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他不清楚,行剑的人也是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法致信。只有第一个人暗自咬牙,都是这该死的石子,怎么偏偏扔得这么巧?
这石子的速度并不多快,自己是早就看到的,可却怎么也躲不开。明明想到要让过旁边去,可阵划到那里,却只能往那里走。
左一分不行,右一分不行,快一分不行,慢一分也不行,真是左右快慢都恰恰到了好处,所以力道虽然不大,却有了百分之一万的效果,也才有了这莫名其妙的失败。
慕容兴德和慕容涤尘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有他们看明了石子的来源,这父子俩心中想的也是相似的内容。这石子的位置,打的正好是这剑阵难以让人察觉的死穴,而且时间方向也恰到好处…所以才看似轻易的破了阵。
再看纪悟言,他自己也是茫然…那便不是有意了?是巧合还是直觉呢?若是巧合,那可真是万难逢一。
如果是直觉,只怕…纪悟言便是天分极高的剑术奇才。在他们揣度之际,慕容清尘已经出了来,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破阵的,至少面子保住了。和表情奇怪的前辈们互礼后,慕容清尘就直接朝冷夕霏跑了过去。
“夕霏夕霏看到了吧,怎么样,我厉害吧。”慕容清尘得意洋洋道。冷夕霏却是什么也不说的扑过去,眼泪已经成串的掉了下来,把慕容清尘弄了个手忙脚乱,也没顾及到旁边的纪悟言。
此时的纪悟言心中也是怪异极了。那时候,自己明明是知道慕容老爷是绝不会伤害大少爷,可自己还是出手了。似乎不是光为了慕容清尘那么简单,而是自己的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自己扔出了那个石子。
对于慕容涤尘来说,他现下的心情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酸酸的,涩涩的,有什么东西冒着泡泡正在发酵。
他没有帮我呢,却帮了大哥。难道…难道他更关心大哥吗?难道在他心里大哥比我重要?难道他更喜欢和大哥待在一起?难道他不喜欢我?难道他也要走了吗?…无数个“难道”
在慕容涤尘心中像野草一样的长起来,又如藤萝一样绞在一起,越想越离谱了。所幸的是,慕容兴德也被纪悟言的这个石子搅的乱了心神,就挥挥手说今天的课先到这儿吧,也叫纪悟言他们停了马步,明天再上。还没等慕容涤尘回过神来,一个人已经扑到了他身上四处摸索。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磕了碰了?有哪里疼吗?”慕容涤尘站稳脚步,这才发现是纪悟言刚刚摸过了自己的手腕,正在低着身子检查自己的膝、踝关节。
“没事没事。”慕容涤尘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可嘴角就是自己作主的弯起来。伸手把纪悟言拉起来,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感觉他也反手搂住自己,慕容二公子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温暖。而此时纪悟言想的,也全都是慕容涤尘。怎么让他快乐,怎么让他高兴,怎么让他开心…其实从过去到现在,到将来,到不可知的一生一世,他想的也永远是这么一个问题。
他怎么会不知道慕容涤尘的心结在哪里,所以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慕容夫妇对慕容涤尘的看法。那么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吧,二少爷的表现很好呢。于是纪悟言做了一个决定。
松开和慕容涤尘相拥的手,纪悟言看到慕容涤尘脸上淡淡的红霞…其实现在大家已经都走了,没什么好害羞的。纪悟言对慕容涤尘说了一生中的第一个谎,他说现在要去厨房那边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了。
因为自己的食宿一直都是纪悟言操心,所以慕容涤尘也就没怀疑,加上刚刚表现的有些失常,心里正不好意思,也就没多说,直接转身回了偏院。***
在几百年后的武林,有许多学究的武林史学家常常分析一个问题…如果那次纪悟言没有跟在慕容兴德后面,没有恰好听到他和卫流霜的那段对话,是不是武林的历史就会改写,是不是这许多的曲折,许多的误会就能避免?
一争之下,又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空鉴大师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误,就算没有这段波折,也会有那段波折,就算没有这段崎岖,也会有那段崎岖,总之将来是早就注定好的,怎么会有改变?
