。慕容清尘则已经掩了冷夕菲的眼睛,不愿让他看到如此疼痛的一幕。
从来不把旁人看在眼里,从来请安都是眼高于顶,从来都不主动请父母安的慕容家二公子,慕容涤尘,跪了下来,一个一个磕着响头,请求自己的父亲传自己慕容功法。
这便是连在梦中也不可能出现的场景…却在众人眼前活生生的上演了。心酸、疼痛、感动…所有在场的人已经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什么东西已经从眼中涌了出来。
此时的慕容清尘已经知道,他的二弟,一定是为了纪悟言。只有一个纪悟言。除了他又还能有谁能让心气高傲的慕容涤尘做到如此地步。罢了罢了。
慕容兴德的心毕竟也是肉做的,实在是无法对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只得颤声道。“好了,尘儿好啦,为父答应了。”说话间却扶慕容涤尘,谁知他竟身子一松,就此昏倒在地…
在昏厥的最后一刻,慕容涤尘软软的倒向了地面…悟言,这里好冷啊,悟言,你在哪里?…有一瞬间,纪悟言似乎听见慕容涤尘在叫自己。恍惚过后,他轻轻摇头,确定自己又听错了。
这样的事情总是发生…自己市场会听见他在叫自己,悟言悟言悟言…而自己也会不由的甜甜的应他。却…等到转身的一刻,才发觉什么也没有。定定心神,纪悟言看着大殿上的梅灵砂。
此时身为拾月宫主的他已经没有了初次自己见到…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天真。现在的他神色凛然,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除了自己。一番简短的介绍后,梅灵砂说出了他召集所有人的目的…自己要收纪悟言做关门弟子,而且,把赤玉箫传给他。
赤玉箫,长约三尺三寸,通体血红,为整块天山血玉雕成,据说如果是有缘人吹响时会出现珍兽。此为拾月宫“六音夺魂”首音,一直被奉为圣物,在某些程度上尊贵程度甚至高于宫主令牌。
梅灵砂要把此物传给纪悟言,分明就是表明了他下任宫主的地位。这一说下去,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无数人窃窃私语。要知道,宫主向来只有两个弟子,宫中早已结成不同党盟,拥护人不同者都已划清界限,彼此绝不往来。
这个安排却让大家一起落了空。而且这个纪悟言谁都没见过,在宫中也无功劳,谁会臣服,声音也就越吵越大。
梅灵砂也不出声,只是望着纪悟言。不过这意思到也明白…是想要他自己平息这场混乱,否则,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宫主也不必当了。纪悟言自然明白,于是微微一笑,上了殿中高台,和梅灵砂并排站在了一起。
***纪悟言站在高台上,凤目轻睐。可就是他这随随便便的一站,就已经威仪尽现,说不出的雍容风姿。
文静倾虽然乍听师父如此吩咐心下疑惑,可他志并不在宫主之位,况且现在他虽然把慕容泠然安排在离拾月宫较远的地方居住,暂时不用担心她知道什么,可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光只是这个就够他烦心的,哪里还有其它的心思?再说他始终觉得对不起纪悟言,现下若纪悟言真的当了宫主,他反倒心中轻松许多。可丽雪灼显然没有文静倾想得开。他虽然也不反对纪悟言当宫主…可,师父为什么要传位给他呢?
于是立即想到了那天师父把自己赶出去的情景,想起自己怎么也推不开的门,想起师父过了好久才出来,想起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哭了好久。
难道悟言真的和师父…所以师父才要传位给他?丽雪灼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可事情又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两人同时抬头去看…纪悟言穿了一件绣襟的水色拽地长袍。往常束高的长发放了下来,只用紫玉簪子挽了一个松松的髻,那垂下的部分,长度已经到了腰下,随意散开竟在风中有淡淡的香味。
红唇含笑,明眸水润,翠眉如画。真真是一派国色天香。偏偏他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众人虽觉得他丽色非凡,却生不出任何邪念。
被他眼眸轻扫过的地方,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就连文静倾和丽雪灼也不例外。见此状况,梅灵砂满意的点点头,转眼去看纪悟言,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微微一提气,梅灵砂一手拿赤玉箫,含着内力朗声道“纪悟言,你从此就是我拾月宫门下弟子,宫中上下皆是你兄弟姐妹,忠者荣,叛者诛,你可记清楚了?”
“悟言记清楚了。”纪悟言稍稍躬身,双手接过赤玉箫。他心知梅灵砂这几句话,不仅怕自己还有其它的心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到底是怕他压不住情势,目的是要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警告。果然,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了。
但纪悟言要的并不只是如此。他深知今天对自己至关重要,若不在此时树起威信,到时候流言四起,端得是麻烦。
只是…要怎么做呢?握紧手里的赤玉箫。他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什么慢慢被唤醒了。于是再自然不过的,纪悟言拿起赤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起来。一支不知名的萧曲缓缓的流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