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朦胧中,细碎而轻微的声响传进耳朵。
微微睁开眼,又慵懒地合上…清晨的阳光虽然不是很强烈,而且还有窗帘遮挡,但对于刚刚告别了黑夜的人们来说,还是有些刺眼。干脆又闭了眼,迷迷糊糊地拉过被子…被子上残留的、清馨而温暖的淡淡香气钻进鼻孔,又熏得我昏昏欲睡了…
“喂,起床了…”轻柔而低沉的声音,悄然响在耳畔。同时,蒙住脸的被子也被轻轻拉下来。不满地皱皱眉,想再拉回被子。却听见极轻地一声笑,然后,唇上一暖。温润如玉的触感,堵住了我抗议的低吟。
“起来啦…你不是说今天要上山去么?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温润的嘴唇离开,轻声敦促着。我不理会,反而转过身,背对着趁人昏睡之际吃豆腐的某人。
“又来了…”为难地叹息一声:“我不记得你是这么爱撒娇的人,果然是我把你惯坏了…没办法,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下定决心地自言自语一番后,没来得及我反应他自语的内容,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拖住,拽了起来,撞进一堵厚实的墙壁上。皱了眉想抗议,却又换来了清晨不宜的某镜头…
“好了。做人不可以太贪心,早安吻一个就够了,下次可没这么好运,再撒娇也没用…”极尽全力地从他怀里挣脱,正因为方才和清晨静谧氛围完全不符的激烈行动而气喘吁吁。听到他理所当然的替自己的行为戴高帽,还说得义正言辞,一时有些悲愤,一口气没喘匀,猛烈地咳了起来。
“喂,不用这么激动吧?”他有些焦急地拍着我的背,神情关切:“好了好了,我刚才开玩笑的。只要你喜欢,我一点都不介意…”
“喜欢个头!”咳顺了些,冷眼望着他一脸自鸣得意,我开口,以一句优雅而由衷地赞叹,作为迎接崭新的一天开始的序幕。
“吃面包…”面包递过来。我冷冷望了一眼:明明是玉米面包,被他烤成了黑米的。“喝牛奶…”牛奶递过来。我又冷冷望了一眼:这是牛奶?我还以为前两天刷墙的白灰不小心掉进水壶里了。
“那,吃火腿…”有些迟疑,但火腿还是递了过来。我再次冷冷望了一眼:好歹火腿还过得去,就是切的技术有问题…这等刀功,给人家养猪场剁白菜都闲烂。
“乖,早饭一定要吃啊…”他好像也有些着急,低声下气,软语相求。我看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把果酱递我…”
“啊?不行,这个太甜了,不能就这么吃…”他坚定地阻止。“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吃?”我忍无可忍,干脆地向他挑明…人家都是熟能生巧,偏偏他的厨艺,自我得知起就从来没进步过。
甚至,还出现了历史的倒退…从前,像面包牛奶这类简单的东西,他还是可以应付的,现在反而连这些都弄不好了。害我每天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就已经饱了。
“早饭的事儿先不说。”我推开眼前一堆被他糟蹋成垃圾的食物:“你今天早上说什么了?”“嗯?”他不明所以:“我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啊…”“那是我幻听了?”
我嘲讽地笑:“我明明听到,有人说什么撒娇啊宠坏了啊…”“树阳,你最近休息不太好吧。今天可得早点儿睡…”他讨好地笑着。“是么?”
我冷笑一声:“可我听到的明明是某人的声音啊…”“那是我哄你起床,你不用这么在意吧?”他干脆坦白:“再说我说的也是事实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哦?”我温柔地笑笑,起身,来到他面前,揽过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那你说说,是谁和谁撒娇,谁被谁宠坏了啊?”
“好啦,就当我没说。”他轻轻叹息,就势揽住我的腰,将脸贴近我的脸:“反正无论说什么,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呢喃低语着,吐呐间,气息相依,暧昧气氛陡增。我有些尴尬地侧过脸:“算了。一会儿不是还要出去的么。快点准备准备。呆会儿热了就…”
突然想到什么,慢慢地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遥光,我是要你今天早点叫我吧?”“是啊!因为你说要赶早上山…”
“我有没有说过:我要上山干什么?”“说过。你说昨晚星星多,今天天气一定好。要我早点叫你,上山看日出。”他答。“对了。”我更加温柔地笑:“可是,你叫我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哦…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刚才准备早餐的时候太专心了,耽误了时间…”他有些歉然,捧着我的脸亲了亲:“对不起。我们明天再一起去看吧,嗯?”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也温柔地捧着他的脸:“既然太阳已经出来了,你还叫我起床干什么!”