另一派则对这个观点大力的批驳。他们的看法是,这段对话对纪悟言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而当时的他还小,选择处理的方法也不成熟,所以才会韬光养晦,才会选择隐藏自己非凡的实力,进而使慕容夫妇觉得预言发生了偏差,这才有了慕容涤尘和纪悟言的分离,也才有了…咳咳…讲多了,这段到后面了再说。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两派也都没有反对的声音,那就是…这段对话对纪悟言的影响实在是重大,足可以作为他一生的第二个转折点(如果把他和慕容涤尘的相遇作为第一个的话)。
可如果那时的纪悟言听了他们的分析,一定也只会是笑笑,然后当笑话说给慕容涤尘听。而慕容涤尘,则会阴着脸握住自己的剑,然后那些成天研究这些“如果”的文人们,大概会寝食难安了吧。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慕容兴德到底说了什么。
呵呵…我当然会说…我也不知道。或者…我不告诉你。或者…你自己猜吧。表打表打,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那位兄台,你也表拔剑,不然把我吓破了胆,我可就真的忘了。
其实那天慕容兴德说的并不是什么新鲜的问题。他不过是把他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卫流霜,并且再次确定了空鉴大师的预言。而卫流霜,也轻轻的叹气,默认了丈夫的说法。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不信。
依眼前的一切看来,慕容涤尘和纪悟言都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无论是从文到武,从武到文,从才智到相貌,再从相貌到才智,放眼整个武林的后辈,真的是挑不出遇他们匹敌的人。
要知道,从得到预言的那日起,慕容家就在紧密的监视着整个武林的动向,一时一刻也从未放松过。当然这也只是白道的武林,以拾月宫为首的黑道并不在慕容家控制的范围内。而且“孽”
或者“赎”也有可能出现在黑道。而且空鉴大师的预言传遍江湖,恐怕拾月宫也在暗中活动着,到时候悟言和涤尘间的是非说不定就会是他们挑起的,因为“孽”
“赎”相生相克,这其中也有对立的意思。一旦悟言拥有了和涤尘对等的力量,那么他们反目被人利用的机会就会大大曾加,所以慕容家的防守要再加强些才好。这便是慕容夫妇的对话。在我们这些后人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但是请注意…我们是后人。作为当事人的纪悟言听来自然是另外的一番光景,他可从来不知道什么预言的事情,什么“孽”
“赎”的东西他大概听了七成,似懂非懂的。可有一件却是明白了。那就是…如果有了和慕容涤尘对等的力量,他们就有分开的可能。说到这里,可能有一些听得仔细的大侠们要问了…慕容夫妇的武功这么高,他们怎么没发现纪悟言在外面偷听呢?
关于这个问题…呵呵,我不知道…唉唉,这位少侠,你表又拔剑。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历史本来就是充满了迷雾的嘛,否则哪里会来那么多《武林演义》、《武林小传》、《武林野史》…《武林艳史》,也才有了我这样的说书的给你们讲这样的八卦。
也许是那天慕容夫妇因为自己二儿子的事神经有些恍惚,也许是纪悟言格外小心,也许是那天是黄道吉日,也许是那天阳光特别灿烂,反正,总之,纪悟言神不知鬼不觉的又退了出去。
而从那天起,在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纪悟言慢慢的变了。等到慕容兴德发觉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那时的纪悟言,似乎小时候的灵性都一点点的从骨子里褪去了。仍然是温柔的面孔,仍然是一样的用功。
可程度始终和清尘泠然差不多,再也没有可以和慕容涤尘一比的架势。不过他自己似乎没怎么觉得,依旧把慕容二少爷照顾得仔仔细细的,做事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对于这些慕容涤尘到没有发觉,他毕竟还是小孩子,所以有太多可以谅解的地方,即使他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在默默的为他放弃了很多很多。
就这样,所有的孩子们平静的长大了。就在我的嘴皮子微微一动的功夫,十年过去了。纪悟言十七岁,慕容涤尘十七岁,慕容清尘二十一岁,冷夕霏和慕容泠然十六岁。正都是飘着清香,诱人犯罪的年纪。***
这年的武林,从一开始似乎就夹杂着几分怪异,几分不平静。先是年初一场声势浩大的雪。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连绵不绝,纷纷扬扬,下了大约三尺多厚。
然后江湖上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雪在烧。其实烧的并不是雪,烧毁的是一座建在北方的武林世家的庭院。
金刀丽家的名声在武林并不算小,毕竟掌门人──九环金刀丽天良,是武林盟主慕容兴德的拜把兄弟。而且他为人正气凛然,当年的黑白大战他也立过不小的功劳,就凭这个,丽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了。
更何况,丽家和慕容世家又是世交。金刀丽家的主母,也就是丽天良的妻子,性喜白色。所以丽天良特别为她建了一座白色的庭院,唤名“雪原”而这座美丽的雪原燃烧起来的样子,也正像燃烧的雪,透着几分妖冶,几分凄凉。当然,还有鲜血。在雪地上铺呈着,透明的红和透明的白,流出来的却是死亡的讯息。
雪原中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这是慕容兴德得到的消息。全庄一百二十七人,一百二十七条人命,没有一个留下活口。全部都被极细的丝线勒紧了脖子,割断了喉管。
而所有的消息都指着一个方向──拾月宫。白道中人又开始惶惶不安,因为这样的死法他们曾经见过。只有勾魂筝的银弦,才能让人死得如此仔细,只留颈间一条淡淡的血痕。
当然,这也都是猜测而已,没有谁有确切的证据。没有见过“六音夺魂”的人,无从想象那是怎样的光景。见过的人,却不管别人怎么逼问都不愿意再提,仿佛那是自己心底深处的梦魇。
不过这些和我们的主人公们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们仍然还在慕容家中安心的念着书习着武,直到一个人的到来。他的名字叫丽雪灼,是丽天良的独子,也是丽家上下唯一幸存的人。丽雪灼没有死,只是因为他当时不在雪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