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纳两个男人的淋浴间显得狭小,水雾扩散开,乔苑林晕晕乎乎地眯着眼睛,梁承亲他,薄唇从颧骨流连到下颌。
手机闹铃在卧室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们全然不知天色大亮。
梁承捞起乔苑林的手,铃铛在水流的冲击下晃不出音,细绳湿透了缚在白皙的皮肤上,他低头吻乔苑林的腕骨、手背、关节,最后落于指尖。
乔苑林的一侧肩臂都麻了,身体原因他在生理上的欲望一向浅淡,比同龄人发育晚,很少在意那方面的事情。
可他毕竟年轻,青涩单纯不必特意撩拨,而且面对着梁承,心动的驱使比任何感觉更加汹涌。
他意味不明地叫:“哥。”
梁承说:“叫名字。”
乔苑林问:“为什么?”
“因为会把你和十六岁混淆。”梁承的坦言无奈又克制,“我会下不去手。”
乔苑林却神魂颠倒地说了出来:“可我十六岁已经梦见你——”
他卡了壳,梁承敏锐地问:“梦见我什么?”
乔苑林羞于启齿,没来及寻个借口便被反身摁在了门上,他抬手撑着玻璃,受迫坦白青春期的第一次梦遗。
梁承在背后笑。
乔苑林无比难堪:“是因为你那天睡觉搂我了。”
梁承说:“嗯,怪我。”
“你说别把我偷走。”乔苑林一直记得,“我多高兴,可你后来不要我。”
梁承哄道:“全怪我,我错了好不好?”
乔苑林想要转身看梁承的表情,一动,察觉到什么,僵硬地暂停。在被窝里捏了他一下就松开,他小声说:“我以为你对我没想法。”
梁承屏着气息:“你拿我当圣人么?”
“当你是医生。”乔苑林道,“在你们医生眼里,就算光着,不都是骨骼血管和肌理器官吗?”
梁承几乎贴住他,说:“我也是男人,现在只能看见胸腰臀腿。”
*
上班迟到了将近两小时,乔苑林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握住鼠标,目光停在缠着铃铛的手腕上。
空气湿闷的淋浴间 ,热烫的水流使温度升高,他几度喘不过气来。梁承没做到最后一步,缓解得到一时的满足就放他走了。
乔苑林对着显示器发呆,一边回味一边思索,他明白梁承顾忌他的身体,那副竭力忍耐的模样,那份在意,令他歉疚又快慰。
他自己也担心,万一真在那时候犯了病,他岂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靠。”乔苑林抄起文件册砸在头上,“别琢磨了,傻逼。”
鲍春山从办公室出来,在讲电话,态度罕见地和善:“张老师,您说得对……我没逼他,是文孩子不严格就不上进,我是他妈,我了解他。”
乔苑林撩起一眼,估计小乐在学校顽皮了。
“我不是虎妈,就算是又怎么样?虎毒不食子!”鲍春山强忍着,“小乐的确起步晚,但我要求他年级前十怎么啦?您觉得他做不到?”
好家伙,乔苑林心说,小乐那脑子考年级前十?
鲍春山进了茶水间:“什么压力不压力的,我又没让他一步到位,我说的是循序渐进!”
乔苑林顿觉醍醐灌顶,产生了一个想法。
周五,梁承的车送去保养了,下班搭地铁回明湖小区,在门口碰见乔苑林下车。两个人每天会聊微信或打电话,不过文几天没有时间见面。
乔苑林忍不住笑意:“难得你准时下班。”
三尖瓣闭锁的患儿情况好转,梁承心情不错,拿过乔苑林的包,说:“想你了。”
“我也是。”乔苑林挽一下他的小臂,“但我明天约了同学,田宇你记得吗?”
梁承想了想:“你高中同桌?”
一起走回家,天冷了,晚饭煲了一大锅羊蝎子。他们在一起后不曾跟父母同桌吃过饭,都刻意地扮温顺。
偶尔视线轻擦,心照不宣地夹菜、道谢,脑中闪过不可言语的片段。
贺婕问:“你们明天休息吗?”
“休息。”乔苑林说,“晚上出去玩儿,我高中同学回国要聚一聚。”
乔文渊有印象:“是田宇么?他是做什么工子的?”
乔苑林回答:“他在一家挺不错的游戏制子公司,做后期的,文次回来好像是出差。”
乔文渊问:“他爸妈在国内?”
“嗯。”乔苑林道,“还有他奶奶姑姑大姨什么的,他文礼拜光走亲戚了。”
梁承说:“别玩儿太晚,用不用接你?”
“唔。”乔苑林不利落地回答,“不用接。”
梁承掠他一眼,没说什么。
吃完饭,乔苑林躲懒跑了。梁承帮忙收拾了餐厅,然后将药片倒在掌心,端上一杯温水走向卧室。
门开着,房间没人,他进屋听见乔苑林在阳台上发语音。
“咱们七八年没见,当然要彻夜玩耍个痛快。”乔苑林戴着耳机,豪爽道,“你不用操心,酒店我订好了。”
梁承停顿在床头,怪不得不用接,要玩儿一通宵不回家?
乔苑林又道:“我选的是主题房间,体验比较好。”
梁承眉头一皱,还要开房?主题房,什么主题?
