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 “晚五”工作室就捷报连连。
海外有家石油公司准备给晚五赞助,其投资的资金大到令向来自诩见惯了大世面的苏花朝都小小的惊愕了一番。
苏花朝在工作室的时候表现的和大家伙一样,顺带着还给远在浙江绍兴拍纪录片的几个人发了红包, 但一回到霍宅, 连忙把霍绥从书房里拖出来。
霍绥最近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个点儿了还在开视频会议。
可苏花朝急的直跺脚, 他实在没有办法,便暂停了会议, 说是大家先吃点饭, 四十分钟之后继续。
苏花朝愣了:“你还没吃饭啊?”
霍绥揉着太阳穴, “忙忘了。”
“我给你煮点饺子吧。”她光着脚,跑到厨房。
幸好这个天气,公寓里通了暖气, 温度高的让二人都穿着短袖。
苏花朝赤着脚,脚底也没有一丝的凉意。
霍绥见她从冷柜里拿出一袋速冻饺子,开锅,烧水, 等到水声沸腾,便把饺子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油烟机的声音滋滋的响动,她弯腰从柜子里拿出碗筷。
煮了几分钟, 关火,盛出来。
里面加点酱油、盐和葱花。
好了。
苏花朝把碗捧到餐桌上,把筷子递给他,“吃吧。”
霍绥挑了挑眉, 接过筷子,坐到椅子上,埋头吃着饺子。
霍绥吃饺子的时候,苏花朝一直坐在他的对面,明明是亟不可待的样子,却也没有开口催他,只是安静的等着。
夜色温柔,灯光散播。
霍绥吃完,把碗筷放至一侧,双手平放在桌面,双眼直视她,“什么事,说吧?”
“最近有什么大企业要在南城开分公司吗?”
霍绥想了想,“没有。”
“或者是,有往这边发展的计划…”
“说重点。”霍绥敲了敲桌子。
苏花朝也不和他绕弯,摆明来意,“晚五最近收到了一个投资,是一家海外公司,名字…我记不太清了,出手很阔绰,大方的我都有点怀疑是你的公司了。”
霍绥:“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苏花朝说,“你帮我问问,是谁的公司。”
霍绥没有犹豫,说好。
他看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了,他敲了下桌子,“回书房了。”苏花朝点了点头,起身把碗筷给收拾了。
霍绥往书房走了几步,手刚握上门锁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她:“那家公司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苏花朝想了想,犹豫:“石油?”
她回顾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是做石油的。”
说完,两个人身上像是被电流呲了一下,都呆愣在了原地。
霍绥:“别多想,或许不是他也不一定。”
苏花朝扯了个笑,讥诮道:“连你也开始做这种心理暗示了?”
“你先别多想,或许真的不是他。”
苏花朝忍不住加大了声音:“怎么可能不是他?”
美国。石油。投资晚五。
苏花朝不得不把这些联系到那个人身上。
——苏启正。
那个给了她生命又教会她抛弃的人。
霍绥收回放在门锁上的手,作势要往她那边走。
苏花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往玄关处走,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慌忙的穿上雪地靴,打开大门。电梯上正显示上楼,她连按了好几次下楼。
霍绥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拉住苏花朝的手,呵斥:“你冷静一点。”
苏花朝拨出电话,那边似乎是已经睡了,有窸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语气含糊带着睡意,“花朝,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
“苏启正是不是回来了?”
陈清月浑身一怔,“谁和你说的?”
果然,他回来了。
苏花朝说:“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不信他没有联系过你。”
霍绥还穿着家居服,拖鞋都没有换掉,双手拉着苏花朝的肩,“你现在给他打电话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找到他和他理论?”
“我要他离我远一点!”她冲他大吼。
霍绥:“他毕竟是你爸!”
