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玫瑰花的清甜气味,裴承喻身上的这种香味,除了甜润,还掺着一丝丝的涩。
卧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熄灭,此刻只剩下床头的一盏夜灯,散发着浅黄色的温暖灯光。
裴承喻的眼睛,很亮,睫毛很长,很漂亮,就像是名贵的一方好墨。
“狐狸狡猾。”
他轻声问她,语气中带着蛊惑,“那我呢?”
江沁禾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胸前的起伏变缓,就这样盯着撑在她上方的人,不敢过多言语。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
她陷在柔软的床里,一寸寸下沉。
江沁禾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口,裴承喻探寻的眼神太过于炽热,她干脆逃避似的闭上了眼。
“睡觉吧。”
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亮被熄灭,只剩下浅淡温凉的月光,透过月白窗帘,照在床上。
裴承喻说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合上了眼。
江沁禾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还做了梦。梦里她遇到一只狐狸,她就蹲下来观察它,谁知道那只狐狸却突然开口说了人话。
“加微信吗?”
梦里的她十分开心地和这只狐狸加了联系方式,并且还约定好让狐狸每天发自拍。
结果狐狸除了自拍,每天还会额外给她发一句震撼人心的灵魂拷问。
“你觉得我很狡猾吗?”
江沁禾几乎是瞬间,喘着气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暖阳透过窗帘在地毯上划分出几条极其明亮的线条,地毯的白色绒毛闪着浮光。
树上的鸟儿在欢鸣,仔细听还有几声蝉鸣,江沁禾揉了揉眼睛,看向双人床的另一边。
裴承喻已经走了。
她又伸出手感受了下温度,触手是一片凉意,裴承喻应该起床有一会儿了。
江沁禾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借此醒神,昨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深刻,她居然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惦记,太可怕了。
“醒了?”
裴承喻端着一个大的红木盘子,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房间里立刻就闻到丝丝饭香,裴承喻他把早饭带进来了?
“裴承喻。”
江沁禾看他清理桌面,把红木餐盘放在桌上,正在把餐盘上的饭菜一盘盘端下来。
“你怎么把饭带进来了?”
江沁禾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等别人把饭给她端到面前来过,更何况是在她还没起床的情况下。
裴承喻听到,回头给她分了个眼神,语气散漫:“想带就带了,我不带你吃什么?”
老宅吃饭时间早,江沁禾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早上他叫了几次,除了得到她的几声嗯哼,什么回应都没有。
江沁禾:“我可以回明水湾再吃饭。”
裴承喻睨她一眼,有点威胁的语气:“我给章阿姨今天放假,回明水湾你只能吃泡面。”
“洗漱好就过来吃饭吧。”裴承喻摆好饭菜,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看着还在床上呆坐的江沁禾说。
“哦。”
江沁禾回他,然后慢吞吞地躺在被窝里调整了下衣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躺下看不到沙发那边,但是确确实实听到了一声气音哼出来的笑。
裴承喻肯定都看到了吧……
她窝在被子里调整衣服,从外面看,说不定很像一只正在蠕动的毛毛虫。
一不做二不休,江沁禾快速调整好衣服,立刻踩着拖鞋就冲进了洗漱室。
洗手台上放着接好温水的杯子,杯子上横放着已经挤好了牙膏的牙刷,盥洗池里也是提前放好了洗脸水。
洗漱过后,江沁禾又跑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昨天的那身衣服洗好晾干后就被装了起来,江沁禾重新在衣橱里挑了件浅灰色的连衣裙,穿衣服时,她看到了连衣裙的领标。
衣服的品牌是裴承喻经常买的一个品牌旗下的女式服装,限量售卖,加上代言溢价,价格也是只高不低。
这个品牌的衣服江沁禾也有,只是不多,她不追求过份昂贵的品牌,现在还是习惯买大学时常常回购的几个品牌。
外婆一个人带大她,刺绣费眼,每一分钱都不容易。
