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尔银行在CBD里, 苏花朝跟着霍绥去银行也不算个事儿,她在中途就下了车,自己一个人逛商场去了。
年底了, 商场都在打折, 人很多,热热闹闹的。
苏花朝穿过人潮, 到了顶楼。
顶楼卖的都是奢侈大牌,人相对而言少了一些。
苏花朝走走逛逛的, 竟然遇到了宋舒怀。
她那时刚巧看上一款领带和袖扣, 想着搭上霍绥的衣服大概不错, 便叫人给自己包了,正准备往外套区走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宋舒怀。
命运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将二人在人潮中推了出来,站在明晃晃的光亮处,对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个人。
苏花朝隐隐有些印象, 似乎是见到过她身边的男的,但记不太清了。
人总说生意场上混久了,识的人多, 记的人也多。
可苏花朝偏偏相反,她的记忆力逐渐下降,前段时间刚合作完的人,放在现在, 她在微信好友里找了几遍,也没认出哪个是哪个。
宋舒怀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苏花朝看到她忸怩一笑,娇羞的拍了男人胸膛,男人和她咬了咬耳朵,便走出了店里。
她径直的走过来,眼神直挺挺的落在苏花朝身上。
她俩的身高差不多,苏花朝今天穿的是双平底鞋,而宋舒怀穿了双高跟鞋,导致她有些颐指气使的,趾高气扬的说:“这么巧啊?”
苏花朝不卑不亢:“真巧。”她别有所指道,“你换人的速度还挺快的。”
这个圈子里莫名其妙的总会有那么些怪癖。比如说哪怕宋舒怀家世再显赫,但总会找那么个男人攀附着,姿态并不低廉,成年人之间的情爱往来,这些都是默许的。
大多数都是这样,哪有谁会真的为了谁忠贞不渝。
宋舒怀说:“总不可能一辈子守在霍绥身上,你说是吧。”
“是啊。”苏花朝笑,眼神失焦,“现在想想,宣志译也不过是你的一位过客,玩玩,也就算了,是吧。”
宋舒怀的脸色陡然一变,“宣志译那人太幼稚,我和他也就没谈几天就散了。”
真是可笑啊,宣志译和宋舒怀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从小到大的交情,幼稚这事儿,也不是后来才发现的。宣志译的幼稚与莽撞,是经年累月,是一如既往。
苏花朝有丝不解:“你真的能过的好吗?”
“什么?”
“宣志译进局子了,说是要判七年。”
宋舒怀沉默了半晌,问:“那关我什么事呢?”
苏花朝说:“是啊,是不关你什么事。”
宋舒怀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讽,不耐道:“他进局子那是他的事,他自己不成熟,总是做些傻事,怎么,这还能怪我?依你的说法,是不是得我替他分担一些啊。”
苏花朝摇摇头,说没有,她又淡淡的笑,从宋舒怀的身边走过,经过她的时候,停下,两个人并肩而立。苏花朝顿了半晌,最后,只一声低笑。
她往上衣区走去,背后的人陡然提高了声音,喊她:
“苏花朝,你不就是仗着身后有个霍绥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花朝随意的拨了拨衣架上的衣服,没做声。
宋舒怀继续道:“说到底,不就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她的动作一滞,之间沿着那丝滑的布料渐渐下滑,心脏瞬间揪成一团。这些年已经有太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词语了,带了生猛的挑衅意味,□□味儿十足。
苏花朝有时候很想不通,话语的苍白竟然体现到攻击对方身家背景。
非得刺到家人身上,这样才算是胜利吗?
更何况她有父有母,父母健在,只不过她比野种更好听一点,叫做,弃子。
——是被抛弃的,不是偷偷生下来的、不知姓名、父母不详的野种。
苏花朝语气分外平静:“有时间,就去看看宣志译吧。”毕竟他那么爱你。
可后面那句话,她说不出口。倒像是道德绑架一般。毕竟他那么爱你,你去看看他吧,虽然你不爱他。
是他的心甘情愿、真心错付,才导致他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但若真的细数来看,宋舒怀在这其中,真的没有错吗?
