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纯洁的、毫不遮掩欲望的神情能让他几近失控。他曾以为,自己在感情上是可以收放自如的,因为他总是能全身而退。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之前可以抽身,是因为本就未曾让自己陷进。如今,他有种感觉,似乎已为时已晚。他终究高估了自己。
那个孩子喜欢他,他看得出来。正因如此,他不想让自己再接近他,因为他不能给他任何承诺。而他还那么小。让情感极其冷淡的他考虑到对方的长远将来的,闵维是第一个。
秦淮天意识到自己走神,是在他自己发现与会的高级主管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的一瞬。明白过来的他,不由心里暗自嘲讽,若是维维说的他那班学生知道自己所崇拜的秦海董事长竟然会在这种高层会议上失神,不知是什么表情。
看着眼前围着的一圈严肃谨慎、仿佛随时担忧原子弹爆炸的敬畏脸孔,秦淮天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生厌。那陈述完自己的详细企划,七上八下地等待着秦淮天的发话的企划组长,见那久未出声的男人连眼皮也没抬上一下,顿时只觉冷汗津津。
就在众人诚惶诚恐时,忽地,猛听闻那个上方的男人“啪”地一下合上了企划书。“好了,散会吧。”一声过后,那优雅冷漠的身影,便率先走出了会议室大门。留下惶恐的众人,面面相觑。会议才开始了不到两个钟头,预定的会议议程连一半都还未到。这是秦海会议室史上未曾发生过的事。夏培文敲了下门进来了。秦淮天坐在办公桌前一脸冷郁。
“你今天很不对劲。”夏培文走至桌前,双手撑住边缘,凝视桌前的男人,语气缓慢。“昨天也是,冷了一整天的脸、前天、大前天也是…”秦淮天站起身来:“培文,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明显的赶人,夏培文却不理。“如果是这几天为竞标的事累了,我无话可说。但若是为了私人感情上的事而影响今天这么重要的会议…淮天,那你就让我太失望了。”秦淮天没有任何回答,走到办公室里的套间,毫不迟疑地关了上了门。
好似那扇门便是帮他摒弃了那外界争夺不止纷扰不堪的世界。封闭的室内,他开始手脚麻利地脱去衣服,顷刻之间便将昂贵的西服、衬衫、领带全都抛到了离床远远的一边,仿佛那些东西也是束缚他身心的外部世界的一部分。
几乎全身赤裸地躺倒床上。秦淮天闭上眼,重重地呼了口气。这下舒服了!拉上的窗帘透着丝丝微光,照着秦淮天线条优美又极其干练的胸肌、匀称有力的臂膀、粗细有致的修长躯干、呈现出一种属于男性的阳刚而极至的美。
放在头顶无意摩娑着的手臂因触到某种东西而一顿,继而抓在手里拿到胸前,眼光下瞥。懒懒的眼神,一下子定格在那胸前的物事上,再也不能挪开半寸。米色的休闲外套在此刻的他眼里看来,是如此的生气盎然。
恰似一弯活水适时地注入即将冻结的池塘。由于说出口的话,闵维始终没有再要回这件外套,而秦淮天也似忘了。“小东西,你现在一定恨死我这个大骗子了吧。”秦淮天抚上那经络颇粗的不甚平滑的外套表面。
“你是那么小…小得我不忍伤害你…”秦淮天喃喃地,把衣服捂在颈上,然后拿到鼻子下轻嗅着,渐渐地…他把手伸到身下,握住自己已明显有了反应的身体部位,慢慢套弄起来。
轻叹一声,欲望舒缓的那一瞬,将厚厚的外套整个盖在了脸上。睡了。如果不理无聊的世俗,抛开可笑的理智,不管你遥远的将来,我…此刻是多么想拥你入怀…***
秦淮天就这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慢慢地刮掉嘴边那层才冒出的青茬、洗漱,整理看上去有点凌乱的发型,重又从衣柜里拿出套西服、打上领带,又是一副人人敬畏的秦海董事长模样了。
夏培文走进来,秦淮天抬头看了一下便道:“培文,呆会下去时麻烦知会一声Rena,叫她通知各部门主管开会、内容如昨。”看着秦淮天,夏培文突然道:“淮天…我昨天说得重了点…”
“我们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还讲这些做什么。”秦淮天抬了皱抬眉,语气淡淡地。朋友?几十年了,在你眼里,就只是朋友么?夏培文看着已经埋首公文认真阅读资料的秦淮天。
“淮天,这几日你有去找过闵维吗?”秦淮天抬起头来,平静的眼神:“怎么了?没有。”夏培文欲言又止。秦淮天却又低下了头,突又想到什么事,复又抬头,眼中满是精明历练之色。
“培文,那件事进行得怎样了?”夏培文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点嘲讽的笑意:“目前还算顺利,没有人能抵得住那么大的诱惑。”
秦淮天点点头,一脸慎重之色:“最近秦海大楼的保全系统要重新检测一遍,晚上值班巡逻人员要增加,以免其他竞争对手来窃取重要资料。”
当日的会议,一直到下午4点半才散,秦淮天没等下班,直接驱车来到那座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呆了一整晚。
***下课后,闵维懒懒地抓起书、笔记本跟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有半个多月没见着秦淮天了。没有任何联系,仿佛自己从来都没遇见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刚开始时,还有他留在身上的吻痕可以证明,他们曾经有过的亲密,现在,那点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独留存在感觉中的就是那温热的手掌扶过赤裸的肌肤时的心神俱醉的感觉,仿佛心都晾挂于暖暖的太阳之下,飘摇舒畅的感觉。是那么美好。亲吻身体时的那种如待宝物般的小心与狂热的激情,让他幸福得想高声大叫。
那一刻,他被他温柔地、珍贵地对待着…现在呢,应该是被抛弃了,就像对待他以前曾有过的无数个男人或女人般地,被同样地遗弃了。