这么多年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现在江沁禾有能力购买,但还是舍不得。
江沁禾穿好衣服,扎了个低马尾,从衣帽间出来,裴承喻正坐在沙发上握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
见她穿了这件衣服,裴承喻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桃花眼里浮着笑意:“我的眼光不错。”
浅灰色的连衣裙,轻薄的布料叠了两层,营造出重重叠叠的层次感,布料上的印花是色彩深浅不一的蔷薇花,裙摆之下,露出江沁禾细腻白嫩的小腿。
江沁禾反应过来,微红着脸,双手扯了扯裙摆,小声回他:“谢谢。”
裴承喻打了个响指,接受了她的感谢,随后长眉略皱,揉了揉冷白的手腕。
看到江沁禾开始用餐后,裴承喻留了一句话就打开房门离开了卧室。
“我一会儿叫人过来收。”
桌上放了三道菜,一小碗鱼片鲜虾粥,还有一碟切片猕猴桃和车厘子的果盘。
江沁禾早餐吃得不多,裴承喻拿的份量刚刚好,吃过早餐,收拾好桌面,江沁禾下了楼。
下到一楼,江沁禾碰到家佣,问了裴承喻在哪里。
家佣立刻立刻笑着回他,“二少爷在花园和巧克力玩抛球,老太太也在。”
巧克力是只黑色的德牧狗狗,去年回老宅的时候,江沁禾还见过巧克力一次,只是当时巧克力太兴奋,直冲冲地扑上来,江沁禾条件反射,直接就躲到了裴承喻身后。
昨天回来也没见到巧克力。
江沁禾返回去拿了颗玩具球,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花园。
前几天的那场夏雨,花园里的花草长势愈发喜人,隔了好远,江沁禾就看到裴老太太坐在藤椅秋千上,看着裴承喻和巧克力玩抛球游戏。
巧克力摇着尾巴,跟着玩具球的方向往返折跑,看着很开心。
走到两人附近时,江沁禾突然听到了老太太对着裴承喻说的话。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把巧克力接回明水湾。”
“你把它都送过来快一年了。”
接巧克力回明水湾?
江沁禾正想着,脚下突然滚过来一个橙色的玩具球。
下一秒,巧克力跑过来,正冲着她摇尾巴。
巧克力激动地摇着尾巴,围着江沁禾转圈圈,刚蹭到江沁禾的小腿,还没来得及扒拉,就被匆匆跑来的裴承喻抓住了后脖颈。
“巧克力。”
裴承喻蹲下身,拍了拍巧克力的脸蛋。
巧克力被捏住脖子,有些不乖地扭了扭身躯,朝着裴承喻呲牙,低吼一声。
“没事吧。”
裴承喻直接忽略了巧克力的白牙花,抬头看向江沁禾。
或许是跑得太急,男人的额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在说话时胸腔还在略微起伏喘气,喉结上下滚动,脸上有些绯色。
说话时看向她的眼睛,像是流动的星河,闪闪发亮。
“没事。”
江沁禾有些发怔,摇了摇头。
“那行,”裴承喻站起身,“奶奶在那边儿,一起过去吧。”
说完,江沁禾就感觉到,掌心落入一个温热的大手。
那只手缓缓下滑,温度从手心淌过,最终聚集在那细白娇嫩的指尖。
他牵着的是她的手指。
巧克力被裴承喻用腿和江沁禾隔开,有些不满地微趴下身子,眼睛紧紧盯着裴承喻。
见威胁无果,巧克力低声呜咽了下,随后就妥协地跟在裴承喻腿边,仍然时刻寻找着机会靠近女主人。
裴承喻牵着江沁禾,另一边同时注意着狗狗的动向,一看到巧克力有想要靠近江沁禾的苗头,就立刻移动位置挡住去路。
老太太看着,笑得前俯后仰。
“睡醒了?”
裴老太太把江沁禾接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笑眯眯地问。
今早吃饭,怎么等也不见江沁禾下来,林华英一脸严肃地叫裴承喻去催,她见裴承喻这小子站起身,还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真听了话去叫江沁禾起床。
谁成想,裴承喻直接拐了个弯儿,去厨房拿了一套餐具,直接当着林华英的面,把还没开动的几分菜品,都给江沁禾分装了一份。
也不顾裴锺铁青的脸色,直接就上了三楼。
裴承喻这行为虽说是冒犯,但裴老太太不说话,裴锺和林华英也不敢多说什么,老太太乐意看自家孙儿疼媳妇,才不顾这些虚礼。
江沁禾被裴老太太这么一问,脸色肉眼可见地微微涨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昨晚睡得挺好?”裴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又说起婚房的事情:“承喻怕你住不惯其它层,索性就把他原来的房间改成了婚房,好孩子你不介意吧。”
江沁禾摇摇头,“不介意,裴…呃,承喻他那间房采光很好,我们住着也习惯。”
这略有羞耻的称呼,从江沁禾的嘴里出来,她差点就闪了舌头。
“对了,”江沁禾想起刚才的对话,问道:“奶奶,你说接巧克力回明水湾是什么意思。”
巧克力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坐直身子:“汪!”
眼睛瞪得滴溜圆,尾巴左摇右摆,吐着舌头紧紧盯着江沁禾。
“奥!”
