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青拿着小铁锹,一锹下去,就能起出一棵笋子,其实麦芽根本不必费什么劲,哥哥跟李元青挖出的笋子都朝她这里扔,她只要负责捡笋子就行了。
遍地都是新冒头的竹笋,两个人挖,一个人捡,很快他们带来的两个竹篓就装满了。
李元青搁下铁锹,“我把这两个挑下山,你们在这儿等着。”
冬生也停了手,道:“行,这趟你挑,下趟我来挑,咱俩轮换着来。”
李元青用随身带的砍刀,砍下一棵竹子,做了根扁担,挑着两篓竹笋下山去了。他在山里行走惯了,走起山路来,如履平地,很快就消失在竹林间的小路上。
冬生喘了口气,又接着挖起来,“咱们接着干,等他送完一趟回来,我就能背着下山了。”
麦芽也拿起地上的小铁锹,跟着哥哥一块挖。她临出门时,已跟田氏讲好了,这挖好的竹笋,回家就得马上处理了,时间耽搁的越久,笋子的鲜味就越差。今年他们之所以敢拼命的挖竹笋,是因为有了茶熜,即使外面下着大雨,也能及时将竹笋风干。说远了,这也是农家技术的一大进步。
他们这边干的热火朝天,另一边林翠跟李远之间的气氛,却有些难以言表。
李远闷头挖笋,他俩只带了一只竹篓,由林翠拿着,她站在一边,想上去帮忙的,可李远却不让她插手,只让她站在那儿帮着捡竹笋就好。
可林翠站的很难受,看着他在那干活,而她只能眼睁睁的在一边看着,她总觉着不好意思。
而李远话不多,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只是偶尔抬起头来,跟她笑笑。他脸上洋溢的笑很纯粹,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杂质,这笑让林翠晃了眼。
李远干活也快,没一会就挖了半篓笋子,林翠看他累出了汗,就道:“要不你歇会,我来挖吧,我去年也跟麦芽上山挖过竹笋,我会。”
李远笑呵呵的摇头,道:“你是女娃,哪有让你干活,我在一边看着的道理,让人瞧见了,该说我没用了,你看麦芽不也在一边帮着捡笋,所以,你只管捡笋就成了。”
他这一番话,叫林翠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啥感觉。她弯下腰捡笋,笋根带着泥土,有些潮湿,有些凉,加上阵阵微风吹过竹林,带来阵阵的沙响声,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她乱了。即使谈不上对他动心,也别有异样的感觉。毕竟这是她头一次,跟一个男娃独处,除了宏宝那次。一想到宏宝,林翠愤恨的甩甩头,想把这个影子,从心底抹去。
李远无意中抬头,看见她烦燥的模样,微微垂了下眼睛,状似不经意的跟她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心里有事,对不?”
林翠猛然抬头,眼睛里有一刹那的惊悸,惊愕自己的心事,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男娃瞧见。她没吭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李远脸上的笑容没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我家兄弟姐妹多,我是家里的老三,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在我大姐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就爱像你这样,成天老是哀声叹气,眼睛里总是挂着苦眼泪,有时,一坐坐一天都不理人,可是后来……”
他说到这,忽然就停了,不知道想起啥,李远使劲的拿铁锹挖笋,他用的劲太大,把那嫩笋都挖烂了。
“李远哥,你这是干啥?”林翠见他神色不对,赶紧拦下他,把他手里的铁铲拿了过来,“你累了,坐下歇会吧!”
李远沉沉的叹了口气,没有拒绝她的提议,顺势必便坐在竹叶堆上。
这片竹林的一侧,就是山崖,坡度不高,站在崖边上,头一伸就能看见底下的油菜地,绿油油的一片,很养眼。
林翠默不作声的拿了瓦壶,倒了碗水给他,李远同样沉默着接过,一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知道他有心事,林翠也坐到他边上,她又何尝没有心事呢!
