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沙漠湖边,来自西域的人们围着篝火坐了一圈,悠扬的羌笛声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在空旷的沙漠上蔓延开去。
篝火旁边是一对婀娜多姿的双胞胎,她们正妖娆地舞动着。每当她们拉起手转圈,腰间挂着的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其它乐器声共同汇聚成一段动听的乐章。
在场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双胞胎所吸引,但秦婉柔没有。她的目光越过篝火,不时在对面一对男女的身上流连。
她怎么也想不到,尘如风居然愿意在这种场合出现。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丝毫没有影响温朵尔的热情,她坐他身边,全程眉欢眼笑。
秦婉柔的情绪不高,准备四处走走。她正要起身,苏力青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说:“我看温朵尔挺喜欢你哥哥的。”
秦婉柔不是傻子,不用苏力青提醒都知道温朵尔的想法。她自从昨天见过尘如风一面,就再没见到。因为温朵尔不是有事没事地往他那里跑,就是流连在毡帐前说他要多休息。
她虽然不悦,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总算理解了尘如风说的“等价交换”是什么意思。
“温朵尔很受欢迎,我们都喜欢她。我也把她视做妹妹”,年轻的苏力青笑了笑,说:“如果能够亲上加亲就好了。”
这话拐着弯,秦婉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尘如风就来气,故意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我哥。”
本是一句甩锅的话,苏力青却信以为真。他大喜过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刻跑到尘如风旁边蹲下。
他指手画脚地说了一会,尘如风在温朵尔的帮助下,大概弄懂了他的意思。
尘如风对苏力青的请求没有任何表示,他走到等着看好戏的秦婉柔身旁,将她拉到无人的角落。他皱了眉头,问:“你乱说什么?”
“没乱说,亲上加亲,难道你不想?”秦婉柔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反问道:“要是不想,你今晚会来?”
尘如风沉声道:“她给我补了靴子。”
纵然百般不愿,白天他还是接受了温朵尔的邀请。他不想欠下人情。
尘如风没想到的是,他认认真真回答秦婉柔的问题,会引起她的炸毛。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瞪大眼睛道:“你的靴子是她补的?”
她的声音有些大,引得苏力青和温朵尔都往这边看。
秦婉柔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呼吸几下,觉得自己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动气。她恢复了本来的清冷,眼睛看向别处,不作任何辩解。
尘如风本就心存疑惑。他的靴子是汉人男子才有的款式,但修补的工夫十分细致,走线也很整齐,按理说一个西域少女再怎么心灵手巧,也难以达到这种水平。现在结合秦婉柔的反应,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说:“那靴子出自你手,难怪你生气。”
秦婉柔温婉地笑笑,说:“谁补的有什么关系呢?你想多了,我没生气。”
这种假面具,她在秦家时经常戴上。但尘如风分不清真假,他点点头,说:“那就好。”
这下,秦婉柔连反话都懒得说了,她白了他一眼,直接回了毡帐。
尘如风看着秦婉柔离去的背影,总感觉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个究竟。
温朵尔走到他身边,问:“你妹妹怎么了?”
尘如风的视线落在靴子上,说:“她好像不太高兴。”
温朵尔同样无法理解秦婉柔,她只以为“兄妹”之间闹情绪是正常的,安慰道:“让她去吧,说不定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她回头,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跳舞的行列,现场气氛热烈到了顶点。她跃跃欲试,笑着去拽尘如风的胳膊,说:“我们也去玩吧。”
尘如风看了温朵尔的手一眼,有点明白了秦婉柔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拉开她,说:“我要回去了。你别整天来找我,她不高兴。”他的语气淡淡地,但毫无商量余地。
温朵尔娇小可爱,身边不乏追求者,她头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却被如此直接地拒之门外。她气得跺脚,说:“你就这么看重你妹妹的感受?”
尘如风觉得无需向无关人等解释太多,径直离去,留下温朵尔在原地干瞪着眼。
第二天,秦婉柔很早就醒了。毡帐里没有桌子,她便坐在铺了地毯的沙地上,咬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大饼,心思却不受控制地又到了尘如风的身上。
她昨晚回来后,外头的音乐还响了很久。她蒙头而睡,不知道尘如风什么时候回去的,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些没有,早上能否吃饱。
她很快又觉得自己可笑,说不定尘如风昨晚一晚根本就是和温朵尔在一起,而且好吃好喝伺候着,哪里轮到她操这闲心了。
她胡思乱想着,更觉得大饼索然无味。她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囫囵吞枣地解决了早饭。
“秦婉柔,起来没有?”尘如风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
秦婉柔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她站到账帘后,问:“什么事?”
尘如风本想直接进去,但秦婉柔之前说的“男女有别”提醒了他,他碰到帐帘的手又放了下来,问:“能进来说话吗?”
尘如风的礼貌让秦婉柔有些意外。她不好拒绝,让他进了毡帐,但站得离他有些距离。
尘如风开门见山,问:“你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块玉佩,是不是?”
秦婉柔点头,说:“那是堂姐送我的生辰礼物,和田玉中的上品。”
尘如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朝她伸出手,说:“给我。”
“你要做什么?”秦婉柔完全搞不懂尘如风的目的。
“拿去给温朵尔……”
尘如风的话还没完,秦婉柔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起来了。她愤愤不平地瞪着他,说:“尘如风,你借花献佛,也不是这样借的。”
尘如风虽然不太理解“借花献佛”这个词,但能够感受到秦婉柔的怒气。他知道她误会了,上前想解释清楚。可她以为他要硬抢,他走一步,她就退一步,到她退无可退时,她指着他说:“你别欺人太甚。”
尘如风不善言辞,要他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整件事情,并不容易。特别秦婉柔现在怒火中烧,他更不知从何说起。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组织语言上,脚下不自觉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可秦婉柔将尘如风这一举动,视作他忽视自己的警告。她双手垂下,当他走到她面前时,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尘如风毫无准备,一下子被推得很远,他撞倒几个箱子坐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新伤叠加旧患,他喉咙一甜,吐出鲜血。
秦婉柔立刻意识到下手太重了。
她过去想伸手扶他,手腕却被他一把扣住。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可他只是用另一只手擦掉嘴角的血丝,说:“秦婉柔,我们离开这里。”
秦婉柔原本巴不得早点离开,但尘如风重伤初愈,经不起折腾。
她觉得他是撞到头了不甚清醒,忙半跪起来找他头顶的伤口。她找了一会没找到,问:“你撞到哪里了?”
“我没事”,尘如风看着秦婉柔露出脖子一截的红线,下面就是她的玉佩。他说:“我现在没有银两,要你的玉佩去换骆驼。”
秦婉柔身形一滞,她怎么也没想到尘如风要玉佩是这样用的。她结结巴巴,问:“你……你不是和温朵尔……你们……”
尘如风哼了一声,一副亏你想得出的模样。
“我知道了。”秦婉柔终于知道自己摆了个大乌龙,她十分尴尬,低头解下玉佩。
那玉佩交到尘如风手上时,还带了温度。他握在掌心,起身道:“我回来就走。”
秦婉柔也跟着起身,说:“你的伤……”
比起离开,她更加惦记的是他的伤势。她还是觉得他不该折腾。
尘如风顿足回头,幽幽道:“你别打我第三次,就没事。”
难得的调侃,一扫秦婉柔心中的阴霾。她目送着尘如风离开,莫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