“树阳,慢点走!当心累着了…”不理会身后老妈子一样罗嗦的某人,我加快了脚步。虽然最初的目的告吹,但既然某人千辛万苦将我唤醒,如果不付诸实践,未免辜负了人家一片良苦用心。所以,抱着“看不到日出,能看看小狼小蛇小蘑菇也好”的心理,我还是选择了今天登山。事实上,除了小蘑菇,这座山是根本看不到小狼小蛇的。不用说小狼小蛇,就是小野猪小狐狸都很难看到。
我每每跟遥光抱怨,他总是笑着说当然没有…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你以为是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么?我无语,白他一眼,垂下眼,无奈地叹息:瞧你挑的这破地方。其实这个地方不错。远离尘土喧嚣,保留了难能可贵的清新纯真。倒不是说我们有多高洁,反璞归真,学人家陶老先生东篱采菊,面对着悠悠南山把锄而欢。
我们没有菊可采,只有个小山,可以采蘑菇看日出。不过,照这个速度,爬到山顶的时候,恐怕连日落都看不到,直接赏月了。可是又不能爬得太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算自己不清楚,某人可是清楚得很。
“算了。树阳,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停下,微微喘着气。魏遥光赶上来,拉着我,找了块石头坐下。
然后照例拿出水壶,拧开。又拿出四五个大大小小的瓶子,依次取出大小个数颜色不等的药片,一起递过来…这么长时间,他唯一有进步的就是鲜少拿错药。
而且从最开始的不知听诊器为何物,到每天按时三遍量血压。从最开始的十次有九次扎到自己,到后来取药找血管打针一气呵成。
总算是从另一个方面弥补了他在厨艺上的严重缺陷。他常常感慨说家有病人,就相当于还有半个医生。我说哦?那另半个是什么?他笑着揽过我,咬咬耳朵说:保姆。
“每次都是这里。”吃了药,看看四周的景色:这是一个缓坡。青绿的草地,几朵发育不太好的野花野草,围绕在一条浅浅的小溪边摇曳。周围是不算巍峨的松树柏树和小灌木丛,偶尔几声鸟叫,再来就是风声了。
“其实山顶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高了点,视野宽阔了点。”他喝了口水,背靠过来:“而且风又大…你身子不禁吹,上去了反而不好。”
“可是…山顶可以看到太阳啊。”我仰头,看着逶迤的云:“初升的太阳…”身后的手被牢牢抓住。手指轻轻摩挲着。我动了动,靠紧了身后的背。温暖如初。其实,我想看的并非初升的太阳。我真正想看的,是在晨光辉映下,在我身旁的,你的脸庞。庄严而圣洁的侧脸,薄薄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长睫抖落,缤纷四溅。于是一切过往今昔,都是你的影子。我想看这个。遥光。我要你的影子,淡金的影子,唯美的影子,永远篆刻在我眼底。
让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沐浴着神圣光芒的侧脸。一阵凉风扫过,脚下的草地泛起波波绿浪。一波,一波,一直传递到很远。
好奇地顺着那波浪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到底能飘荡到哪里。只是,目所能及,却非所有。在人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所有知道和不知道的事,都在永无休止的延续。
“起风了…树阳,今天算了。下去吧。”“嗯。”于是,他拉着我的手,下山。身后,是蔼蔼暮色,黯黯斜阳。很冷的风…虽然是夏天,可山风刺骨,不论时令季节。而且事先没预料到会呆这么久,以为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没带件外套来,当真失策。“啊…你停下来干什么?”正想着心事,没注意,一头撞在突然停脚的魏遥光背上。“过来。”他微侧过身子,将我从身后拉到身前,抱紧。“暖和点了么?”他柔声问。
“嗯…但这样也走不了路,怎么下山…”偎在他怀里,人体特有的温暖穿透心脾,舒服得很。但我的目的不仅仅是取暖,快点赶在更冷之前下山才是要紧。
“怎么走不了?”他颇具深意地笑了一下,手臂稍稍收紧。我惊讶:“怎么下?难不成你要抱着我滚下去?”
他呵呵一笑,不说话,抬起一只手,捏起我的脸,歪歪头,微笑的嘴唇贴上来。温热的唇辗转厮摩,柔软的舌头抵开本能反抗的防御,探进内里,开始肆无忌惮地到处掠夺。
呼吸渐渐急促,一半是因为空气流通不畅,另一半却是因为体内的燥热之气,被他一番唇舌挑逗,急速升腾。
“怎么样?还冷么?”他依依不舍抬起头,看着我笑:“坚持到家还可以吧?”“嗯…可以…”头低低垂下,又缓缓抬起:“我当然可以,你做梦也别想!”“喂喂!别走这么快啊!树阳…”我冷笑一声:只要是我先到,你就等着睡仓库去吧。
“刚才还冷成那样,现在这么有体力…”终于下了山,依稀看得到家门…一座不太大的旧式别墅,掩映在一片向日葵之间。暮霭中,更添了一丝和睦之气。身后,魏遥光大概回想起前车之鉴,拼死拼活跟紧了我。
精神肉体双重压力下,饶是他体力比我好,也不由得微微喘气。所以,没注意我突然停下,历史重演,撞上了我的背。“怎么了?”他低下腰,手撑住膝盖。“啊。没什么。”我遥望着前方已经有些模糊的轮廓,淡淡笑了笑:“来了位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