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弦再不想被那张嘴损,扯谎道:“祁总,我要去拿道具,先出去了。”
她总算逃出了酒店,但并不能松一口气,天气正好降温,因为要上台表演,她不过穿了一件单薄白衬衣,一出酒店大门,冷风嗖嗖的,吹在身上冷得要死。
广州不是没有秋天么,冬天这么快就来了?
如果爸妈知道她没地儿吃饭,在街上吹冷风,该很难受吧?
宋弦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拼搏的念头,即便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要做金字塔底端的边缘人物,落到没饭吃的地步。
好巧不巧的,孙信业手里提着两瓶酒,从停车场走过来。
“宋弦?你上哪儿去?”
宋弦脸颊有些发木,“孙总监,上面音响太大了,我想在下面走走。”
孙信业:“上哪儿走去,降温了,我穿衬衣还冷呢,回去吃饭看节目。”
宋弦垂下眼,“我去化妆回来,位子都坐满了,我没有位置。”
孙信业一滞,转瞬笑了,“没有位置我给你找,走吧。”
宋弦心里好受了些,跟着孙信业往回走。
孙信业给她在工厂队伍里找了一个位置,旁边坐的是工厂的财务,叫严听雪,挺和善的一个姐姐。
宋弦总算吃上了饭,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饭,都是中看不中吃的宴席菜,她吃不惯,填个半饱就罢了。
表演完节目,她上卫生间洗掉那一脸的麻子,换上自己的衣服,拎着两大箱礼品盒和那个黑色购物袋往酒店外走。
公司负责采购礼品的人真的很奇怪,非得买这种大件的东西,好像不发大件的,就显得公司不大气似的。
那件豆豆绒的毛毯还好,冬天快到了,正好能用上,就是那箱坚果,拿回家累人,丢了又可惜。
她在楼下大堂碰上胡彦林和她的闺蜜。
“宋弦,你怎么走?”
“我坐地铁,你们呢?”
胡彦林指着她闺蜜,“她男朋友来接我们。”
她们脚边摆满了礼盒,还有进口食品礼盒,看着不像是两人份,也不像普通员工的礼品。
胡彦林主动解释,“这是祁总给我们的,他说他不要,我也不知道一辆车能不能放得下,你要不要拿一些?”
宋弦晃动两只手,“不用了,这两箱我都拿不动。”
她往地铁站走,中途休息了两回,降温了,但她并不觉得多冷,两箱不到五百块的礼盒足以让她后背发汗。
这个时候,宋弦一点儿也不羡慕胡彦林,她羡慕的是祁云翱。
她想,等哪一天她荷包鼓了,买了车买了房,她也把这些破烂东西随手送人。
回到家,宋弦洗漱出来,接了一个她妈的电话,出来的时候,看见孟巧阳已经打开那箱坚果,抓了一把开心果在手里吃。
她把包装袋给宋弦,“你妈怎么那么晚来电话?”
“早打了,我在地铁上没听见,我舅妈看见我给她买的手镯,也想让我帮忙买一只,换了新老板,我也不知道内购会还有没有。”
“新老板帅吗?”
“还行吧,我们公司的人说他是广州颜值天花板。”
“那么帅?推倒他啊!”
宋弦觉得孟巧阳被不健康网站侵蚀久了,一言不合就要开黄腔。
或许是受孟巧阳毒害,又或许是现实生活中,她碰到的男性不是过于精廋,就是过于肥胖,她脑海里先浮现祁云翱的虎背蜂腰螳螂腿,而不是他的脸。
她躺倒在沙发,面色怏怏,“你太抬举我了,在他眼里,我跟个智障差不多。”
“你智障,也是智障美人啊!”
宋弦没劲儿打她,咬着牙笑,“你滚一边去!”
孟巧阳翻动那个黑色购物袋,“这是什么啊?”
宋弦转头一看,连忙制止她,“不要动,那是我们老板让我帮他拿回办公室的。”
她把那首散文诗念给孟巧阳听。
孟巧阳露出一嘴的坏笑,“哇,你们老板玩得好变态,里面有香水,眼罩,工装裤,还有一个无人机。”
宋弦不知道她如何得出这个结论,“这有什么变态的?”
“这还不变态?按你说的,那女的追他追到这里来,把这些东西还给你们老板,证明这是意义非凡的东西,很大可能是两人一起用过的,比如,在野外露营,女的穿上他的工装裤,喷上香水,带上眼罩,无人机在上头录像,两人在下面做什么?”
宋弦累得笑不动,扯一下唇,“你可以上黄色网站当网编了。”
“今天演麻子没奖金么?”
“不扣钱就不错了。”
“你把麻子演坏了?”