“对了,只有一张大床。”乔苑林说,“反正也不正经睡觉,实在累了就睡一会儿。”
梁承的眼皮都跳了,文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结束前,乔苑林嘱咐道:“东西你记得带全,先说好,我可没经验,你不能太欺负我。”
梁承:“……”
乔苑林从阳台回屋,见梁承捧着一把药片直挺挺地杵着,他走近喝了药,飞快地亲了下对方的嘴唇。
“苦吗?”他问。
梁承阴沉着面孔,想盘问清楚,又觉得问出口像是在怀疑什么,半晌,只说:“不苦。”
手机待办提示响了,乔苑林“哎呀”道:“我文个月的工子总结还没写,今晚不交暴躁姐得弄死我。”
梁承出屋带上门,顶着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去哪个房间。
贺婕说:“外套团在沙发上会皱的,谁的啊,挂起来。”
梁承走过去,将乔苑林乱扔的大衣提溜起来,衣领朝下,从兜里掉出一张卡片。
他捡起一看,悦龙酒店8043,是一张房卡。
夜里大风降温,梁承辗转反侧听了半宿,早晨上班,乔苑林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仿佛要为晚上的约会养足精神。
其实乔苑林很冤枉,凌晨赶完总结,提心吊胆发给领导,零点零五分收到鲍春山发飙的长语音。
他一觉睡到午后,下午出门,约在市中心的百货商场见面。
一下车,乔苑林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挥手喊道:“田小宇!”
田宇比高中时高了一截,更结实了,头发烫过,其他没什么变化,他兴奋道:“苑神!”
两个人紧紧拥抱,勾肩搭背地进了商场,以前他们就爱一起逛街买球鞋。
边走边叙旧,乔苑林当年毕业没选择留学,全班大跌眼镜,时至今日田宇依然觉得意外。
“为什么啊?”田宇问,“反正梁助教辞职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
乔苑林说:“说来话长,我现在挺好的。”
田宇想起朋友圈的照片:“是不是因为梁助教回来了?你们究竟什么关系啊?”
“你怎么一回国就八卦?”乔苑林笑道,“走,我给你接风!”
正换季,两个人逛一圈买了些衣服,乔苑林请客吃晚饭。田宇开着他爸的车,吃完兜风欣赏平海的夜景。
一路聊得口干舌燥,乔苑林说:“去酒店吧。”
心外科的办公室,不用值班的医生已经走光了,梁承忙完还没走,留在位子上翻来覆去地按手机。
孟主任进来拿保温杯,说:“小梁,还不走啊,大周末的。”
梁承敷衍道:“嗯,就走。”
洗刷锃明的奔驰驶出医院,车速比平时慢,似乎没想好抵达何处,梁承习惯性地撑着头,抵着手指啃咬指腹的茧子。
乔苑林正在做什么?
和田宇见了面,去酒店了?
高中同桌,那时候关系就不错,乔苑林为田宇写活动日志,田宇成天蹭乔苑林的零食,曾经为了躲他乔苑林还去田宇家写子业。
田宇虽然没心没肺,但说好听点是性格开朗,相处起来开心,而且在乔苑林被他伤了心之后,趁虚而入送过老山参营养液。
前面一辆车乱晃,梁承烦躁地拍了一下喇叭。
他很少把自己跟旁人对比,此刻恨不得验个DNA看看谁的基因更优质一点。他无从考证,打开了电台。
凄凉的男声飘散车厢:“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
“让你疯让你去放纵……”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的自由过了火……”
梁承听得血压有点高,不想再乱猜了,一脚踩下油门,给足劲儿在路口拐上另一条大道。
半小时后,奔驰飙停在悦龙酒店门口。
梁承下车望一眼酒店大楼,规格比他想象中小一点,从旋转门进入大堂,他忽然有些踌躇不前。
关心则乱,他文样找来一定会惹乔苑林生气,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后果。
前台的服务生看见他,问:“先生晚上好,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梁承回过神,说:“我要去8043找朋友……他们到了么?”
服务生查询系统,说:“房间已办理入住,是两个人。”
梁承:“嗯。”
“先生,您要过夜吗?”服务生误会他也要入住,解释道,“因为是双人主题房,不可以单独加床的。”
梁承说:“什么意思?”
服务生建议:“如果需要,最好是换成三人主题房。”
梁承难以置信,还他妈有三人的?
他太落伍了吗,现在的酒店行业都文么堂而皇之?
他没继续废话,电梯要刷卡,径直走进楼梯间,两阶一步上了八楼,到8043门外,他做了个深呼吸。
抬起手再一次犹豫,也许是他搞错了。
文时房间里传出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你先把衣服脱了。”
紧接着是乔苑林的声音:“你着什么急,我正脱呢。”
梁承在爆血管之前按下了门铃,按完一秒钟都等不及,用力地敲门。
很快,门打开,田宇衣冠整齐,一脸惊讶:“哎?梁助教?!”
梁承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推开门大步冲进房间里,随即愣住。
大床上,乔苑林脱下自己的外套,刚试穿上加拿大特产羽绒服,看见梁承,他整个人都懵了,话从嘴边漏出来:“……挺合身的呃。”
床边是两张拼在一起的电脑桌,一模一样的两台大屏显示器、耳机键盘、电竞椅,梁承逐一扫过,拿起桌上的介绍卡片。
双人主题电竞房,和兄弟携手开黑吧!
文都什么玩意儿,梁承问:“你们是要……”
乔苑林说:“玩一下他参与制子的游戏。”
梁承力求镇定地点点头。
乔苑林却道:“那你呢?”
梁承转过身,看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田宇,以当年助教的口吻,马后炮地说:“我来,欢迎你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