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寸心冷暖(3)
静渊犹豫了很久,考虑着如何措辞,七七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捂着嘴打个哈欠:“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静渊的目光随着她,终于开口:“七七,我只是问有没有这个可能……你说,假如我和锦蓉三年两载还离不了婚,你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等孩子生下来,偶尔回玉澜堂住一住?”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肯定会这么问,她心里有些发沉,可无法去找什么理由去责怪他。他只是和她商量,不是吗?他只是说,有没有可能,没有要求她必须做什么。他也只是说要她偶尔去一趟,晗园应该还是常住的家。
对于他这样的话,她不该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不该有。因此,她的面容应该还算是平静,只是双眼若有所思看着静渊,嘴角含着一丝复杂的笑:“就这一句话,你何必想这么久。”
静渊涩然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既然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那我先睡了。”七七上了床,拉过被子,把眼睛闭上。
她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也知道静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半晌没有动静,只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七七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一动不动坐着,眼睛看着前方,侧脸的表情说不上是不悦还是黯然,七七叹了口气,说道:“等孩子生下后再说吧,如今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什么,现在若是去玉澜堂住,指不定大家都会烦心,你也知道的。”
静渊转过头看她,见七七神色甚是疲倦,想着她有了身孕、兼且极是病弱,自己原是一心是要她过得安宁,刚才说那无心自发的一句话,说的其实很不是时候,见七七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得有些歉然。
便带对着她温然一笑:“那以后再说吧。”说着也上了床,习惯性地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早点休息,别累着你肚子里的小宝贝。”
她轻轻嗯了一声,捡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轻声道:“若是你想文斓,就经常接他过来住一住,等我的身子稍微稳定些,过两个月,我经常陪你回玉澜堂看看。”
“嗯,快睡吧。”他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脸上吻了吻。
她却忽然问:“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天海井的煤还够用吗?”
静渊一愣,完全没料到她竟突然说起生意来,道:“这大晚上的,刚刚还嚷着累,怎么说起这事?”
七七仰头道:“倒是挺要紧的,如今政府让我们限购煤炭,但又催逼着我们加紧产盐,别人也罢了,我们都是应承了盐务局那些炭花灶的,要是燃料不够,那……。”
“好了,七七,”静渊皱眉,“这些都是男人要操心的事情,你现在安心在家里呆着,生意上的事情,我来给你想办法。”
“你那么多事,又是盐灶又是铁厂,还有运盐号,我是怕你……。”
静渊猛然说道:“你的事情我怎么会顾不上?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济?” 也许是积攒了许久的不快,静渊说到后面,音调突然提高,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
“静渊……,”七七拉着他的手臂。
他的肌肉都似乎僵硬了,深深呼吸了几下,总算还是沉着脸重又躺了下来。
“我也困了,”这下换成他来说,他闭上眼睛,“睡吧。”
她侧着看了他好一会儿,他睁开眼:“七七你怎么回事?”
她朝他笑笑:“你没有抱我啊。”
说着朝他靠了靠。
那笑容颇是讨好,嫣然如花,静渊无可奈何,吐出一口气,把她重新揽着。
可她还是睁着那双大眼睛,闪闪的,乌溜溜的,于是他又皱起眉:“又怎么了?”
“你没有关灯啊。”七七微笑道,梨涡隐现。
他冷着脸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负气似的把她一把拉近,狠狠往她唇上吻了下去,像困兽要挣脱牢笼一般,那力气大的吓人,生硬的吓人,手火辣辣地伸进她薄薄的睡衣,几下就要扯脱,七七挣了挣,挣不脱,他似乎都要疯狂一般,拼了命要去占有。
七七这才意识到可能问题有些严重了,若要如他所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定会怎么样,她绝不能冒险,极力推着他,费力道:“静渊,不行。孩子……”
他咬噬着她的胸前的肌肤,呜呜发出几声破碎而急促的声音,喘气道:“我会小心的。”
可他根本不像会小心的样子,七七有些害怕了,用力把静渊猛地推开,喘气道:“不行”
像冰水浇到烧得发红的烙铁上,静渊的身体里嘶嘶冒出煎熬后的挣扎,他铁青了脸,憋了好半晌,一拳击在床沿,砰的一声,他忽然大声吼道:“我究竟要怎么迁就你?我要怎么做?”