两个沉默了好一会,林翠悄悄转头看他,也许是她的错觉,她忽然觉着这样的李远,给人很深沉的感觉,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泉水,叫人捉摸不透,却又通彻见底。
“后来……”李远停了许久,却又忽然开了口,“后来,有那么一天,就在我家门口的水塘里,我瞧见我大姐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那天还下着大雨,她的身体被雨水淋着,一会沉下去,一会浮上来,就那样孤零零的飘着……”
他的话,把林翠吓坏了,等他说到后面时,她早已捂着嘴,呜咽着没有哭出声。
李远转头见她哭了,急忙收起刚才的情绪,“对不起,你,你别哭啊,就当我没说,这事我从来也没说过,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竟在你面前讲了,把你吓着了,真是对不起!”他想着,可能是因为林翠的眼睛跟他姐姐很像,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溺水而亡的大姐。
林翠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一点都没想到,李远家的事竟会是这样的,一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女娃自寻死路,还死的那样凄惨,说实话,她真是觉着心里酸的很。她也知道李远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她,千万别走上那一条路,不管遇到啥事,都得想开了。
李远苦笑道:“这人活着不容易,凡事都得往好了想,可不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就像有句老话说的,这世上的人,谁离了谁都能活,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这话说的,真要叫林翠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外表看上去像个大男孩,可内心却这般成熟。
“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我会记住的,不过……给我一些时间。”林翠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李远也笑了,站起来拍拍灰尘,“那好,那咱们一块把过去不开心的都忘了吧!”
林翠也跟着站起来,深吸了一口山间竹子清新的空气,整个人感觉也轻松多了,“嗯,走吧,咱们才挖了一篓的竹笋,我看着李元青他们都下山好几趟了呢!”
李远有些惭愧的点头道:“光顾着说话了,都快把正事给耽误了。”
林翠看他的样,也笑了。
后面的活,干着就快多了,没一会,他们带来的篓子就装满了竹笋。
李远把竹篓背起来,对林翠道:“你去他们那里坐一会,我把竹笋送下去,等会就来了。”
“行,我把铁锹带上,那你下山慢些。”林翠一边收着东西,一边道。
一篓的竹笋并不重,所以李远步子迈的也轻松,他在前面走着,林翠在落在后面三步之远。
可没走几步,只听林翠“啊!”叫了一声,接着人就滑倒了。
李远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打眼就瞧见林翠歪坐在地上,一条花斑蛇就在她脚边游动。
“别动!”他立刻抬手示意林翠千万别动,跟着慢慢的蹲下身子,摸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握在手里,握紧了,看准蛇七直寸的方向,眼睛微眯,只在眨眼之间,林翠只听得耳边有冷风掠过,接着就是一声轻微的“砰!”
她不敢看,紧闭着眼睛。
李远见到石块击中了蛇身,顾不得放下背篓,就赶紧冲了过去,一脚将蛇踢开,那蛇身子已经被石块打烂,可身体还是扭动,看上去恶心极了。
“你别动,快看看,有没有被蛇咬到。”李远蹲到她身边,也不敢冒然动手查看她的伤势。
另一边,麦芽他们也听到动静了,田冬生下山去送竹笋,山上只有麦芽跟李元青,他俩听到林翠的叫声,急忙扔了东西就往这边跑。
“林翠,你这是咋了?”麦芽一眼瞧见林翠坐在地上,也把她吓着了,这山上也是有毒虫的,万一被咬着,那也是不得了的事。
林翠见她来了,这才睁开眼睛,一把抱住她,“刚才有个蛇咬到我了。”短暂的害怕过后,林翠很快镇定下来,她也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春夏两季,田野间,山坡上,随处都能见到蛇,这并不稀奇。可这被蛇,还是头一遭。