闵维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要被遗弃。从小到大,自有记忆以来,他都是努力地让自己做个乖小孩。自幼年而到少年,几乎有可能出现的叛逆举动都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为什么这样的自己还是要被遗弃?自己的父母、还有现在这个曾那么温柔待他、激切地渴望过他的人。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爱人呢?难道他总是喜欢像对他这样,在给予人温柔对待之后再冷冷地抛弃、
如今想来,那温柔的笑意里藏着什么,他终究是看不透。这段时间,闵维整日里提不起精神,除了上课看书外,仿佛已没有什么能提起他的兴趣了。
那恹恹欲睡的思维偶尔现出的空档里,会想到的便只是这么一个人。直到某个人的到来,他那明灭有如烛火的思维才仿佛被强行注入了一剂刺激过强的兴奋剂。
如果闵维记得没错,这是夏彤彤第一次来学校找他。之前都是他在固定的时间去她学校邀她出去玩。而这次,夏彤彤主动来找的原因很简单,闵维已有整整两周没去找她了。当下,两人找了处僻静的所在,坐了下来。
“你这两周为什么都没去找我?”“我这两周很忙,要准备考试。”夏彤彤哼了声:“从没听说过你会为了考试着忙的。”之后两人都停了一分来钟没出声,呆了会儿夏彤彤突然问:“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吧?”
“嗯。”闵维毫不掩饰地点头。“那我是什么?”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夏彤彤这句问得颇有气势,想必应该是从那个长年在谈判桌上转悠的爸爸身上耳濡目染来的。
“彤彤,我们还不算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夏彤彤忿然起身:“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你以前说你喜欢我又该怎么解释?”
闵维仰首看着她,神情坦荡无比:“我是喜欢你。可是我却爱他。”不仅是喜欢,不仅是崇拜。而是比那更深刻的情感。“爱?他?”夏彤彤突然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抚着腹部咯咯笑起来。“你这个‘他’是指秦叔叔吗?”
闵维惊得几乎无措地直瞪住她。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想问,可是却从她那没有断歇的笑声里寻不到空隙。不过,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笑声里他更需要忙着替自己的呼吸找点空隙。这样的笑声让他很压抑。
“果真是爱上我秦叔叔了。”夏彤彤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霎时又起。闵维望着眼前这个笑得几近掉泪的女孩,问:“即便我真的爱上他,又让你觉得这么好笑?”夏彤彤笑得够了,重又坐下。
“难道你自己觉得这不好笑?小时看米老鼠唐老鸭我都觉得没这么好笑过。”即使有了防备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像秦叔叔那样潇洒帅气的成熟男人,又有那样的身份地位,想嫁他的女明星都不知多少。”夏彤彤停了下来,目光一凝“不过,不论那些女人,还是你,都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秦叔叔那样的男人,只有像我爸那样同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震惊。闵维抬起眼,眼神不可置信:“你…是说?”
夏彤彤粲然一笑:“我爸喜欢秦叔叔已经很多年了。所以,我劝你连‘爱’这个字都不要再提!”闵维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室,室里一众哥们像苍蝇般围着他问夏彤彤这呀那的。闵维却“!”地躺倒在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他想起,先前有一件事忘问了。很重要的。他对他呢?***
周五下午,闵维没有像往常那样为晚上的酒吧兼职而补眠,而是乘车到了秦海附近,脚步停在那座庄严气派的大厦的一个隐秘的转角处。来这里,闵维其实根本就不打算要在秦淮天面前出现。他不是白痴,他有他闵维的自尊。
只不过呆在学校里看风景是看,到这著名的秦海大楼边看风景又何尝不是看。这是他给自己的理由。他只是想单纯地来看看秦淮天。等了没多久便到下班时间,大楼里的白领粉领金领们陆续自大门而出,或招出租或开私家车纷纷离去。
只片刻,刚刚人声嘲杂的大楼门口转瞬便寂静无声。大约又过了半小时,闵维看见了秦淮天。穿着深色的西服,银灰色的衬衫,彰显品味的斜纹领带,一丝不苟的发型。
这样成熟帅气的男人…若自己对他冒失地说出那个字,果然会很不协调吧…闵维呆在暗处想着夏彤彤的话。秦淮天是和夏培文一起走出大门的。夏培文不知并肩和秦淮天说着什么,秦淮天脸上露着他那种招牌似的淡笑,优雅而迷人。
可是,不知怎么的,闵维却总觉得和他在一起时的秦淮天有过的那种毫无形象的大笑、甚至色笑坏笑让他更加怀念和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