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相比,慕容涤尘的生活空间显然封闭得多,也单纯得多。他拉过纪悟言一口咬下去,纯粹只是想要咬下去。换句话说,就是本能。虽然也的确是受了慕容清尘和冷夕菲那件事的影响,可他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于是,纪悟言形状美好的唇瓣慢慢的红了,慢慢的肿了,慢慢的渗出了血痕…若说慕容涤尘好歹还是有“想”的感觉,那么纪悟言就纯粹是被动的接受了。由于天天和慕容二公子在一起的关系,虽然那样的爱着慕容涤尘,可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纪悟言也接触得很少很少,实在是知之甚少。
所以对于丽雪灼的诱惑,他才能那样的冷静坦然──丽雪灼不是自己渴望的人固然是一个方面,完全不懂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此当慕容涤尘生涩得近乎粗暴的“啃”着他的时候,他完全把这个动作当成了惩罚。
只是形式特别了点…其实,如果这时的纪悟言就懂了这个现在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动作的含义,那么也许今后的两人就不会有那些惊天动地的波折,武林说不定也会免去许多死伤。
不过,这也不过是后来人的感慨罢了,看着这不开窍的两人干着急而已。让慕容涤尘从这个行为中醒悟过来的,是纪悟言口中的血腥味。稍稍的移开一点距离,他看清了纪悟言眼中的悲伤。
一点点空茫,一点点混乱,还有一点点破碎的痕迹。于是慕容涤尘也误会了,他把纪悟言的眼神当成了不情愿和勉强。以为他和自己抱有的,并不是同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慕容涤尘自己也说不清楚。
爱情来得太过自然也太过顺利,以至于已经开出了花朵,而浇灌他们的人却仍然不明白它的名字。只知道那是一个愿望。希望他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希望他能在自己怀里开心的笑,希望他能给自己幸福,而自己,也能给他幸福。
其实呢,纪悟言不过是还以为二少爷还生他的气,伤心罢了。见他停了动作正要开口和他解释,却看见慕容涤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强拉过纪悟言坐下,慕容涤尘翻出药箱开始给他上药。唇上有被咬破的伤口,伤口周围还有些深色的齿印,颜色看起来也有些充血。
在心底暗骂自己几句,慕容涤尘真是心疼的厉害,一股气凭空的就涌了上来,又看纪悟言已经恢复了平常含笑神色的双眸,慕容二公子实在是按捺不住吼了出来──
疼你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声音大得让纪悟言一怔,不过马上笑得更加开心了。还好,他还在担心自己。而且这样子,看来是不生气了。这样想着面上更是笑意盈盈,宝光一片直看得叫人发呆。慕容涤尘看他这样子自是恨极,真恨不得把他揪起来狠狠打上几下才好。
可做起来…却别说打了,连上药的手稍微重一点,让他疼都舍不得都不肯。骂也更不用提了,刚刚看他哽咽的说“就是…别要不理我”自己眼中也是湿气一沉。
这样恨不起来,打不下去,骂又舍不得的人,真叫自己怎么办才好?想要永远在他身边──可方才已经知道了他不愿意啊。
手下仔细的上着药,慕容涤尘的心思却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转。最后药上完了,结果差不多也得出来了──现在不愿意,日后愿意不也一样?总之悟言是自己的,谁敢来抢…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纪悟言看慕容涤尘脸色阴晴不定的给自己涂着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更不知道慕容二公子已经做了如此武断又霸道的决定,其实怕他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
却又不敢问,只得小心翼翼的看他。直到差不多上完了药,慕容涤尘脸色也缓和下来,纪悟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窗外传来丽雪灼的声音“表哥,悟言,伯父要我们一同上前厅一趟,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这声音仿若晴天霹雳,直震得屋内的两人俱是一震,突然从暧昧不明的气氛中同时清醒过来,这也才觉得自己刚刚心跳得有多么快。
丽雪灼不是一个客气的人,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踢开房门闯了进来,来回几眼就把大概情形看了个八九不离十…慕容涤尘与纪悟言神色怪异,脸色酡红,再加上悟言唇上的伤痕…就凭着丽雪灼久经风月的经验,哪里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不过他刚刚在纪悟言那里吃了亏,这次到也乖乖的什么都没有说,只正经的说明刚刚慕容兴德要他们一起到大厅去。看他神色郑重,又加上方才的事,慕容涤尘暂时也忘了找他算帐的事,只携纪悟言同丽雪灼一起去了前厅。
到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慕容兴德和卫流霜坐在首位,脸色十分不善,慕容泠然坐在他们身边,只差了慕容大公子与冷夕菲。