他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开了。
苏花朝捏着手机,正准备抬腿进去的瞬间,看到里面站着的两个人,立马收回了腿,站在原地,不动了。
手机那头,陈清月的声音响起:“花朝啊,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苏花朝嗫嚅:“我不需要。”
她的动作十分的慢,像是慢镜头切换一般,慢慢的、慢慢的把手机从耳边挪下,按断通话,想要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她放了好几下,都没放进去。
最后,还是霍绥上前,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握住她的手,把手机放在口袋里。
电梯里的人也有点的发懵,但两个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好歹,也是反应了过来。
从里面走了出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再次下降。
楼道内,安静的只听到彼此间的呼吸。
还是霍绥先说话打招呼的,“伯父,好久不见。”
苏启正落在苏花朝身上的视线恍然回神,“啊,是霍绥啊,好久不见。”
霍绥往后退了半步,站在苏花朝的身边,提醒她:“花朝。”
苏花朝恍然回神:“你怎么在这儿?”她语气淡淡。
苏启正手有些许的无措,不知该放在哪儿。
莫绍棠这会儿开口了,说:“爸,带花朝到屋里坐坐吧。”
爸…
莫绍棠竟然叫苏启正,爸?
苏花朝和霍绥,不是不震惊的。
苏花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他早就在美国成家立业了。
都一样。
和陈清月是一样的人。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苏启正被莫绍棠提醒,连忙说:“花朝,进来坐坐。”
苏花朝冷笑了一声,“不了。”
霍绥在苏启正和莫绍棠二人之间扫了几眼,随即,说:“我没穿衣服。”是对苏花朝说的。
苏花朝的眼神很平静,是一种冷到平静的感觉。
她说:“回家吧。”转身,动作干净利落。
霍绥点了下头,跟她一起回去。
站在二人身后的苏启正叫住她,“花朝,爸爸回来了,不和爸爸说几句话吗?”
苏花朝的身子,很明显的僵了一下。
他竟还可耻的称自己为…爸爸…
这个词,他扪心自问,配吗?
她声线平缓,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父亲在霍宅,是霍家当家的霍孟勉,现在这个点儿他大概已经上床休息了,请问你是谁?”
隔着门框,她位于室内,周身是暖烘烘的高温,而从楼道里传来的冷风阵阵。
冻的人直打寒颤。
苏启正的脸耷拉了下来,声音哀怨,“花朝,你还记恨着我。”
苏花朝扶着门把,“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说完,她“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门外,苏启正伸手扶额,整个人都快要站不直了。
莫绍棠连忙扶住他,低声:“爸,她…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您给她点时间好吗?”
苏启正摇了摇头,无不痛苦道:“她还是不能原谅我,还是不能原谅我。”
“怎么可能啊?她是您的亲生女儿,你们血脉相连,她怎么可能没有原谅你。”莫绍棠扶着他开门、进屋,到了屋里,沉声道:“小妹她…其实人很好的,爸,您给我点时间让我处理一下好吗?”
风声呼啸而过。
带上了对面的门。
苏花朝颤抖着的身子,透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焦躁、激动、难以遏制的茫然。
她沿着门板缓缓的坐了下去。
双眼无神的看着某处发呆。
那时夜晚宁静,自安然。
而她容颜姣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那一抹怅然。
霍绥蹲在她的面前,伸手轻挽着她脸上的碎发至耳后,压低声音,说:“花朝。”
苏花朝眨了眨眼,嘴角抿了一下。
“很难受吗?”
她摇头。相比于难受,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苏启正出现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她其实从没有想过会和苏启正再见面的,她以为这一生,她会记住他,牢记自己的生父曾对她有多好,而今远隔重洋,成为了国外的一个传奇大亨。每年她会寄一些东西给他,没有寄件人的姓名,让他以为只是家乡的某位好友。
仅此而已。
除此以外,她没有做过其他任何的奢求想法。
她甚至以为这一生都不会与他相见,她也确实做到了不见他的打算。
可苏启正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以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
苏花朝一时之间,慌乱多于怨恨,惊慌失措多于年少失意。
她甚至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
霍绥说:“进来。”
她双眼聚焦在他身上,他双手大张,敞开怀抱,“让我抱一下。”
苏花朝扯了下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安慰人的戏码,没用。”她想起身,却被他一把抱住。
在她脖颈后的声音沉沉,音色醇厚,“给你男人抱一下都不行了吗?嗯?”
最后一声,凉的她耳根一颤,心尖发麻。
他复又说:“谁想安慰你。”
“就是想抱你。”
霍绥收紧了怀抱,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鼻尖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嗜之入骨,他偏头,咬了她的耳垂一下,“抱自己的女人,都不行了?嗯?”
苏花朝眨了眨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