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热,天幕之上微光闪烁,思雀站在宿舍阳台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去。
下面小路蜿蜒曲折,路灯昏黄的打在石板小路上,风一吹,旁边的树叶就跟着晃动,不远处的操场上还亮着灯,打在操场中央的大片人工草上。
她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听筒里传出清冷的女声。
“军训累吗?舍友好不好相处?”
声音刚落,又响起一把浑厚的男声,“宝贝,受了欺负就告诉爸爸。”
思雀想象了一下她便宜老爸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内,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天凉王破的场景,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好笑,“没有人欺负我啦,就是军训好累啊,敬市热死了。”
虽然这两天蒋蕴和总是时不时来骚扰她,在目睹了蒋蕴和对她的死缠烂打,还有多岚时不时对她的关心后,蔚之晴的言语也越来越过分。
但思雀真没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就是有些烦蒋蕴和和蔚之晴。
可她这样想,不代表她爸妈也会这样想,如果她老爸知道了,蒋蕴和和蔚之晴家里十有八|九是会遭殃的,他们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但他们的家人不应该。
好吧,也许文旦希她们知道了又会骂她心软,但她还是觉得,祸不及家人。
但如果他们要是有更过分的行为,就另当别论了。
烦人和使坏是两种概念。
“关耶溪那个臭小子呢,怎么还没回来?你军训这么辛苦——嘶——”
季犹被无情闭麦。
“宝贝别听你爸爸胡说,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一定要时时刻刻的在一起的,你们在在一起之前,首先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思雀:“我知道啦妈妈~”
思雀挂了电话后,看了看微信界面,点了点对话框里那句晚安,一边往宿舍里走一边嘀咕,“怎么今天睡得这么早?”
她一进门,就发现宿舍里气氛怪怪的,过于安静不说,大家的表情也怪怪的。
白桃坐在座位上,神情奇怪的看着蔚之晴,又转头目光有些忐忑的看向她,何灵珊则是拧着眉,向来淡然的脸上有些生气的神色。
“思雀,那个……”
白桃还没说完,思雀往前走了一步,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在格外安静的宿舍十分明显,而且位置很近。
她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床在往下滴水,属于某个人的盆放在她上|床的梯子旁,床帘湿哒哒的和蚊帐粘在了一起,水从木板和床帘上往下滴,她的桌子也被滴的到处都是水。
她该庆幸她把电脑放进了柜子里,书也都在书架上吗?
蔚之晴似乎很是快慰,坐在凳子上,拿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不时瞥向她,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思雀猛地转头,正跟她的目光对上,笑了一下,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端起自己刚刚泡完脚的水桶,上前几步,哗啦一下把水尽数泼在了蔚之晴的身上。
还带着些温度的水从她的头顶落下,衣服和头发瞬间就湿了。
蔚之晴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坐在凳子上。
思雀甜甜的笑,“怎么样,洗脚水好喝吗?”
蔚之晴抹了一把脸,看了看手上的水,气的直接跳了起来,一边抽纸巾在自己脸上擦着,一边想要冲上去打思雀,却被白桃拦住了。
白桃脸上是想笑又强忍着憋着的表情,极为奇怪,“别气了别气了,你泼了人家的床,人家泼你一身,也算是扯平了。”
“我、艹、你、马!”
“扯个屁的平!”
她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泼洗脚水!!!
蔚之晴气的仿佛整个人都要冒起火来,声音又响亮又尖锐,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公鸡。
何灵珊站在思雀面前,以防蔚之晴突然冲上来,她抬了抬眼镜,听到她“妙语连珠”的粗言秽语后,眉心拧了拧,“蔚之晴,先撩者贱。”
思雀笑嘻嘻的接上下面半句,“打死无怨哦~”
“我忍你好几天了,不理你你就以为我怕了你了吗?”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显摆什么啊显摆?那是你的钱吗?有本事自己挣?”
“大家都是家里供着上学的,你凭什么因为有钱就看不起别人?该自豪的是你爸妈,不是你。”
“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和手脚,那我来帮你管一管,下次动手之前,你最好回忆一下这次的洗脚水味道。”
“这一次是洗脚水,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思雀虽然笑着的,但笑意不及眼底,褐眸清冷,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如果秦皎在现场,一定会觉得这时候的她,跟季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蔚之晴一边尖叫着一边怒瞪思雀,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
门砰地一声被打开。
她们几个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
站在正门口的,刚刚把腿收回去的,是一个很高的年轻人,宿舍的灯打在他的脸上,五官一览无遗。
看清楚了那张近乎绝色的脸,宿舍里面,在看过无数照片之后,第一次看见真人的三个人不由得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门口的人黑眸沉沉,眼中仿佛冒着寒光,盯着蔚之晴,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手臂上的青筋鼓起。
思雀看见那张脸,眼眸都亮了亮。
“兮兮!”
她绕过何灵珊,哒哒哒跑向门口,扑到关耶溪的怀里,抬头看他,“你不是说睡了吗?”