见他们到了,卫流霜先是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望向自己的丈夫,希望由他来说。慕容兴德则示意他们先坐下,等到所有都坐定后又沉默了一阵,再看看慕容涤尘,这才开了口。
“今日叫你们过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光彩的事情,”慕容兴德四下环顾,声音虽还宏亮,可神色仍看得出十分黯然“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事你们迟早也会知道,现下说来也不过是为了有个准备而已,到时候若出了什么事,慕容家要有个交代时,好歹你们心里也有个底。”
众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怔,这话真是恁的诡异。慕容涤尘与纪悟言互看一眼,俨然是默契十足。丽雪灼端过桌上的茶喝了几口没说话。慕容泠然也默默无语,却似乎是心中有所思挂。
慕容兴德顿了一顿,这才又接下去,却握紧了双拳“从即日起,慕容世家大公子慕容清尘被逐出家门,从此再不是我慕容家的子孙。明日我也将发出盟主令,向全武林告知这件事。”
“爹你这是…”慕容泠然显然十分意外,忙使眼色向慕容涤尘看过去,却发现他面上泰然,却不知道,她的二哥在桌子低下紧紧的捉紧了纪悟言的手。
慕容泠然一阵寒心,只当作是兄弟相煎奈何太急,正要再说话,却听一人道“伯父,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对大表哥如此?”说话的人正是丽雪灼。听了这话慕容兴德却不作声,连卫流霜也只长叹一声并不作答。
半晌,慕容兴德却紧盯着慕容涤尘说了这么一段话“今日午后,我巧见一人从僻静院落用上乘轻功退出来,心中疑惑,便进去看了个明白,谁知…却撞见慕容清尘正与冷夕菲的苟且之事。
我当下便要他们发誓以后不可来往,要慕容涤尘答应近日娶妻。他却说愿意放弃慕容家的一切带冷夕菲离开,从此再不是慕容家的人。”他一口一个“慕容涤尘”再不像平日一样的亲昵的唤自己的儿子“清儿”显然是不再把他当作了慕容家的人。而纪悟言此时最担心惊讶的却已经不是这个。
老爷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二少爷啊,难道那个让老爷发现夕菲他们的人,就是二少爷。难道老爷以为,是二少爷故意引他发现夕菲和大少爷的?其实纪悟言所料不差,慕容兴德就是如此作想。
他看到的那个人,正是当时惊惶失措的慕容涤尘。在下决心把一个儿子逐出家门的同时,他也同时感到了对另一个儿子的失望…涤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为了这将来武林盟主的位置。的确,没有哥哥,他的机会就大了很多。而且不仅仅是慕容兴德,连卫流霜和慕容泠然也是相似的想法。
只有纪悟言一个人暗暗在心中着急。可慕容涤尘这时想的却是满心的懊恼和自责。看来是自己害了哥哥和夕菲,该怎么办才好?想来想去,方法均是不妥,却浑然不觉亲人们对自己隔膜已生。
暗中看了慕容涤尘一会,慕容兴德自然看出了他的懊悔,也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算了算了,这下也只剩他了…慕容兴德在心底如此说…他既然这么想要给他也无妨。
“涤尘,以后就靠你了。”慕容兴德颇俱深意道。只可惜慕容涤尘没在意。而丽雪灼,始终在旁边喝着茶,静静的把一切看在眼里。而当他在心底偷笑之际,却不知道,他的一切,也已经落在了一双异常美丽的眼眸中。
就这样,在众多人不同的心思中,慕容清尘不再是慕容家的继承人,这也意味着他从此与武林盟主无缘。而慕容涤尘,在暗潮汹涌里,成为了未来白道的盟主,执掌一半武林命运的神话。
***故事说到这里,相信许多人已经在为亲人们对慕容涤尘的误会担心不已。不过这样未免还嫌早了些。要知道,慕容清尘被从慕容家除名,只是这年的武林大事中的第二件。
三月底,慕容兴德发出了盟主令,把此事告知天下。而四月初,正当慕容夫妇为已经及笈的小女儿四处寻觅良缘的时候,另一个不亚于三月事件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从慕容山庄向四处蔓延着。
慕容家最小的女儿慕容泠然,与天下有名的大才子──也是她曾经的恩师──文静倾,私奔了。卫流霜在听闻后即刻昏倒,慕容兴德暴跳如雷,随即派出五路高手沿途追杀,誓要把他们抓回来不可。
这的确怪不得慕容兴德狠心。慕容家在经过了三月之后,正是要与川蜀的唐门联姻,而且已经是天下皆知,连日子都已经选好,慕容泠然此举无疑是狠狠的给了两家重重的一巴掌。
若不作出些表示,慕容家的确无法向唐门交代。于是慕容家派出了最精锐的力量,合唐门之力捉拿两人。
如此做,慕容兴德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是想,只能派出和唐门等同的力量,这样才能在捕获二人之时保住他们的性命。
否则依唐家狠辣的做法,泠然很有可能当场便丧命。而文家那边虽然不是武林门派,但仍是书香名门,文静倾的性命也草率不得。
可天下的事,往往就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就像明明直直亮亮的头发,可它偏偏要分个叉出来,让人好一阵懊恼,也让后人多了许多谈资。
第一路派出追杀慕容泠然和文静倾的两家高手们,有去无回──仿若小小的石子投进了幽不见底的深渊中,连个小小的“扑通”声儿都没有。紧接着,第二路派了出去。再是第三路、第四路,都如石沈大海,别说回音了,连个尸首也没找到。
第三路派出去的时候,慕容兴德与唐门掌舵的唐维风已经有些急了。等到第四路人与他们彻底的断了联络,他们可再也坐不下来。于是第五路人选了出来,包括了慕容家和唐门最精英的好手,也包括了慕容兴德和唐维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