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我亲自照顾你,什么病都会很快的好。的确,我不但连思想和情感臣服于他,身体也似乎只乖乖的听他的话,迅速的退烧,迅速的止咳,迅速的好起来。
他给卢芳打电话,说北京现在已经安全了,你可以先回去。卢芳在那边好象哭了,不清楚的说着什么,说了许久。
…他把手机揣回到衣袋里的时候,嘴角轻轻抽动的笑了下。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她说,我这么做,是不顾及孩子和她,万一传染上,她们以后怎么办。”
他已不顾忌对于我说这些,苦笑依旧挂在唇边:“你看,她永远都把孩子摆在她的前面。”“她还说,要为她们母女俩好好活着…”他吸一口烟,站在窗边。
我看着他,他看着窗外,目光穿过明净的玻璃,仿佛想飘到天的那一边。我忽然觉得他很孤单。
“我为很多人活过,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为我自己而活。”…窗外有风进来,把他的衬衫吹得裹在身上,仿佛一副柔韧的枷锁,动弹不得。…师哥,我躺在病床上,听你讲述你的世界,感受时间一点一滴的消磨殆尽。
那种感觉,就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渐渐的淡了,化了。***五月,《画魂》国内戏杀青,剧组暂时解体,各自忙碌各自的工作。
七月才会重新聚首,据关导说,我们要去法国采景,补拍镜头。我的病情早已全消,一早就接到娜娜的电话,说她要和我在一部新片中担任主要角色,我答应尽早赶回去。
甚至没有跟他告别,拎给包临上飞机之前,才给他匆忙的发了个短信:师哥,法国见。***那部名为《夏天的味道》的片子的确奇烂无比,与我曾在《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中合作过的于娜要和我再次合作,再加上我的公众女朋友谢娜,两个人的演技无一可以恭维,我惟有耐着性子和她们慢慢磨。
同时还接拍了一部很大制作的电影,拍完了又去了一个电影节上走了一圈,工作繁琐而例行公事,倒也没有一天闲下来的时候。
夏天慢慢的到来,偶尔可以休息的时候,我会一个人慢慢走在所在城市的道路旁,抬起头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猜测是不是要下雨,还是放晴。有时也喜欢自己一个人找把长椅坐着,抽掉一包烟,安静的想些事情,一点点的理出头绪。
娜娜的交际圈越来越广,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应酬,忙得不可开交。有次她硬拉着我陪她去一个Party,我那天晚上始终觉得尴尬,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她穿着露背的小礼服,握着酒杯周旋于人群之间,见谁给谁敬酒,认识了就把别人拉到我面前来,娇笑着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刘烨,认识吧,就是演《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的那个…对,还有《紫蝴蝶》。”
她从来不说《蓝宇》,不知是因为避讳,还是觉得丢人。…那次以后,我再没陪她参加过任何聚会。我认真的对她说: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
她定定看着我说:刘烨,你别忘了,我们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这四个字她咬得格外重。我说:男女朋友也要有私人空间,何况我白天拍戏也很累了,请你体谅我。
她从此不再强求我,人前对我的关怀呵护,笑容依旧。只有我自己,能看出她眼底的索然冷漠。…胡军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干吗要去拍那个烂片?我一笑,说青春偶像剧有什么不好,拍得轻松赚钱容易。
他说烨子,你有大好前程,千万要懂得把握。别去拍什么青春偶像剧,会毁了你演戏的感觉。
我假意生气:好啊师哥,你的意思说我不年轻了?他微微叹气: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成为偶像,那不是长久之计。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在那边皱起眉头的样子,我把手机轻轻拿离耳朵一点,盯着放出他声音的那个地方,有细小的扩音缝隙。我无声的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抚摩,仿佛那就是他的气息,他的面容,他皱起的眉头。…他在那边“喂!喂!”
我不再吭声。许久才轻声道:师哥,别为我打算明天,我的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大概从法国回来就要签约海润了吧,他并不知道我是一定要签的,我也答应了他不签。
那个时候,他会怎么说,怎么想呢?…他没有回答,手机那边一片静寂。时间太久,许是挂了吧。我想。***我整理去法国的行装,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洗漱用品,塞到箱子里。
样样数数,我苦恼的抓头,没有人帮着整理的感觉真是一团糟,自己从来都不是细心的人。想起该带点药,顺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扒拉着,手指却触到一个硬硬的盒子。
…拿出来,已经想起那是什么,不由得心有些抖。盒盖弹开,那枚细细的银色指环,和黑色的皮绳一起,安静的躺在红色的丝绒中。丝毫没有染上岁月的尘埃,光洁如初。指尖微微的试探出去,一丝冰凉迅速如电光般窜遍了全身。
一瞬间…依稀是阳光明媚的香港的清晨,那个刚刚拿奖不久的男孩子,收到了同样拿了奖的师哥的礼物,快乐的奔跑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想寻一份答谢的礼物,是一颗同样明亮的心,挂在爱人的胸前。
…犹豫着,尝试着把那指环往手指上套,本来是戴不得的,可也许是近来瘦得厉害,居然勉强伸进了小指里,那银色映着窗外的光泽,闪得眼前一黑,又一亮。
自从那日,就再未戴过,也未曾再见他戴过。却也仿佛心照不宣,除了宣传要求,平日里,也没有任何首饰在身上。与其不能选择自己最想得到的,莫不如选择什么都不要,都放掉。…想摘那指环的时候,却又摘不下来了。
指头上的肉没有了,可是骨节还在,居然生生套住,解脱不得,仿佛没了刚刚滑上去的记忆一般,残酷的挣扎不动。突然想到自己也和这手指一样,进了桎梏里,就难以脱身,偏偏进去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怨不得别人。
猛一咬牙,发了狠的生生一扯,嘶拉一声,指环伴着几道血痕应声而下。匆忙把它塞进盒子里,再按到抽屉的底层,大力关上,再次不见天日。
见到一次,就渴望一次,挣扎一次,疼痛一次。…也不知道见得了这次,还会不会,再有下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