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当天,也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恰好一连下了两三天的寒雨停了，天空中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积云,像是压在人心上，沉甸甸的。
教学楼前的广场上，搭了一个红布铺垫的舞台,背后是艺术节的海报幕布，十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学生正在上面伴随着击打着热烈鼓点的音乐跳着街舞，动作整齐热血，台下一片沸腾。
艺术节的节目，除了每个班筛选上去的,还有社团,音乐社、街舞社、跆拳道，这些社团的节目也会经过选拔，但街舞社和音乐社几乎每年都会出现在艺术节的舞台上。
高三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后面是高二,然后才是高一,椅子都是从自己班里搬下来的,这种全校娱乐的时候，即使是手里拿着练习册和卷子的高三生也都抬头看着台上的节目，时而跟着鼓掌。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思雀也不确定自己现在在哪个阶段，总之就是头晕乎乎的,胸口也是闷的，仿佛喘不过气来，精神没办法集中在舞台上，更没办法看自己手里印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练习册。
因为待会儿要表演，她穿着高三联队统一租的复古风长裙，因为有些冷，外面裹着厚厚的冬装大衣，脚上还盖着文旦希的衣服。
文旦希坐在她旁边，把椅子朝她靠了靠，按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语气不乏心疼和责怪，“休息一会儿吧，等下你还要上台。”
这是高三联队的表演，代表了整个高三，排练了很久的，临时掉链子了她肯定很难受。
“缺一个长笛他们又不是进行不下去，说了让你去说一声，今天就不上台了，非不听。”
文旦希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思雀抓住文旦希的手指，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咳咳……这是我们在校的最后一次艺术节啦，我也想……留下点回忆，再说……都练了这么久了，不上去的话不就白练了。”
文旦希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背，让她闭目休息一会儿。
在他们后面的一棵大树下面，高一某个班的班主任坐在椅子上，身边围了几个穿着自己的衣服的男女，围着他说说笑笑。
老师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休闲的浅色长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下摆束了起来，外面套了一件牛仔硬质外套，为他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恣意，他这会儿手臂撑在大腿上，稍稍弯腰，托着侧脸，眼神专注的看着不远处，不是看着舞台，而是前面的某个班。
老师乐呵呵的，“看了半天，怎么不直接去找人家？”
经过班里同学的八卦，高三一班曾经的班主任，现在高一一班的班主任，也知道了关耶溪的女朋友具体是谁，长什么样子，虽然思雀不知道，但他有时候也会对她多关注一两分，高三成绩排名出来之后他也会去看一看。
——曾会中学的排名公布一向只有前两百名。
“上次高三联考，你的小女朋友考差了，你知道吗？”
其实能一直保持在前五十名就很不错了，除了敬市的敬大，辞省的辞大，这两所全国最好的大学，其他的可以任选了，但是小姑娘好像还是很不满意。
关耶溪一直没说话，班主任也不恼，慢吞吞的接着说，“高三心态很重要，你要劝劝你的小女朋友，不能去敬大，还可以去敬市其他的好学校嘛，不一定要跟你在同一所学校是不是？”
关耶溪淡淡的嗯了一声，神色不明，“谢谢老师。”
这边，负责通知演出人员的工作人员很快过来通知思雀要去后台准备了。
思雀拿着自己的长笛，把腿上的外套还给文旦希，一阵冷风吹过，即使腿上穿着裤袜，也还是觉得凉飕飕的，打了个寒颤，她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跟着工作人员去往舞台的后台。
高三联队今年的节目是一部音乐剧，表现了曾会从抗|战时期一直到现代的各阶段的发展——在闭|关|锁|国的情况下，曾会学堂的成立到学子自主组织抗|战再到不得不停办等等，也表达了对曾会的创始人以及历任校长的崇敬。
这部音乐剧，除了旁白是事先录好的交上去的，几乎没有前期录好的音乐，每一个阶段由不同的乐器现场配乐，
穿着素色长裙的女生站在舞台后方，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髻，寒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复古而典雅，仿佛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
长笛婉转悠扬，配合着情节的起伏而起伏，很快收音，轮到大提琴上场。
大提琴的音响起，思雀就收起了笛子，默默的从舞台的退场口走到舞台后台。
她一下来，高三联队的总负责人就神色激动的朝她走过来，“思雀，太棒了！比排练的效果还要好！”
思雀笑了笑，“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总负责人跟她说完就匆匆走开，去忙其他的事情了，她就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椅子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上台之前把冬装外套放在椅子上了，怎么不见了？
——这身裙子实在是有些薄，她就在台上站了那么一会儿，现在觉得手脚冰冷，手都冻僵了。
正在她想要问问附近的工作人员她的外套去哪里了的时候，肩上落下一片重量，低头一看，是她的外套。
她回头，一张许久未见的脸映入眼帘。
好看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更成熟了，更有味道了，此时他抿着唇，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她没想那么多，这几天的坚持，就像竖立在如洪流一般的压力和难受情绪前面的一堵墙，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终于不堪重负，尽数崩溃，那些负面情绪压倒而来，心中一阵一阵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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