她以为他还有好几天才会回来。
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思雀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脸。
在小姑娘扑到他怀里后,他身上犹如实质的戾气仿佛被柔软包围,瞬间就收敛了起来,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的。”
在楼下正打算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楼上又刚好发出争吵的声音,他知道她宿舍的方位,不顾宿管阿姨的阻拦冲了上来,听见门内的那句“我要杀了你”,没等阿姨掏钥匙,直接踢开了门。
思雀抱着他不肯撒手,小声道,“我好想你呀。”
小姑娘声音有些委屈。
关耶溪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乖。”
早就猜到一点的何灵珊十分淡定。
白桃和蔚之晴却是愣在原地。
看这俩人的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们歪歪了好几天的帅学长,竟然是她们舍友的男朋友。
蔚之晴的神情更为扭曲了。
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让她碰上了?
蒋学长追求,多学姐关心,现在连关学长也是她男朋友?!
她眼中的妒火像是下一秒就会跳出来。
站在一边被无视了很久的宿管阿姨咳了两声,指了指还在滴水的床和满身湿透了的蔚之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思雀似乎这才想起周围还有人,松开了关耶溪,但又拉着他的手不放,晃了晃手臂,“兮兮,我没有床睡了,被人用水淋湿了。”
她全然没有了刚刚泼人水又不带脏字的教训别人的气焰雄盛的样子,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在家长面前哼哼唧唧的告状的小朋友,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的样子。
关耶溪扫了一眼在滴答滴答滴水的床,淡淡的嗯了一声。
“阿姨,蔚之晴同学往思雀床上泼水。”何灵珊丝毫没觉得自己只说了一半有什么不妥。
蔚之晴跳脚,“你怎么不说那个臭女表子……”
她的声音在关耶溪的目光下渐渐变弱,嚣张的气势像是也被人泼了盆水,滋的一声,只剩下了一股白烟。
“她……她也泼了我一身水。”
关耶溪抚了抚思雀的脸颊,“宝贝,过去跟我住一晚,离学校不远,我明早送你过来。”
宿管阿姨本来想说不妥,但显然人家是一对男女朋友,又是成年人了,那床明显是不能睡了,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思雀本来打算今晚跟何灵珊凑合一晚上,或者出去住酒店的——她更倾向于住酒店,经过今晚的事情,她不太想跟蔚之晴共处一室了,这个人跟疯狗一样,你根本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
关耶溪这样提议,她才想起,他这个暑假就在外面租了房子,不打算继续在学校住宿了,她还没去过关耶溪在这边的房子呢,点点头就应下了。
“那我去收拾衣服。”
迷彩服有两套,今天的她刚洗了晾出去,还有一套可以带走,明天穿。
她身上是棉质的短袖短裤,因为布料很舒服,被她拿来当做睡衣穿,是直接可以穿出去的,不用换衣服。
关耶溪往宿舍里面走了两步,看见熟悉的小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把盆拿了起来,走近了厕所,水声哗啦啦的从厕所传出来。
这头宿管阿姨在问她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即使注意到了关耶溪的举动,也想不到他要干什么。
大概是,要帮思雀收拾床?
可接水做什么?
很快,关耶溪端着盆从厕所走出来,用行动解答了她们的疑惑。
哗啦——
滴答、滴答——
宿舍再一次陷入安静,每个人的动作似乎都被定格住了,只有一个人是动态的。
关耶溪看了眼盆,里面还有些水,手腕轻轻一动,剩下的一点水也落在了蔚之晴的凳子上,她的书桌上,一层水正在蔓延开来,桌上的书、开着盖子的护肤品,甚至还有电脑,全都被浸湿了。
“啊——”
蔚之晴扑上去拯救自己的书和电脑,却不敢像刚刚骂思雀一样对关耶溪恶言相向。
她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的眼神,就觉得两腿发软。
——冷冰冰的,又带着令人胆寒的沉色,仿佛张着大口的凶兽,尖牙泛着白光,好像下一瞬就会把人咬的血液四溅。
宿管阿姨的手抖了抖,张张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这个同学怎么这样呢?”
其他人,包括思雀都没想到,在思雀已经泼了回去的情况下,关耶溪还会往蔚之晴桌上泼水。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语塞。
关耶溪淡然的把盆放到架子上,好像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一样的,看向思雀,“收拾好了吗?”
思雀点点头,背上包,“好了好了。”
“门我会赔偿。”
这句话是他对着宿管阿姨说的。
在带着思雀离开宿舍之前,关耶溪看了一眼蔚之晴,她正趴在桌上心疼自己的护肤品。
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到她的耳朵里。
“这位同学,应该学一学怎么好好说话。”
不知道是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有些冷还是怎么的,蔚之晴在座位上打了个寒颤。
明明知道他只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穷小子,但在这句话之后,恐惧和害怕却像是浪潮一样淹没了她,让她手脚发软。
白桃咽了咽口水,“灵珊,你说的没错,关学长真的……有点可怕。”
刚刚他踢开门,盯着蔚之晴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他会进来揍蔚之晴一顿。
白桃:“他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知道。”
何灵珊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蔚之晴,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但是不管有什么意思。
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都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