李远道:“那蛇已经被我打死了,你快给她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咬到哪里,那花斑蛇虽然毒性不猛,但还是要防的。”花斑蛇是山里竹林中最常见的蛇,有毒,但毒性不强。
麦芽也不敢轻易挪动她,便叫他们两个背过身去,再来询问林翠,有没有觉着哪里疼。
林翠指着自己的腿,“我就是觉着这里麻麻的。”
麦芽赶紧掀开她的裤脚,果然在脚踝处,看见两个鲜明的牙印,没有往外流血,就是有些红肿。
她没有处理蛇咬的经验,但也知道,此时阻止毒素扩散才是关键,“小翠你别动,我先给你包扎下。”
林翠看着那伤口,有些害怕的点了点头。
麦芽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了块布条下来,绑在林翠脚踝的上方。这时,李远又叮嘱她,要及时把毒血挤出来。
这场景,倒叫麦芽想起经常在电视看到的,以嘴吸毒的法子,说实话,那个法子,既蠢又没用。即使不把伤口割开,也同样可以用手把毒血挤出。要是碰上毒性猛烈的毒蛇,就算把伤口划开了,也不见得就能救得了。
挤血的时候,麦芽劲用的很大,疼的林翠直叫唤,好不容易包扎完了,把裤脚放下来时,才叫他们俩个回头。
李元青看着快到中午了,林翠腿又受伤了,便提议先回家吃午饭,挖竹笋可以下午再来。
不过,这下山也是一件麻烦事,林翠的脚不能走,得需要一个人背。这个重担,自然是落在李远头上,他是责无旁贷啊!总不能叫李元青背着,也不像话呀!
李远也没二话,在林翠跟前蹲下身来,轻声道:“你上来吧,我背你下山。”
林翠有些犹豫,麦芽却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连推带搡的将她送到李远背上去了,“别磨蹭了,我都饿了,再说,你这脚也得赶紧回去上药,免得感染了。”
李远直等到林翠挪好姿势了,才慢慢站起来。两只手在伸在后面圈住她的腿,一步一小心的,往山下去了。
李元青跟麦芽相视而笑,李元青也背起李远留下的竹篓,拉着麦芽,跟在他们后走着。
且说,林翠在李远背上趴的,真叫一个别扭。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趴在一个成年男娃的背后,叫她怎能不脸红心跳。而且,这个时候的女娃,也没有胸罩穿,里面只有一件很薄的肚兜,这走起山路来,一颠一晃的,可真是亲密接触啊,幸好不是在夏季,这会穿的衣服还比较多,不至于让人觉得有肌肤相亲的感觉。
李远也不比她到哪里去,要不是努力咬牙,让自己清醒,他怕是都要走错了,有好几次,脚底下打滑,差点就摔倒了。
麦芽看他走的那样艰难,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李远,你可得小心着脚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走路,是两个人呢!”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李远更紧张了,总觉着自己的后背火烧火撩的,女娃胸前的酥软,正抵着他的后背,她的呼吸,也喷在他脖颈上,痒痒的,酥酥的。
这一段路走的,虽是短短的山路,却比他走上一年还累。
快到家门口时,迎面遇上正准备上山背竹笋的田冬生,他一看李远背着林翠,还以为出啥大事了。麦芽紧跟在他们后面,见哥哥追问,赶忙跑过去,把他拉到后面,小声的道:“哥,你别瞎参合,跟在后面走就行了。”
李元青也在旁边笑着道:“这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不能背,你也不能背,咱们只能在旁边看着。”
田冬生长长的哦了一声,也跟着笑了。对前面背着走的两个人,视而不见,三人又讨论起竹笋的事。
李远一直把林翠背到田家院子里,放在大椅子上坐着。
田氏跟李氏都在院子里,剥竹笋,看着林翠让人背着进来,都吓了一跳。田氏放下东西,就快步走了过来,“哟,小翠啊,你这是咋了,这脚怎么了?”
李氏也担心道:“你该不是摔着了吧?伤着骨头没有啊?”
林翠对她们笑了笑,道:“没啥事,就是被条花斑蛇给咬了,麦芽都帮着包扎过了,毒血也挤出来了,就是伤口疼的很,一时半会走不了路。”
田氏掀开她的裤角看了看,见着没有伤口没有发紫,这才放下心来,“既是花斑蛇咬的,那就没事,我去给你拿些酒来消消毒,等回头再上点药草。”说着,田氏就转身去堂屋拿药了。
李氏看看累的气喘吁吁的李远,又看看林翠,若有所悟的笑了,“李远啊,背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大桌上有水,赶快坐下喝口水,歇歇吧!”