裴老太太恍然大悟,联系刚才那会儿,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去年裴承喻好说歹说,甚至跑去给她到园子里种了一个月的菜,就为了做个交换,把巧克力接到锦绣园。
原来是裴承喻以为江沁禾怕狗。
裴老太太懂了,立刻揉了揉脑袋,愁眉苦脸:“哎呦,这头怎么有点疼。”
身旁的家佣立刻迎上来,熟练地扶起老太太,“那我送您回卧室休息,可能是今天太阳太大了,您一时间受不了。”
江沁禾也站起身,“奶奶,您没事吧?”
老太太被扶着,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接连回道:“没事儿没事儿,巧克力的事儿你就问裴承喻那小子,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裴老太太就在家佣的搀扶下,越走越远。
裴承喻顺势坐下,架起一条腿,巧克力也跟着挪了位置,紧贴着裴承喻的脚边坐下。
江沁禾转过身问他:“奶奶真的没事吗?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
“你说这个?”裴承喻微眯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放心,大哥会治好老太太的头疼。”
反正裴启铭还没走,家大业大,他一会儿不回公司,留下来陪老太太多聊会儿天也造成不了什么大损失。
这会儿日光最为耀眼,江沁禾瓷白的皮肤更像是泛着明晃的光,低马尾扎在脑后,脸颊颈侧有些柔软蓬松的发丝,姑娘现在他面前,又乖又软。
裴承喻伸出手,虚环着江沁禾的腰肢,随后仰头看她:“我以为你怕狗,所以我当时就送巧克力回了锦绣园。”
“你和我结婚前只见过一面,为什么觉得我会怕狗。”
怀里的姑娘不依不饶,继续温声问他。
裴承喻心底叹了口气,心想有时候记性好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江沁禾都要知道个清清楚楚。
“想知道吗?”
他问。
江沁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她问裴承喻的时候,他也是这句话。
同样的招数她不会吃两次亏,江沁禾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裴承喻见她沉默,先是发怔,随后想起什么,低下头兀自笑了出来。
江老师不好骗。
吃一堑会长一智,他狐狸精的道行还是太浅,在江老师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沁禾。”
他笑着,睫羽轻颤,虚环着江沁禾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收紧,指尖在她后腰处,轻轻点了两下。
“这是个秘密。”
秘密不会让别人知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也就是说,这个秘密,只有裴承喻一个人是知情者。
裴承喻称呼她是很随意的,为了在赵文宾面前给她撑腰,会叫她沁禾,为了在老太太面前演戏,会叫她老婆,可更多时候,裴承喻和她说话时用的称呼,是你。
猝不及防的一句“沁禾”,扰乱了她的心神。
不。
更为准确的说,是蛊惑。
是日光真的太过于炫目吗?还是他的手在腰后放了太久?
江沁禾脑袋有些发晕,心脏也是涨涨的,她怎么觉得,裴承喻真的可能是只狐狸精啊。
直到午后,迎着落日坐上回明水湾的车时,江沁禾还是晕乎乎的。
上高中的时候,江沁禾在青州市。青州市出了名的帅哥美女扎堆,即使她那时无心这些,每天沉迷学习和刺绣,也能在无意的一个对视中遇到好容颜。
男生的好颜色,她没有过多见解,只是和闺蜜陈舒迩在一起久了,她也能说出那么个一二三来。
如果按照陈舒迩的标准,裴承喻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颜色,是不可多得的好皮相。
不能否认,即使她想和裴承喻相敬如宾,可如果裴承喻真的拿他那天生颜色来蛊惑她,她也会有半分失控,略有逾矩的。
就像刚才,她听到裴承喻绻声喊她“沁禾”时,就有一抹隐隐的,无法控制的,想要摸一摸他那漂亮眼睛的冲动。
不知道陈舒迩怎么样了。
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
陈舒迩大学去了国外,隔着时差,两个人聊天就像是在玩古老的漂流瓶,等到陈舒迩的信息漂过来,她回信,期待陈舒迩回复时,陈舒迩早就睡觉了。
好不容易一次见面,陈舒迩回国呆了两天,第三天又立刻启程。
毕业后陈舒迩成了摄影师,一年到头更是四处奔波,满世界地乱飞,朋友圈也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窗外的暮云灿烂,边缘是橙红色的光芒,落日橙红,圆圆的画框里除了渐变的日落,还有浅浅的黑色小影。
陈舒迩抬头看到的那一片天,也会有这样的落日吗?
江沁禾有点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qaq四千多榨干我了【哭泣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