他的手离开她,迅速把自己的衣服扣上,起x下床,迈步就走。
“你要去哪里?”七七伸手,却只抓住他衣服的一角,被他挣开。
“我去湖上书房睡。”他走到门口,才沉沉冒出这么一句来。
不待她回答,打开门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这两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七七心里有些难过,但很奇怪,他这么生气,却比往日小心翼翼对她,要让她心中轻松一些。
他说得对,也许确实他一直在迁就她。因为可怜她,因为对她有所愧疚,便一直忍耐着。可她能凭借这份怜惜与愧疚撑多久?
七七把衣服拢了拢,胸前被静渊咬得隐隐作痛,分不出是肌肤还是心里在疼,伸手放在自己的小腹。
这个孩子……一切都为了孩子,也有一份是为了静渊。
毕竟,锦蓉也因为她孟家失去了孩子,她想补偿静渊,这才放弃了吃药。可她心中也存着一丝侥幸,若是和静渊能真正重新再来,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这个孩子,也算是补偿他们这几年的纠结与折磨。
若是这样,冒着多大的危险也不怕,只要大家都能珍惜。
但她心中毕竟总是有些不安,因而才费尽了心思想把生意做好,因为那是她的财产,是她的孩子的未来。林家能给孟家媳妇生下的子嗣留多少产业,她无法想象,更无法依靠这个孝顺的丈夫。
一阵夜风吹得窗帘飞了起来,晗园里的树木森森作响。
不知道静渊在湖上的画舫里冷不冷,被子够不够。她只闪过了一丝担心,可疲惫涌了上来。
轻轻欠起身,伸手把床头柜上台灯的灯绳一拉。
灯灭了,寂静与黑暗催着七七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七七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没有睡晚,天一亮就醒了,挣扎着起身,打起精神,下楼和黄嬢、小桐一起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小桐一见到七七,便笑道:“看来昨天晚上大*奶睡得不错。东家正在花园里溜达着呢,还说让我们别去吵你,让你多睡一会儿。可偏巧大*奶也起的这么早。”
七七走到窗口看了看,果见静渊正在湖边小道上走着。猜想他也许不想让下人知道昨天在画舫里睡的,因而起的比谁都早。
她叹了口气,转身道:“文斓爱吃哨子面,一会儿别忘了给他做一些,宝宝就别给她吃了,免得油太多,到学校闹肚子。”
“哎”小桐答应了,去厨房准备吃食。
黄嬢给七七端来一碗热热的小米粥:“大*奶,先喝点,药已经熬好了,喝了粥就把药先吃了吧。”
七七接过粥小口喝着,问黄嬢:“杨姐姐给我开的药还能吃几天?”
“怕是可以再吃四五天。”
“不够了记着去医院拿。”七七道,一个丫鬟捧了药进来,她放下粥碗,拿起药连眉头都不皱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黄嬢爱怜地看着她,摇头叹了叹气,小声道:“大*奶这是何苦啊。”
七七笑笑:“喝多了就习惯了,细尝尝这味道,还有些甘甜。杨姐姐往药方里加了一味甘草呢。”
黄嬢道:“这世间哪有好喝的药,大*奶这是太要强了。”又道:“大*奶这么辛苦要生下这个小少爷来,东家若能明白你的苦心,以后定要好好待这个孩子。”
七七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笑道:“瞧你这话说的。”
静渊从外面走了进来,闻到屋子里的药味儿,皱了皱眉。
七七正漱着口,见他进来,忙把口里的水吐了,微笑道:“你散完步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和担心,点了点头,柔声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七七道:“我想着文斓在,便早些起来给他张罗点吃的,免得他不习惯。”
她微笑着说着,其实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便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轻轻低下头,便要走出客厅。
路过静渊身边时,他将她轻轻一拉,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一直在花园里,薄雾微寒,他的手很凉,七七心里有些没有来由的酸楚,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盖住静渊的手,给他捂着。
“昨天晚上……对不起。”他轻声道,温柔地抬起她的脸,凝目而视,“以后不会了。”
七七一笑:“免不了以后还会把你气跑。”
静渊叹息着笑了一声:“那我顶多在外头转一转。昨天晚上本来还是想回来的,只是怕吵醒你。”
七七扑哧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吵嚷声,清脆娇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竟是宝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