李远笑道:“没事,我不累,这点山路又不算啥。”说归说,可他还是搬了凳子坐下了,背个大活人下山,可一点都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林翠看出他的疲惫,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今儿给你添麻烦了。”
李远端了茶水在喝,听见她声音小小的道歉,朗声道:“这不算啥,你也别往心里去,要是换个人受伤,我也一样背下山,总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是吧?”他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让林翠宽心。可听在林翠耳朵里,却有那么一点点的让她不快。可是这一点点的感觉,她一时之间,却没能抓住。
麦芽跟李元青他们也回来了,田氏拿了酒出来之后,就把东西递给了麦芽,她去厨房做饭了。
院子里田娃太多,所以,又得麻烦李远,把林翠抱进里屋去。这抱跟背,感觉又不同了,可他要是不抱,就得让林翠自己往屋里蹦,他看着也不忍心。
林翠始终红着脸,这又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着。
进了里屋,李远把她放下之后,低着头就赶紧出去了,看那背影,似乎还挺慌乱的。
麦芽先去端了盆热水,之后才进屋,把热水放下之后,转身去把房门关上,她瞧着林翠又脸红,又眼神闪烁的模样,会心的笑了,想来,让两人独处的法子,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效果的。
“小翠,你快把裤脚掀开。”麦芽把沾了水的温布拧干,走到她面前。
这不提还好,一提之下,林翠才觉着脚踝疼的很,“哎,你抹酒的时候轻点啊,刚才在山上,我这肉都快被你挤碎了,疼的我真想咬你一口!”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麦芽边替她把布条扯下,边说道:“你哪是疼啊,说不定你是心甘情愿的被咬呢,哎,被他背着的感觉咋样啊,心里像不像揣个小白兔,砰砰乱跳呢?”
林翠生气的打她一下,结果牵扯到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死丫头,你再敢说,看我不撒烂你的嘴!”
看她气的那样,麦芽偷着笑了,手上却也没停顿,把伤口处的淤血清理完毕之后,用棉布沾了白酒,轻轻按压在伤口上。
“呀,好疼。”林翠疼的直抽气。
“疼也得忍着,不然消毒不彻底可不行。”麦芽手上用了力,反复搓着,“说来也奇怪了,你说这蛇咋偏偏就咬你呢,它是不是也想做这个月老,给你全牵红线呢?”
林翠瞪她一眼,“去你的,别净瞎说,我哪知道那个地方有蛇,地上全是落叶,都有一尺深,那蛇走在落叶下面,鬼才看得见,不过被蛇咬的感觉,真的好恶心,现在想想,我都觉着头皮发麻,浑身直打冷颤。”
麦芽笑道:“你也别扯开话题,我是问你,对李远的感觉咋样,你就净给我往沟里带,快跟我说说,今儿一上午,又是挖竹笋,又是英雄救美,还一路把你从山上背下来,他做了这么多事,你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翠忽然就沉默了,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人心里的感觉,又岂是轻易就能讲明白的?就好像她只要一想到某个人,心里就止不住的痛,那种揪心的感觉,如此的深刻,只有深刻了,才叫她看的清楚。
可是对李远的感觉就不同了,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她看不太真切。
麦芽看她又是这副表情,连她都气的很,替她包扎完伤口之后,她将东西用力放在桌子上,声音也跟着硬气了起来,“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照照镜子。”麦芽拿了镜子给她,林翠茫然的抬起眼睛,看着铜镜里,那个眼睛浮肿,面色腊黄,眼圈下面还有黑黑的眼袋,简直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这哪里还是那个爱哭,爱笑,爱闹的林翠。
麦芽搁下镜子,道:“先前,你伤心,你难过,我都没说啥,我以为你总能走出来,可事情都过去这样久了,你还是这个态度,那我就不得不问了,你到底想干啥?要不我带着你去找宏宝,咱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娶了你,把你嫁给他媳妇,以后你就做宏家的媳妇,以后你就能天天跟他在一块,天天跟他睡一个炕上,天天对着他,看着他,守着他过日子,这样行不?这样是不是就合你意了?”这话,她憋在心里也憋的太久了,不说出来,都快把她也给逼疯了。
林翠被她讲的低下了头,头垂的很低很低,下巴都抵到胸前了。
麦芽却没有停口,继续说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且不说嫁给宏宝这事压根就不可能,就算你嫁了他,你能幸福吗?你看他成天拈花惹草的样,不是赌就是嫖,除非是脑子有病的人,才会想嫁给他,跟着他活受罪!”