“麻子本来就是丑角,还能怎么演坏。”
过了一会儿,宋弦突然一个挺身,“孟巧阳,我要发愤图强,我要在广州每一个区买房子,在哪里上班我就在哪里买房子,三十岁以后,我再也不挤地铁!”
孟巧阳停滞片刻,“你今晚是不是又坐过站了?”
“……”
周一,宋弦早早就把那黑色购物袋送到祁云翱的办公室,那间办公室不大,视野却非常好,全景落地窗外,博物馆,海心沙,小蛮腰尽收眼底。
和祁云翱风骚毒辣的风格不同,办公室简洁明亮,除了几件翡翠雕刻件摆件,没有多余东西。
这并不奇怪,毕竟祁云翱极少出现在公司。
宋弦心想,来少才好,来多了说不准公司黄得更快。
孙信业开晨会,把公司成立拓展部的决议转述给开发部。
“第一个是,重新给我们公司做了定位,我们公司有什么优势,吴经理给大家说一下。”
吴娅微:“我们公司是老牌的珠宝公司,从银饰加工做到现在,快三十年,比其他珠宝公司,我们最大的优势是,资源更好,不管是原石资源,还是国际彩宝,渠道都比别家的好。”
“还有人要补充吗?”
宋弦:“我们厂里有很多手艺很好的师傅,以前给大品牌做过代工,所以我们的镶嵌工艺是一流的。”
孙信业点头,“没错,我们是工厂型的珠宝公司,我们有资源,有工艺,行情好的时候,等着经销商上门订货,我们设计,生产就行,但是现在行情不好,我们的短板就出现了,谭总说的对,我们拓展能力远远没有其他贸易型珠宝公司强。”
“公司决定撤掉市场部,成立拓展部,由祁总亲自管理。”
宋弦心想,祁云翱就一个门外汉,还那么狂傲,快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怎么带人出去拓展市场?
“很多经销商拿货回去,线下卖不出来,都转线上直播,有一些是小打小闹,有一些是真的做得不错,拓展部计划从线上直播间试水,让各大直播间成为我们的经销商,开发部要派一个人过去协助,谁愿意自荐的?”
宝石组没人出声。
都说祁总不好说话,那活儿吃力不讨好,又不多拿一分钱,何必去受那份罪。
孙信业看过宋弦和胡彦林。
胡彦林:“我倒是想去,但是我对公司产品还不太熟悉,怕拖了拓展部的后腿。”
宋弦:“孙总监,我去吧。”
反正这样没人认领的活儿到最后只能落到她头上,还不如利索领下来。
孙信业一锤定音,“那就宋弦去。”
散会后,孙信业让宋弦做好准备,这一次深圳珠宝展,她跟拓展部的人一起参加。
这一回,胡彦林也积极了,“孙总监,我和宋弦一起去吧,在公司闭门造车,还不如多出去看看。”
孙信业同意了,她刚入职,手头没有什么活儿,去帮帮忙也好。
出发当天,公司派了一辆商务车,宋弦和胡彦林跟随拓展部的人一起出发。
魏佳妮由一个市场专员变成了拓展专员,以前只是负责和经销商联络,现在部门印了一摞名片,要他们学会主动出击,寻找客户,在车上,魏佳妮偷偷给宋弦发微信,直呼压力大,祁总虽然不经常出现,却像一座大山压着他们。
宋弦深表同情。
正好是周末,深圳珠宝展现场人很多,销售人员忙不过来,宋弦过去帮忙。
这一次展品,每一款她都写过文案,所以她很熟悉,介绍起来并不难。
现场人多嘴杂,看热闹的多过真正的买家,别的销售会看人下碟,知道如何讨巧,但是宋弦不会,她没有做过销售,谁来都笑脸相迎,谁问都一一回答,大半天下来,嗓子都哑了。
吃过公司的配餐,又歇了一会儿,她总算缓过一口气。
回到酒店,天色暗了下来。
宋弦走的侧门,经过一个停车场,她顿住了脚。
夜色下,一个身影倚着一辆黑色越野车,他垂着脑袋,旁边是一个穿黑色吊带裙,顶着灰棕发色的时髦女人。
宋弦微微眯眼,这才看清了,他正在抽烟,逗号刘海随着他抽烟的动作抖动。
她脑子冒出一个念头,白衬衣挨着车,他就不怕洗不干净么?
那女人挨过去了些,伸手就要拿他的烟。
他换了一只手,那女人抓了个空。
“祁云翱,我从北京到广州,又从广州到深圳,你就这么对我!”
“你不是说回北京,谁让你来?”
那女人贴过去了些,“你说谁让我来?我的心让我来的。”
祁云翱挪动步子,一个抬首,目光微微一顿。
宋弦迅速移开眼,脚下加快了些。
她暗暗觉得不好,怎么三番五次撞见祁云翱的风流韵事?要放在古代,是要被杀人灭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