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红,一滴滴鲜血,剧烈的扩散开来,直至全身。全身都是血,鲜红的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好恶心。把身上的衣服撕了开来,走进热水中,暖热的感觉,却无法温暖我已死的身子,好冷。
把热水开到最大,浴室里是浓浓的白雾。抬起左腕,眼睛慢慢扫过那丑陋的伤痕,好丑,淡粉色的伤痕,那光凸凸的肉色,让我想吐。
右手拿着那薄薄的刀片,轻轻的放在自己左腕那条痕迹上。敏感的皮肤,清晰的感觉着那锋利的刀锋下冰冷刺人的寒意。割下去,割下去,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心中有个声音在说着。
真的要这样?割下去,真的死了,那永远的黑暗世界,没有梦,没有感觉,冰冷的,孤独一人,永远永远…拿着刀片的手,微颤了一下。
要死吗,要死吗?死了,大家都会好过吧,不论自己,还是身边的人,大家都可以松口气了,无牵无挂。
可是,我的父母呢?我还想再看到他们,好想再看到那个白色温馨的家,后面那金灿的菊花,空气中混着菊花香的阳光味道,还有妈妈温柔的笑容,爸爸慈爱的眼神,好想好想,再看到。
他们会乐意见到现在的自己吗?不,不,不会的,我这么肮脏的垃圾,早不配做他们的孩子了,早不配了。自己也没有脸再面对他们…夜泉,来吧,和我一起下地狱…听见的,又是那如叹息般温柔的声音。
贴着皮肤的刀锋,用力了些。夜泉!你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凄厉的声音,突然串进我的脑子,让我全身打颤。我不死,我不死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连累你?痛苦的想着,爽快些吧,痛痛快快。
下定了决心,开始慢慢划动刀锋。可是,我真的想死吗?我顿住了。想了许久,却忘了好好问自己一句,我真的想死吗?落入那永远的黑暗…
掉进那鲜红的地狱…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害怕死亡,我不是圣人,我看不透生死呵…胆小的自己,其实是那么的怕死,不想死,所以拼命的做着无用的垂死挣扎,哪怕是扼杀了别人,也希望自己多呼吸一口空气。
就算活得再不堪,就算只剩下一个空壳,就算连累再多人,我,我都还是想活着,还是想活下去,哪怕全身已经染了地狱的颜色。不想死!跌坐在地上,手掌紧紧握着那片刀片,不理会锋利的刀锋,深陷自己的掌心中。
缩在墙边,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中,抽搐着,恁由热水淅沥沥的淋着,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溢出,混着热水,缕缕鲜红,蜿蜒的淌在雪白的瓷砖上。想死,死不去,想自杀,没有那个勇气,无用的自己,也许只有等着人家来扼杀了。“砰!”的一声响。
“夜泉,到底怎么回事,我在门外敲那么久,你怎么不回答一下?天,怎么那么多烟,夜泉?夜泉!?”
把头慢慢的抬起来,看着无比震惊的罗勇,我微微一笑,说:“我没事,放心。”他看了看我,蹲下来,掰开我流着血的手,看见掌心那躺在鲜血中的刀片,只听他倒抽了一口气。
“夜泉,你…”“我怕死,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死了,我舍不得。”我对他笑着说。他看了看我,有些复杂,不过我懒得去想。
他扶我站起来,把热水关了,然后拿起毛巾帮我擦着身子。我无意识的恁由他,意识漂浮。直到手心传来阵阵刺痛,我才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衣着整齐的坐在床上,而他,正专心地帮我上着药。
看着他那白净清秀的脸,我缓慢的开口:“罗勇,你恨我吗?”他听了,动作一顿,并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的上着药,室里很安静。“恨你吧,刚开始,的确很恨。”最后,他轻轻的开口,却仍然没有抬头看我,一味的包扎着我伤痕累累的手心。
“恨你自私懦弱,不救我,冷眼旁观。恨你胆小无耻,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还雪上加霜,强奸我。”他放开我裹着绷带的手,坐在我身旁,看着窗外说。
“然而最恨你的,还是你的背叛,背叛了我对你的信任。从在船上那时,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把你当成我最好最信赖的朋友。”
淡淡的口气,夹带着丝淡淡的无奈。“一直都很恨你。可是,当我躺在医院里时,我才发现,其实一直是我自己怨天犹人而已。
你跟我无亲无故,相识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凭什么要拼命救我,再说,那个时候,你就算想救,也不可能救得了我。恨你强奸我,其实是过于自怜,却忘了你也和我一样,一样为了生存而不折手段的无奈。
你所做的一切,都无可厚非,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权力怪你。再说,我不也做了伤害你的事吗?就算报那时的仇,我也已经报了,没有理由再恨你了。”
我看着他,听着他说,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所以,夜泉,”他说着,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我“我不恨你了,我也希望你可以原谅自己。”
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听到他说不恨时,心里微微颤了一下,闪过丝奇妙的感觉,然而过于沉重的污血,狂涌而至,迅速淹没了它,然后,一切恢复原点,只剩下那空空的躯壳。