林翠咬着嘴唇,等她说完了,才小声辩驳几句,“我想过要嫁给他,就是心里难过的很。”
麦芽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难过个啥,他那样的人,值得你难过吗?就算他对你做了啥,把你怎么怎么样了,那你也不能因为这就非他不嫁了吧?你傻呢,只要没有越过那最后的界限,啥事都没有,懂不?”
“可……可要是他介意呢?”林翠终于肯抬头看她,眼神里尽是不确定。
麦芽忽然就住了嘴,是哦!她还不知道李远会不会介意,要是他有一点点的介意,那他跟林翠的事,就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即使以后成了亲,以前的过往,也是一根刺,弄不好就要互伤了彼此。
想到这一层,麦芽的声音也软了下来,“这样吧,找个时间,我去给你问问。”
“不要。”林翠断然否决了她的提议,“还是我自己问吧,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还是让我自己去面对他,就算他不高兴,生气,或者拒绝我,那我也认了,大不了,我也出家当尼姑去,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胡扯,你呀,就是好的不想,净往那坏处想,行了,你在这儿坐着,我出去烧饭了,下午还有好多活呢!”
“嗯,你去吧!”
麦芽出了屋子,刚一到院里,还没下台阶呢,就被李远拦下了,只见他吞吞吐吐的,想说啥,又好像开不了口。麦芽好笑着替他问话,“你是想问小翠咋样了是不?”
心事被拆穿,李远脸涨的通红,别过头去,试图狡辩道:“我……我就是问问!”他也同样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关心一个刚刚被他救下的女娃,并没有啥特殊的原因。
麦芽故意大声道:“我知道你就是问问,放心好了,她就是被咬疼了,没啥大事,也没伤筋动骨,也不碍着吃饭,好的很呢!”
她这声音大的,把李远都给吓跑了,林翠在屋里听的也是满面通红。
田氏跟李氏也笑,这两个娃还真是有意思。
中午饭已经下锅了,菜还没有弄,麦芽就洗了手,准备着烧饭。李元青跟冬生帮着田氏他们剥竹笋,还得清洗干净。
麦芽进了厨房,看了看菜柜里的剩余的材料,想到菜园子里的青蒜能吃了,天气一回暖,它们长的可快了,还有韭菜,新下的小白菜,也能烧个汤。最近热锅子吃多了,她倒想换个花样做菜吃。
李氏看她拿了菜篮子出来,“麦芽啊,随便烧些菜吃就行了,别去菜园弄了,太麻烦。”
麦芽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道:“最近都没吃上新鲜菜,总觉得没有胃口,这人活着,啥事都可以凑合,就是吃饭不能凑合,你们说是吧?”