她善用着宣志译盲目的爱,诱导他做各种错事,才走了今天这一步。
真要算个清楚,宋舒怀,不是没有错的。
错就错在一个用情太深,一个善于用情。
她想了想,觉着这家店实在没办法逛下去了,绕着另一侧的通道走到收银台前,划了卡,拿走自己买的领带和袖扣。
出门走了些许路,遇到了方才站在宋舒怀边上的男人,他手上掐着根烟,笑着喊了她一声:“嫂子,别来无恙啊。”那音调和语气,苏花朝的脑海一激灵,想起他来了。
——那晚酒吧,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语气浮浪,三分匪气的调笑她。
不过是这样的货色。苏花朝想,宋舒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微微转身,看到宋舒怀依旧站在服装店内,仍然是那个姿势,未动半分。
对面的男人含着根烟,笑的低低沉沉的,苏花朝朝他点了点下巴,便离开这座商场了。
·
晚上的时候,霍绥拿着份合同回来,随便的放在茶几上,说了句:“隋禹给你的。”便进了浴室洗澡去了。
苏花朝拿了起来,一看,是餐厅的转让合同。
得,这下她倒是莫名其妙的多了家餐厅要劳心费力了。
她打电话给隋禹,电话接通之前突然想起明天就是他走的日子,便收了语气,但他的电话始终没接。苏花朝觉得奇怪,他的手机向来是放在兜里的,难不成是调成静音去了。
霍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苏花朝低着头反复的打着电话,走过去,一看,伸手把她手机给夺了,按了挂断。
“你抢我手机干嘛?”苏花朝作势要去抢回来。
霍绥说:“他这会儿估计在飞机上,哪能接你的电话?”
苏花朝愣住了,“不是明天的机票吗?”
“今天的,他先去上海,再转机去巴黎。”霍绥边擦头发,边说,“隋家耳目众多,他没法说太多。”
苏花朝点了点头,拿回手机,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说一路平安。
摆弄着手机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过几天有个慈善拍卖会,霍爸说让咱们一起过去,你有时间吗?”
霍绥:“什么时候?”
“腊月二十七。”
他点头:“成。”
·
那天很快就到。
南城一年一度的大型拍卖慈善晚会,云集各类官宦子弟与富贾,霍孟勉每年致力于公益事业,在今年的拍卖会上也是拿出了几幅名家名作给主办方。
一到晚宴的酒店,霍孟勉便被人拉住攀谈,说:“老霍啊,你可真是越看越年轻了哦。”
霍孟勉乐呵道:“老左啊,你每年都这么几句话,烦不烦,你说。”
左瑞笑眯眯的,两个人的位置就在一块儿,一起坐下之后,他不经意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大儿子没来?”
霍孟勉:“你说阿绥啊,待会就来。”
左瑞点点头,左右看看,见没人往这边瞧,低下身子,凑近他,说:“我可把我女儿带过来了,怎么,要不咱俩撮合撮合,让他们见见面?”
霍孟勉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你也知道,阿绥向来不喜欢我插手他的事儿。”
“哎,咱别太刻意嘛,就…待会晚上一桌吃饭,让他俩坐一块儿,接下去的事儿,让他们自己把握,不就成了嘛!”
霍绥的婚姻大事向来是霍孟勉所担忧的,虽然他提了几次有女朋友的,可霍孟勉是实在没有见到过真人,问了几次小张,说霍绥最近待哪儿呐,小张那人嘴也是真严实,都说是就住在大小姐那儿,别的地方哪儿也没去。
霍孟勉知道了,霍绥啊,这一准就是拿借口搪塞他!
他当下便答应了左瑞。
等到霍绥和苏花朝到了会场的时候,他笑眯眯的把位置给让了出来,拉着苏花朝坐在一边,左边的两个位置空着,霍绥慢条斯理的理了下领口,转身坐下。没过多久,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人,穿着条薄纱裙,裙上绣着精致的玉兰花,高定长裙裙边镶着金边,在会场的暖光下煜煜发光。
即便如此,他也没抬头看一眼,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光里,裙子的裙摆在四处乱晃,人倒是活泼极了,咋咋呼呼的:“花朝姐!”穿过他和霍孟勉,和坐在里侧的苏花朝打招呼。
苏花朝转过头,见到左向晚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和霍孟勉说见到朋友了,要过去一趟。起身,过去和霍绥换了个位置,霍绥十分干净利落,和她换了。
一旁的霍孟勉和左瑞:“…”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么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