看着他,嘴里,淡淡的吐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尝过鲜血的味道吗?”他一怔,没能接上话来。
“很难喝,血很黏稠,鲜血还是温热的,在嘴里,第一个感觉是腥味,咸咸的腥味,含在嘴里,就像含了口生锈的铁水,滑过舌头的时候,还会留下一层薄薄的血膜,黏腻的,很难受,那浓浓的味道,无论你喝多少水,漱多少次口,都不会消失的,永远停留在那里。
而当鲜血流入你的体内时,它们会欢愉的散到你的全身,疯狂吞噬你的心脏,肠胃,器官,血管,神经,大脑,然后,‘噗!’的一下,你就什么也不剩了。”我缓慢而低沉的说着。
“夜…夜…泉…”他惊呆的看着我。我看着他,随即笑得云淡风清的说:“开玩笑的,对了,我可以在你们这借住几天吗?”不知怎的,隐约的,就是不愿回到自己的寝室,不愿面对那个人,不愿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
他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说:“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里住?可以呀,反正那个叫古枫的一年级生已经不在了,你可以睡他那张床。”他指了指旁边那平整的床,而我,在那一刻,捂着脸尖叫着冲了出去…
***一片血红色的,温热的血,潺潺的在身上流着,鲜红的一片。夜泉,来吧,跟我下地狱去。
尖叫声,是自己内心深处,又或是从那地狱的深渊传出来的,刺耳,凄厉,猛的睁开眼睛,由于速度太猛,眼球刺得发疼。“醒来了吗?”耳边传来一个男声,陌生的男声。
“嗯。”虚弱的应了声,裹着被子的身子已是冷汗淋淋。努力动了一下,又是那强烈的麻酸感。“再多睡一会儿吧,你昨晚也够累的。”旁边的人说着。
睡吗?不能睡的。坐起来,浑身疼痛,像散了架一样,却让我舒服的叹了口气。疼痛的瞬间,会让我的感官麻痹。“不了,天亮了,要去上课。”我不在乎的说。
“昨晚玩那么猛你今天还要去上课?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少看见哪个人像你这样玩命的,林夜泉。”男生的口气多了丝淡淡的惊讶。玩命吗?也许。
没有再理会那个和我共度了疯狂的一晚却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金色校徽男生,我下了床,双脚一触地,就觉得一阵晕眩,险些让我的眼前又是一黑,可惜没有。“你看,你连站都勉强,我看你还是再躺一会儿吧。”旁边的男生又说。
摇了摇头,没看他,轻声说:“不用了。”说完,我直接走进浴室洗漱。走出那华丽的城堡,迎面扑来清冷冷的晨风,有些刺骨。头又有些晕了,晃了晃头,猛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下靠着一个人,熟悉的修长身影,几乎溶入晨色,表示着那人已经站在那多时了,董明。
他看着我,绝美的脸蛋似乎又美上了几分,然而颜色却是苍白的,神情也是清冷冷的,眼睛静得像冬天的湖面。
我没动,看着他朝我走过来,他的背挺的很直,走起来也很僵硬,可仍然是优美的。他走到我跟前停下,定定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两个的眼光都没闪一下。
冷风继续的吹,手脚似乎冷得有些疼痛。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是我先开口,脸上露出那因肌肉的活动而变成的笑容,说:“嗨,你回来了?早上好。”紧接着,是“啪!”的一声,在这宁静的清晨,十分的响亮。我的头被打得扭到一边去,脸上是火辣辣的,冷风吹来,是刺痛,痛得我的心抽了一下。
我没去摸那红肿的半边脸,身子甚至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他,对上他那上比这冷风还要刺骨的寒眸,又笑了,也许笑的比刚才更灿烂了。“夜泉。”
他看着我,缓慢的开口,吐出极清晰的两个字。“嗯?”我看着他,笑眯眯的应着。此时,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又开始流出污血了,浓黑的。
“一个月零八天了,夜泉。”他看着我,轻轻的说到。“哦?已经一个多月了,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又是言不及意的话。“怎么可能好?夜泉,你呢?告诉我,你好不好。”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吐着。
“好啊,我很好。”没有思考的,就出了口,副上一个大大的笑容,一个只是脸皮挪动的笑容。
“是吗?”他的眼神,霎时变得锐利,声音变得阴冷“好到天天和不同的男人上床?好到我一回到这个学校,就不断听到别人说林夜泉怎样怎样,是个浪荡的婊子!?”
“不关你的事。”我笑着说,一句淡淡的话,轻易割开了我们所有的联系。我们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的事,真的不关你的事。他听了,是一怔,本是冷静的眼睛,闪了闪,然后,又是“啪!”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仍然没有躲,火辣辣的一掌,真的是很痛,比已往都要痛。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吗?”他看着我,淡淡的问着。我看着他,冷笑着继续说道:“没错,请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董明,别以为我和你做过几次你就可以管我,不要太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