田氏笑道:“这丫头越过嘴越叼,连我都说不过她了。”
麦芽对他们笑了下,便往菜园去了。
现割的韭菜要摘根,青蒜也要现剥干净。她挑着蒜垄上,比较密集的地方,捡着小的青蒜拔,这样也利于其他蒜苗长大。
等她从菜园出来,李氏跟田氏帮着她一起把两样蔬菜摘了干净。
麦芽把篮子交给他们之后,就去装咸肉的缸里,拿了半块咸肉,这咸肉也要乘早吃,又没有冰箱,一到天气暖和了,咸肉就不容易保存。
她中午准备烧个咸肉炒大蒜,另外再来个韭菜炒虾米,虾米是去年晒的干货,吃的时候,只要用温水泡发了就成。拿它来炒韭菜,是最香不过的。
当然,鱼汤也是少不了的,家里的池子里有新鲜的胖头鱼,挺大的个儿,拿来炖汤是最好不过,再放些刚剥出来的新笋,鲜是加鲜。
另外,她又用虾米蒸了盘虾酱,而且她每盘菜份量烧的也足,虽然只有四五个菜,却也足够他们几个人吃的。
麦芽一说要做鱼汤,也不用她出手,冬生就已经站起来,拿了把菜刀,到池子边清理鱼去了。
等到鱼洗干净送到厨房,麦芽已经把葱姜都切好了,就等着把鱼先过一遍油,再放到炭炉上煮。
“妹,还要我干啥不?”冬生放下鱼,并没有马上出去,想看看有没有啥,是他能帮上忙的。
“你帮我烧火,我来煎鱼!”
“成。”冬生二话不说,便走到了锅灶后面,从大锅洞引了火,点燃另一个锅洞。
麦芽一边倒油,一边观察哥哥,半响才试探着问道:“哥,最近……郑玉没跟你联系吗?”
田冬生正在闷头烧火,乍一听见妹妹提到郑玉,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没有,她家好像挺忙的,咱也不往她家去,哪里知道她的情况,你没有问过林翠吗?”其实他也想知道郑玉的情况,但又不能冒然的跑到他们庄上去问。
锅里的油已经热了,麦芽把生姜搁进去,冷热相遇,刺啦一声,“林翠最近有心事,哪里还能打听着郑玉的事,要不改天你去她们庄上瞧瞧,再不然,让林婶带个话,叫郑玉到林婶家住上一阵,这样不也成吗?”
冬生烧着火,一时也没吱声,过了许久才道:“行吧,你看着办吧!”
听哥哥的语气,倒让麦芽疑惑了,“哥,你最近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对郑玉有啥意见?”
冬生连忙否认道:“没有的事,你想哪去了!”
他否认归否认,可麦芽却瞧出哥哥最近对婚事热情没有以前高了,或许真的该把郑玉找来,只有在两个相处当中,才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炒几个蔬菜而已,快的很,胖头鱼也一早就炖上了,等到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炖好了。
中午的饭,气氛有些沉闷。一向喜欢说话的林翠,却不开口了,她不说话,李远也不讲话。
吃过午饭,林翠想先回家去,可她脚不方便,再说,村里人多口杂,也不便再让李远背着她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爹来的时候,再把她背回去。
李远下午的时候又跟元青他们三个上山挖竹笋,麦芽就留在家里,上午剥完的竹笋,还要及时处理掉。
林翠坚持要帮着他们一块干活,麦芽就给她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着,再在脖颈边放上案板,垫的高度正好,好让她方便切竹笋。
中午的碗是田氏洗的,随后又烧了一大锅开水,等会要烫竹笋。
这会已经是下午了,太阳光又不强,要是烫好的竹笋不能及时处理好,搁到明天就得变味了。
所以,麦芽准备把炭炉子升起来,用茶熜把切好的竹笋烘干。
林翠切竹笋的动作很快,她脚边放着个大木盆,切下的竹笋片,直接掉在盆里,旁边还搁着个装水的木盆,麦芽就蹲在边上洗,然后再捞起来放在竹篮子里,等空干了水,再一片一片的摆到茶熜上,摆满了之后,搬到炭炉上烘烤。
四个人分工协作,干的倒是挺快,中途,他们三个人又轮流往家里背竹笋。田家门口也时常有人路过,钱氏还跑来看了,他们是咋收拾竹笋的,梁山子媳妇也来了,她是个大嗓门,壮身板的少妇,身后还用布包,背着个小娃,大约有一周多了,放下来就能走路了。这是梁山子的小女儿,梁氏生的头一胎是个男娃,紧接着第二年就又生了女娃,两个娃并肩大,就由梁老汉跟老伴在带,不然他们都忙不过来。
梁氏一进门,就大嗓门的嚷嚷开了,一笑起来,那声音震的人耳朵都疼了。她弯着腰,蹲在麦芽身边,看着她干,嘴里啧啧称奇,“田婶,你家麦芽手可真巧,连用茶熜烘干的法子都想的出,可不得了哦!”
麦芽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正好瞥见背在她身后的小娃探出头来,咯咯的朝她笑。
田氏笑道:“瞧你说的,你那手就不巧吗?啥活都会干,女红做的也好,家里收拾更是干净的没话说,你可比我家麦芽能干的多。”
梁氏有些腼腆的笑了,找了个板凳坐下了。钱氏也背着小娃,她就在李氏跟田氏跟前看着他俩干活。
梁氏坐下之后,也顺便把小娃抱在腿上,逗着她玩。麦芽也看着她家的小娃,粉嘟嘟的小脸,见人就笑,身上穿着小红棉袄,可爱极了。
梁氏跟田氏并不熟,跟李氏反而还熟一些,因为以前李氏在旧房子住,她怀孕那会经常会去窜门子。后来搬的远了,她家里娃又小,哪有空再出来窜门子,光是这两个娃,就把她弄的焦头烂额,什么也顾不上。
看麦芽这样喜欢小娃,梁氏笑道:“麦芽,你不是马上也要成亲了吗?等你成了亲,有了娃,想咋看就咋看,这娃呀,还是自己生的最好。”
麦芽也不介意她讲话直接,看着她怀里小女娃,一笑起来,就直往外流口水,微笑着问道:“嫂子,这娃叫啥名字?”
梁氏替娃儿擦掉口水,“她大名还没起呢,她奶奶非说给她起个小名就菊花,我说菊花这名字多难听,要不叫个梅花,荷花不都好吗?也比那菊花听着强,这一说,她奶奶就不高兴了,所以啊,这会不光没有大名,连小名都没起,反正咱们乡下的小娃,也不用急着起名,等到会走路起名也不迟呢!”
麦芽听着菊花这个词,总觉着怪怪的,确实不好听,她要是有女娃,一定得给她起个文雅的名字。
名字能代表一个人品性,起啥名,娃儿的性子就像啥样,这是老人嘴里常说的话。
田氏在一旁听着,也道:“菊花这名字的确不好听,不如叫个玲啊,娟啊,啥的好听,没必要非得起个花名字。”
李氏也道:“这话说的不错,我家以后有了孙女,小名就叫妞妞,我一早都想好了,这妞妞的叫着,又顺口,又好听,一听这名,就知道是个乖巧听话的乖女娃。”
田氏吃了一惊,“哎哟,他俩都还没成亲呢,你都把娃的名字都想好了,你也太急了点吧?”
李氏笑道:“这有啥?我先想着嘛,你要是不同意,咱可以再商量商量,要不我起小名,你起大名,咱们伙着来,你都不晓得,我盼女娃盼了多久,以前元青小的时候,我看你家麦芽天天穿的,打扮的,真是好看,把我羡慕的,元木成亲以后,我以为我能抱上孙女呢,可你瞧瞧吧,何秀一生就生了俩个带把的,连一个孙女也没给我生,呕死我了!”
她说到最后,表情十分的惋惜,甚至是越想越惋惜。
麦芽听她这样讲,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其实想想也对,李氏生了两个男娃,李元木也生了两个,这男娃多了,就盼女娃了。生了一窝女娃,就盼男娃,生了一窝男娃,就得盼女娃,这人哪,都想着自己没有的。
钱氏在一旁笑着道:“婶啊,你还真是说到多心坎里了,我现在看着这两小子,就想抱闺女,闺女贴心哪,小子长大了只知道疼自己的婆娘,可闺女不一样,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是闺女会疼你,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